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忽已晚》浅梦烟雪

5、指间烟云

　　一日，年老夫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难以入眠。将近四更时分，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一会，恍惚中见到一位白发长须的仙人从外面走来。仙人笑道，“年府里的祖宗有求于我，我才来的”。老夫人连忙问道，“敢问仙人，所谓何事？”仙人笑道，“常言，水满则亏，月满则溢。年府这样的富贵人家可要懂得这个道理，小心一日乐极生悲。”老夫人想问问有什么法子，仙人就飘然远去了。
　　老夫人刚喊一声，“仙人请留步”，梦就醒了。问丫鬟什么时辰了，丫鬟说刚到卯时。
　　老夫人点点头，心里琢磨着，过一两日，是该好好拜一拜了。于是又睡下了。不在话下。
　　话说，慕云自生日那日之后，一直足不出户，在自己院子里闷闷的待了十几日。再不出门，就该发霉了。这样想着，就出了自己院子，在年府闲逛。
　　经过大夫人院子时，慕云看也不看里面，快步往前走。三姨娘和倾华正在院子闲聊，倾华眼尖，不经意的一瞥，看到了默默走过的二小姐慕云。“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呀？”倾华微微笑道。
　　“在屋子里待闷了，出来走走”
　　“我说这几日怎么不见姐姐呢？姐姐要是闷了，可以找妹妹聊聊天”
　　“谢谢五妹，我知道了”，慕云淡淡道。
　　说完，转身便走。
　　倾华急忙喊住，“姐姐一个人逛着多无趣呀！不如坐下来和我们聊聊天，吃盏茶，待会我陪姐姐逛逛，多好呀！”
　　慕云犹豫了，倾华怎么这么热情呀？，但也不好拒绝，也就在一个石凳上坐下了。
　　倾华笑着看向三姨娘，三姨娘笑道，“老夫人说明天要去佛堂上香呢，说是做了一个梦，心神不宁，要烧香求年府一直繁荣富贵，步步高升呢。倾华，你到时候就上一柱紫红色的香好了。”说完后，三姨娘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倾华笑道，“二姐，你也跟着去吧。人去多了，心诚。”
　　慕云只好答应了。吃了几口茶后，姐妹二人离开了大夫人的院子。不提。
　　到了上香的那日，众人起床梳洗完毕后，都自觉的来到佛堂候着。
　　有一些人还没到，慕云刚和玉璟，今夕聊了几句，就看到倾华扶着老夫人慢慢走来了。
　　大夫人连忙上前，“娘，小心脚下”
　　老夫人开口道，“该到的都到了，有些人不来也好”。佛堂里的婢女上前来回话，“老夫人，东西都准备好了”
　　“那开始吧”，老夫人点点头，自己拄着拐杖慢慢走进了佛堂。
　　一炷香的功夫后，老夫人缓缓走出房门。
　　接着是大夫人，三姨娘，大小姐。每个人都在里面待了几分钟的样子。
　　轮到慕云了，慕云估摸着自己也待几分钟好了。
　　佛堂里香烟缭绕，令慕云感到有点诧异的是香炉里的香都是绿色的。香的颜色是有讲究的，绿色代表与世无争，祈求平静安稳。三姨娘不是说要插紫红色的香吗？紫红色则寓意当前非常圆满，但仍渴望步步高升。难道，三姨娘说错了？保险起见，我还是上青绿色的香好了。慕云跪在蒲团上，随手拿了三炷香，正准备跪拜。这时，她突然发现手里的香竟然是紫红色，再往摆放香的位置一看，竟然全是紫红色。莫非？
　　莫非是一场阴谋。
　　“我才不会上当呢”，慕云这样想着，一边问佛堂里的婢女，“给我拿柱青绿色的香来。”
　　“回二小姐，这就是青绿色的香啊”，婢女漫不经心的答道，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慕云又仔细看了看香，确实是紫红色的，于是对婢女说，“明明是紫红色的”，婢女依旧淡淡笑道，“是青绿色的”，慕云感到猜想在渐渐证实。
　　于是，慕云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走出佛堂，对众人说，佛堂里绿色的香没有了。全是紫红色的，怎么办呢？
　　众人听了，都愣住了。大夫人唤佛堂里的婢女玻璃出来，问了一遍。婢女怪异的望了慕云一眼，开口道，“回大夫人的话，今日准备的香都是青绿色的，还有好多呢！二小姐非说是紫红色的”。大夫人走进佛堂看了看，出来后说，确实有很多青绿色的香。
　　众人一时沉默了，都一副理解的表情，唯独三姨娘脸上闪过一丝有些明显的轻蔑和讥笑。
　　“香没问题，慕云你进去上香吧”，大夫人一副善良宽容，理解同情的表情。说完，像哄小孩子一样拍了拍慕云的肩膀。
　　慕云带着疑惑，快步步入佛堂。
　　可不是吗？眼前摆着的确实是青绿色的香。难道是自己看花了眼，又或者是众人口中说的，病犯了？
　　慕云磕了几个头后，用右手持香点燃，然后用左手上香。慕云记得，今夕曾告诉过自己，上香是有顺序的，第一炷香在中间，第二炷香在右，第三炷香在左。慕云小心翼翼的上好香后，在佛堂里待了几分钟，才离开，离开前还不忘检查一遍顺序有没有错。
　　在慕云上香的时间里，三姨娘压低了声音冷笑道，“明明是青绿色的香，非说是紫红色的，真是病的不轻。”
　　大夫人笑道，“家丑不可外扬，以后少说这事。在外人面前别提了。”
　　倾华对老夫人叹道，“奶奶，你别和二姐计较，谁让二姐疯了呢？这一年来，瞧着好了不少，谁知今天又。。。。”话没说完，就停住了，一副不忍的模样。
　　今夕在一旁静静倾听者，观察着。目光里是了然，与无奈。
　　看到慕云出来了，今夕给了慕云一个很温暖的笑容。
　　几分钟后，今夕也出来了，和众人说笑着。大夫人夸今夕蕙质兰心，还是找个好人家嫁了吧。一天到晚，青灯古佛的，以后要后悔的。
　　今夕笑了笑，笑容清浅。

