《落跑》两只小青蛙

2、碰面

　　林简的房间在三楼，和他房间挨着的是顾卫的，顾卫只比他大六个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八岁，当时他没有叫哥，一直以来，在外人面前，林简从来都是直呼顾卫的名字，也许，私底下，他可能叫过，或者是在梦里，又或者从来都没有。 顾卫的房间门是关着的状态，他在留学期间，母亲跟他通话的时候，有浅浅的提到，顾卫的一些情况，他大学选择离家很远的偏远城市读书，毕业后回来，在顾叔叔的强硬的态度下，子承父业，进了顾叔叔的公司。

　　顾卫和母亲的关系很疏远，他以前在楼梯上碰巧看到，母亲削好水果，拿给顾卫吃，顾卫径直从母亲旁边走过，没说一句话，出门了。 那年他10岁，他看着母亲落寞的放下水果，从此，他开始悄悄的观察，发现，母亲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她和顾卫的关系，没有逾越一点界限。 他叫顾叔叔的时候，顾卫总会瞥他一眼，然后冷漠的挪开眼神，这时，他会偷偷的看顾卫一眼。

　　顾叔叔很疼他，他也知道这份疼爱的界限在哪里。他和顾叔叔的关系，就这样，亲昵中带着陌生和距离感。 林简看着紧闭的房门，心想，顾卫应该不知道他今天回来，有可能会避免尴尬的碰面，他甩了甩头，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的一切摆设都没有变，和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变化，只是书桌上的一些小摆件不见了。 那是顾卫以前他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礼物，他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悄无声息的，仿佛他这个人也不存在一样。房间很整洁，一看就是李嫂打扫过了。 他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洗澡，洗完后，林简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湿漉漉的，发梢的水珠顺着他的肌肤流到他的脖子上，然后，慢慢的，消失在他的衣领里。

　　全身灰色的家居服，衬得他的肤色越发的白皙，林简有点厌恶自己的这副模样，因为稍微用一点力气，他的皮肤上就会有很明显的红痕。这红痕曾经让他非常的难堪，难听污秽的话，日日夜夜侵蚀着他的情绪。
　　林简下楼了，顾叔叔也回来。林简，顾叔叔，母亲三人做到餐桌前，顾叔叔笑着给母亲夹菜，又谈起了小时候林简的丑事。 林简绷紧的心弦慢慢放松了下来，他心想，应该和顾卫碰不上面了吧。 母亲讲了林简小时候班里一个女生，还打趣林简。 说林简小时候还写情书给人家。

　　林简笑了笑，母亲和顾叔叔都笑了，这在外人看来就是和睦的一家三口。这时，啪的一声关门声，声音其实不大，在林简错愕的惊恐中，这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宇宙，猛的惊起深渊中沉睡的木乃伊。 三个人齐刷刷的望向门口，这一点声音打破了笼罩在这栋住宅的安宁，这安宁只是对于林简个人而言。 顾卫赤裸裸的盯着林简，仿佛这两人根本就不认识。这眼神太过直接，让人总会忍不住去猜想。
　　林简低下了头，将目光从人的身影上拉回到桌子上的一个插着鲜花的花瓶上。 林简的手来回的在桌子下面不停的转换着不同的交叉方式，这无法安放的手，就像他此刻无法从容的立马重新粉饰自己的情绪。 这波涛汹涌的三十秒时间，却花费了林简5年的时间，去释怀以往的种种。
　　顾叔叔这时开口，说：吃饭没有，赶紧过来，林简回来了，你们两个兄弟好好聚聚。 没有声音，没有人回答，接着听到椅子拉开的声音，一片阴影落了下来。 林简知道顾卫现在坐在他的正前方。 手心里的汗让他觉得不适，莫名的很烦躁。 离得近了，林简闻到一股刺人混杂的香水味和酒味。

　　成年人的世界，体面的归来，林简知道自己该怎样的笑着去面对。 他平复了下情绪，然后慢慢的抬起头，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估计顾卫看了会想吐吧。 目光碰到的那刹那，林简没想到顾卫会盯着他看，顾卫的眼神有点幻灭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可能，顾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看的到底是什么，有可能明天起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

　　林简现在才能清晰的看到顾卫的变化。顾卫穿着一身黑色得到西装，身材比例完美。 林简目测顾卫应该有185的身高，比林简记忆的身高高了一点，顾卫的长相属于偏凌厉的，脸部线条十分明朗，不笑的时候，脸色很臭。 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成型了，现在看，脱去了高中时期，可能还残存的稚嫩，完完全全得到成人模样。 可是，如今，他也不过二十三岁。

　　林简偷瞄了一眼顾卫，想从他的脸上，或者肢体，即使是捉住一丝的波动都好，可是，没有，可能，顾卫仅仅当他不存在吧。 林简有一丝的挫败感和失望，林简真的摸不清顾卫对他的看法。 顾叔叔的询问，仿佛一阵风一样，飘远，长久的沉默，空气弥漫着尴尬，十分安静，静的林简仿佛听到自己失序的心跳和呼吸声。

　　林简心想，自己是被架上这卑鄙者的十字架，理应自己去打破。 从小到大，林简说过太多心不由衷的话了，他像个猫头鹰，可惜是懦弱的，小心翼翼的揣摩着别人的行为，他害怕尴尬，害怕沉默的气氛，他总会勉强自己去让表面上大家到和和乐乐的。 此时，林简说了句什么，他自己后来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和顾叔叔聊起了天，在外人看来温文礼貌。

　　“吱，吱，吱” 粗暴的挪动椅子的声音，然后是低沉的上楼梯的声音，一声一声的，这声音把林简的心给挠的难受。 林简平复了下心情，然后继续和顾叔叔和母亲聊天了，有很长时间没见面，林简真的很想母亲。 母亲的变化不大，可也着着实实的变了，这个年龄的女性，在林简的眼中很有魅力。

　　上楼，躺到床上的时候，林简的呼吸有点急促，心很乱，很烦恼，不知，是因为顾卫的态度还是因为什么，他回来之前，模拟了几次可能的见面场景，以及可能的对话。 属于兄弟之间的拥抱，或者暴力的一拳，他没想到是这样的，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林简的手机响了，是国外的电话，他接起了电话，踱步着到了阳台。 风一阵一阵的吹来，还带着院子里的果树香，安抚了林简的情绪。

　　电话过后，林简正经的在电脑前处理一些公事。 一会儿，林简听到门外走廊，有声音，他知道，这声音属于谁，因为这一层也就他和顾卫住。他发现声音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