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京雪 ...
-
116.
叶知雪说带楚释买好吃的,其实最后反倒是楚释在带她吃东西。
任谁也想不到,九五至尊也对街头巷尾的食物如此熟稔,她索性就随他去了。
坐在拥挤的凳上,叶知雪几乎和楚释肩膀相接,四周是人间喧嚷,叫卖声、嬉笑声,各种香味混杂的奇妙味道汇做了最寻常,也是最不寻常的红尘世间。
她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水晶鲙,也跟着楚释吃了两口卤蹄筋,卤得很不错,入味筋道又不油腻。
楚释居然还带了一小壶御酒出来,向店家借了两个杯斟来喝。
叶知雪点评道,“不够烧刀子辣,绵软软的。”
楚释头侧还顶着面具,看上去既潇洒又别有风流,他闻言笑了,意有所指般地说,“下次我会挑更烈的酒。”
117.
路边摊贩随意提供的酒杯自然不是什么好品质的东西。
手感粗粝,造型也不规整,是个野蛮生长的杯子——至少还是个杯子。
叶知雪把玩酒杯,杯中酒早已饮尽,楚释还剩点东西没吃完,她目光闲散地扫过周遭,随口问道,“落宸风是真对那姑娘感兴趣吗?”
楚释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借着筷子遮掩盖去了一瞬失落垂下的嘴角,他咽下蹄筋,放手笑容如常,“我只要他约你出来,没约定其他。”
叶知雪打量他的表情,他吃完了小食,被麻得微微吐舌,看不出更多神态。
她莫名说,“水晶鲙冷了不好吃。”
“我会吃掉。”楚释冲叶知雪笑,黑眸中笑意明亮,“然后,再买一份。”
118.
饭吃完了,二人自然要起身离开。
叶知雪与楚释自然地融入人群。
夜色已深,照明的油灯点不亮整条街道,更像是夜幕之上抢钱的无数颗星星。
行至暗时,叶知雪背着手,和楚释一起站在屋顶上看风景。
叶知雪问,“功练得怎么样?”
“还好。”楚释说,眉眼一垂,流露出了委屈巴巴的模样,“但是最近太忙了,练功时间少了很多。”
这是自然的。
作为国家的权力中枢,如果楚释还有时间整日练功,那他一定是个昏君。
叶知雪平淡点头,“如有不懂,可以问我。”
她话音一转,“你毕竟干了件大事,忙是正常。”
北方在吵是否要开互市,南方在摩拳擦掌等着在开海禁里捞一杯羹。
没有哪里省心。
但北方还有人镇着,南方却没有个能镇得住的人。
楚释听闻沉默半晌,苦笑道,“我……不是来说这个的。”
118.
“不必如此。”清冷月色为叶知雪的侧脸添了一层柔光,楚释恍惚间分不清那是否因为自己无序跳动的心脏。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楚释从来对所谓爱情不屑一顾,对痴男怨女嗤之以鼻,少年傲气不信人间有白头。
而此时此刻,在意识到“楚释”对“叶知雪”存在的心意或许就是世人交口称赞,为之歌颂的所谓的“爱情”后的每时每刻。
楚释都在为这如烈火般的爱意折磨。
楚释既希冀自己能在叶知雪心中占据非是徒弟的位置,又嫉恨于楚成曾在叶知雪心头脑中留下的永远的刻痕,叫她不再相信爱意。
那年夜里,失意落泪的叶知雪永远不可能是为了他,就如现今,明明是二人独处,他在为此心猿意马心潮澎湃,另一人却冷静如大海,连目光都沉静。
即使如此,可是即使如此。
楚释也想战胜过去的,永存于叶知雪记忆中的楚成,成为唯一被偏爱的那一位。
须臾思想,眨眼便过,楚释的失神被叶知雪淡淡的话唤回,她说,“漠北没法变动,我去江南便是。”
楚释呆住了。
情思被零落成泥碾作尘,还好还能做那爱意温存重生的土壤,只是那颗心却好似要被苦涩沁润了,晃一晃都满是苦水,简直要烂掉。
但他反应很快,表情僵硬消失得好似从未有过,笑盈盈地说,“你确实是最合适的,但是我这次是因为……”
叶知雪见他这样,反而叹了口气,眼睑垂落间,竟有几分温柔蜻蜓掠过,快过扑火而亡的飞蛾,“最近没上朝,让你担心了,我知道的。”
原来她只是避而不淡,并不是不明白。
楚释心里酸涩,为自己并不能一开始便获得这样的柔情;可他又心生窃喜,为叶知雪最后还是因此动容。
如此残忍又如此温柔。
楚释轻声说,“不,你不知道。”
他心中那无处可追来历的爱意,叶知雪从来不知道。
119.
正常情况下,追求一个冷淡的人,大概有很多种方法。
比方说,温水煮青蛙;又比方说,志趣相投倾盖如故。
也比方说,坦言以对。
大概是夜色太温柔,气氛足够温情,皇帝陛下抿了抿嘴,不符合一贯行为准则地开了口,“叶将军。”
这样更改称呼有些突兀,还好之前叶知雪提了上朝,他捂住了自己的紧张,生怕心脏长出翅膀飞到叶知雪眼前,“其实。”
他舔了下并不干涩的嘴唇,毛头小子般——实际年龄也确实是——口干舌燥,言语艰涩,“我更希望爱卿能兼任一下朕的皇后。”
楚释说完便有些后悔,他忙补充道,“不用、不必改变现在的一切。”
说得更奇怪了,浑似傻子胡乱言语。
楚释破罐子破摔地想,那就直白到底吧。
“我倾慕于你,从过去到现在。”
楚释没有说将来,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叶知雪,不会相信“将来”。
120.
叶知雪沉默许久,久到楚释已经平静地给自己下了死刑,顺便安慰了一下自己,好歹没被直接拒绝。
却听她开口了,“你倾慕我?倾慕什么?”
楚释一怔,向来灵活的嘴巴动了动,吐出了笨拙的话,“因为‘叶知雪’。”
叶知雪大概是微笑了,很浅淡,偏偏意味不明。
她目光深邃,嘴巴动了动,最后出口的是,“附近有家可以住店的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