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雪》轻三表

3、何人知我

　　21.
　　这位冷将军用一把豪迈的大刀。

　　此时他将大刀抗在肩上，嗤笑道，“哈。你不用自己最熟悉的刀，就想取我性命，现在的小姑娘可真够傲慢哦。”

　　叶知雪垂下眼，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血痕，她手腕转动，长刀转动，反手一甩笔直指向地面，斗笠已经被掀翻到一旁去，被松松缚住的头发随着风飘扬。

　　冷将军看完了她的手上的动作，左右抻了抻脑袋，毫不意外地道，“哦，还要打。”
　　他对周围想要上前的亲兵用刀向下压了压。

　　“那我能听听理由吗？”

　　叶知雪眼神一动。
　　冷将军的刀能言说他的思想，刀中满溢如大河汤汤，浩然无瑕的纯粹之心。
　　他对自己问心无愧。

　　“你收受贿赂，里通外贼，还——”

　　冷将军哈哈大笑起来，“小姑娘，进来一叙。”
　　叶知雪目光在他的刀上停留片刻，收刀入鞘，沉默地跟上了冷将军的步伐。

　　22.
　　论迹不论心，论迹无完人。

　　军饷不足，上官苛待，外患难绝。
　　不收贿无以犒军，遣卧底假意逢迎以求根治祸患。
　　朝堂党.争，腐败盛行，清官未必好官——

　　叶知雪回绝了冷将军的夜谈邀请，看了半夜的海，又练了半夜的刀。
　　灵魂飞出身体，仿佛随着长刀一同划过冰冷的海水，却未能随着长刀一同离开海水，而是被海水裹挟着沉入深海，深海凝滞无声，沉默地带着她下沉、下沉，沉到她胸肺中的氧气都被挤压而出，喉间声音也被淹没。

　　她被深海拒绝，抬头看到日出。

　　叶知雪提笔写下任务失败的回信。

　　她想到了之前被她亲手杀掉的人。
　　他们真是坏官吗？

　　常规意义上的？
　　还是？

　　了解一条狗，却未必要为狗着想，对吧？

　　23.
　　叶知雪想不通。

　　她在海城呆了几日，看过冷将军与他治下兵马的作风，终于放弃了剩余的几个目标，直奔京城思王府。

　　京城里流传着思王将娶妃的消息，听说是宰相家的千金，性娴淑德，貌美知礼。

　　叶知雪进了思王府，没人能发现。
　　楚成与谋士探讨怎样让宰相满意。

　　她忽而想到了出发前，江城的月色，清冷又残缺。
　　月似故人难圆。

　　楚成似有所感，转头看向窗外，与树上的叶知雪对视。
　　含蓄的笑容立刻扬起，他目光温柔，平静地令谋士下去。

　　叶知雪鬼魅一样踏入房间。

　　24.
　　楚成没与叶知雪解释什么，正似他也没让叶知雪解释什么。

　　他只是很平和地说，“你来了。”
　　叶知雪说，“我来了。”

　　楚成亲自倒了茶，自饮一盏，“之后，好好练武吧。”
　　“如果我没发现，”叶知雪没有去接另一盏茶，而是站在原地，手中捏着刀，“是不是还会有这样的任务？”

　　楚成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感慨道，“世事难料啊，竟然要让这些贪官污吏做好事儿。”

　　刀客耳尖一动，敏锐地察觉到屋外有护卫围了一圈，她想，何至于此。
　　她背过身去，冷淡地说，“那我便先走了。”

　　25.
　　“你的承诺，还作数吗？”
　　叶知雪说完便后悔了，但问题问出了，她停下脚步，不甘心没有听到答案就离开。

　　楚成说，“当然。毕竟，知雪，还有谁比我们彼此更适合吗？我只是利用她，你明白我的，对吧。”

　　叶知雪叹息了一声。
　　可是谁又不是他手中的棋子呢？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能无话可说。

　　继续信任这个男人是危险的，但是当信任已经成了某种惯性时，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剔除这种信任。
　　爱他也是无用而浪费的，但是，她控制不住爱他。

　　实在模样难看。
　　叶知雪路过了警惕的护卫，没有分半个眼波。

　　26.
　　叶知雪和另外两个宗主喝了一晚大酒。

　　早上醒来时剩了里衣，躺在床上，头脑昏沉。
　　旁边桌上放着醒酒茶，还有些余温。

　　27.
　　楚不知半夜背着叶知雪回小屋时，一路很稳。

　　因此，没人看出他听见叶知雪喃喃楚成时，手抖了一瞬间。

　　28.
　　叶知雪心想，谁送我回来的？不会是徒弟吧？那我可就……

　　楚不知敲门，乖巧地询问，“师父，您醒了吗？我能进来吗？”

　　……丢大脸了。

　　叶知雪捂住了自己的脸，飞快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声音平稳毫无异常地说，“进。”

　　楚不知端着铜盆进来了，旁边搭了毛巾
　　叶知雪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保持冷淡，控制不住自己的耳尖变红，“你不用做这种事。”

　　“师父昨晚醉得很厉害，”楚不知笑容灿烂，像个小太阳，“我还担心师父今儿起不来呢。您先把解酒茶喝了。”

　　叶知雪老实地喝了茶，自己拿着毛巾擦脸。
　　想了想，友善地关心徒弟，“不知，最近练功怎么样？一会儿给我看看。”

　　徒弟僵住了。

　　……嗯？

　　29.
　　叶知雪盘腿坐在床上，接受徒弟真诚的忏悔。

　　“对不起师父。”楚不知跪坐在叶知雪面前，垂着头真诚地说，“我不应该老是跟着万江师叔推牌九，耽误练习；也不应该帮着宸风师叔算账，让他偷懒。”

　　“挥刀次数也不够？”叶知雪说，“抬起头来。”

　　“这个不敢懈怠。”楚不知抬头，露出了湿漉漉的眼睛，柔软又温敛，“我有好好按照师父要求的挥刀。”

　　叶知雪点头，对楚不知的表情最大的感想是：
　　我家徒弟看起来好柔弱，不行，得继续练。

　　叶知雪思考了一下，挥刀三千下也练了两个月了，于是说，“那从下月开始加倍吧。”

　　楚不知：“……是，师父。”

　　30.
　　宋万江推牌九四缺一。

　　他找上门来，看见了仿佛被榨干的楚不知。
　　一时有些踌躇，“你这是……”

　　楚不知：“……师父对我的进度很不满意……”

　　宋万江：“……这样啊。”
　　他转身想跑。

　　迎面撞上了叶知雪。
　　叶知雪抽刀，“还来带坏我徒弟……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