　　今夕笑道，“想必大姐的婚事也不远了，张公子的病应该也快好了，可以迎娶大姐了。四妹我还等着吃喜酒呢”，玉璟听后，脸不自觉红了，微微低了下头，笑道，“是的，多谢四妹记挂。”
　　佛堂里，倾华对玻璃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快速的将一支藏于袖中的玉簪递到身旁婢女的手中。接着又挥挥手，示意她退下。然后抽出香炉里的一炷香，把它弄熄了。又重新插回原处。
　　做完这一切后，倾华邪魅的笑了一下。又待了片刻。然后施施然地离开了。
　　倾华走到佛堂外，对老夫人有些不自然道，“奶奶，我上香的时候，发现香炉里有一炷香熄了，两长一短的。也不知是谁的。四妹，你说，这会不会不吉利呀！”
　　今夕犹豫了一下，缓缓道，“这叫孝服香，这样的状况通常预示着上香的人家中近期内会有孝服穿。”接着，今夕又笑着道，“也许是不小心熄灭的，奶奶若是担心，我多抄几遍佛经便可化解。”
　　老夫人欣慰的笑道，你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三姨娘这时又面带忧虑的关切道，“我从前听闻，孝服香指的是家中老年人会去世。”说到这里，三姨娘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巴，“呸呸呸，我这乌鸦嘴，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还没享够天伦之乐呢，怎么会。。。”
　　老夫人于是唤倾华，“扶我进去看看，你们都跟着来吧。”
　　进佛堂后，老夫人望着香炉，若有所思。对众人道，“你们有印象自己插在哪吗？”众人有的说不记得了，有的说自己插在这里或那里，总之，没一个人说熄灭的那一炷香是自己插的。
　　见问不出个名堂来，老夫人又问玻璃道，“你可看见熄灭的那一炷香是谁的了？”
　　只见玻璃胆怯的望了老夫人一眼，又看向慕云，吞吞吐吐道，“回老夫人的话，奴婢不记得了”
　　老夫人面容庄严的说道，“你就大胆的说出来吧，我不怪罪。你若是说谎，仔细你的皮”
　　玻璃吓得一下跪在地上，“老夫人饶了我吧。我说，我全说出来。”
　　“那一炷香是二小姐的。二小姐唤奴婢过去，塞给奴婢一支玉簪。奴婢心里奇怪，有不敢问。二小姐接着又示意奴婢退下。奴婢看到本来香燃的好好的，可二小姐突然抽出其中一炷香，把它弄熄了，又插了回去。”
　　慕云心里已明白了一个大概，想来十有八九是三姨娘和倾华的手笔。很是生气，但又不能直接说“是不是三姨娘和倾华指使你这么做的”只好皱眉道，“你胡说，我哪里做过这些事，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玻璃害怕的望了慕云一眼，又继续道，“求老夫人救我，奴婢知道的就这么多了，都怪奴婢一时财迷心窍，求老夫人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说着，掏出了玉簪，还磕了一个响头。
　　“慕云，这是不是你的簪子”，老夫人冷声道。
　　大夫人拿过来看了看，“我记得慕云好像以前戴过，也许是我记错了。”大夫人故作疑惑道。
　　“问你话呢？慕云”老夫人目光凌厉。
　　慕云看了看，确实是自己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又不知怎样到了玻璃的手中。只好回答，“是我的。我只知道这簪子不见了，不知如何会到了玻璃手中。我真的没有做玻璃说的那些事，老夫人你听我解释，”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有些人在心里窃笑。老夫人不等慕云解释，而是问玻璃道，“你说的可当真？”
　　“千真万确，奴婢不敢说谎呀”
　　“我没有，”慕云刚要解释，却被老夫人生气打断，“慕云，我知道我是待你不如倾华和其他姐妹好，你有什么不满就当着我的面讲，何必使这种伎俩。你还真是不讨人喜欢”
　　“老夫人，你听我解释”，慕云道。
　　“不必了”，老夫人语气不善。
　　“奶奶，你就听一下二姐的解释吧，也许真是误会呢？”今夕好心劝道。
　　三姨娘连忙道，“哪里还用解释，这不明摆着吗？老夫人，倾华，大夫人，你，还有玉璟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我也不可能。只剩下慕云了，不是吗？”
　　今夕一时愣住了，哀伤的望着慕云，不语。
　　倾华拉了拉老夫人的衣袖，柔声道，“奶奶，看在慕云姐姐，”说道这里，倾华担忧的望了慕云一眼，慕云心里又气又笑。“看在慕云姐姐病了的份上，原谅姐姐一次吧，姐姐应该只是一时想法偏激吧”
　　老夫人沉默着，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慕云心想，自己找个合适的时间再去解释一下吧，可是，自己有什么证据呢？只好作罢。
　　三姨娘都快笑出声了，拼命忍着。
　　过了一会，老夫人叹了口气，幽幽道，“罢了，你去抄四十遍佛经吧”
　　“知道了，老夫人”，慕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