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天国》泥人骑士

5、异类

　　“这是怎么回事？”马丽手臂半垂，脸色发白，神情非常紧张。
　　“什么怎么回事？”丽娜反问。
　　马丽上下打量了丽娜一番，没等丽娜说完便开口说：“没有飞行器，你是怎么离开地面的？”
　　“意念，神奇吗？”丽娜眨着大眼睛掩饰不住兴奋之色。
　　“哼，神奇，谁教你的？”马丽双眼微咪冷哼了一声。
　　马丽冷冷的质问，丽娜不禁吓了一跳。
　　“没，没有啊，这些都是小黑盒子告诉我的。 ”丽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傻地愣在原地。
　　“玛丽？不对，不是那个蠢货，说，你还见过谁？”马丽如热锅里的蚂蚁走来走去，思来想去突然暴起发问。
　　“奶奶，真的没有其他人了，这里只有你和我啊！怎么了，您是怎么啦？”丽娜的声音也有些慌乱，她从来没有见过马丽如此急躁。
　　丽娜张口又要追问，突然两道金光撞进她的眼睛里，她的头脑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稳，那种感觉又瞬间消失。当她回过神来，马丽已经扶住了她，她没有注意马丽眼底的金光迅速褪去。
　　“我相信你，但是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办到的。”马丽脸色恢复了平静，只是体表仿佛荡漾着一股高贵的气质，如女王询问自己的臣民。
　　“小盒子，天国科学知识里有关于粒子、量子、引力波的介绍，也有关于超能力的推测，我试了几次，发现自己可以通过集中意念逃脱地球的引力，仅此而已。”丽娜捂着额头简短说明，她的声音很小，她的头依然有些疼痛。
　　丽娜的头清醒了一些，她不禁问：“除了鸟类，没有人类会飞行吗？”
　　马丽没有回答，目光依然盯着丽娜的眼睛。面对马丽严肃的表情，丽娜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儿低着头，事实上，她的内心很委屈。她没有注意的是，此时的马丽双眼无神，好像思绪根本不在丽娜的身上。
　　许久后，马丽才叹气道：“也许有，但不会被记录。”
　　丽娜又问：“那你给我讲的神话故事都是假的？”
　　马丽：“故事而已，神话只记录神的故事而已。”
　　“噢！”天真的丽娜想起因神话故事与邻居姐妹争吵的事，不禁面红耳赤。
　　“这个世界，人类没有这个能力，即便有人发现了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权力！”马丽声音不大，但语气却颇为激动。
　　“啊？”丽娜挠了挠头，不知道马丽又是何意。
　　马丽的脸色有些苍白，好似对命运的不满，却满是无力抗争的无奈。丽娜可以感受到马丽的情绪波动，不能理解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因为她从未经历磨难，或者一点点波折。
　　丽娜诧异：“天国是神为世人创造的自由世界，凡人创造了奇迹，神应该祝福我们才对。”
　　马丽打断丽娜，说：“《法典》第一条：神权至高无上，神灵不可亵渎。”
　　“神权至高无上……”丽娜脑海中立刻浮出了这句话，这句话仿佛有魔力一般，萦绕在脑海的最中心处。
　　马丽继续说：“天空是神领域，凡人不可踏足。”
　　丽娜反驳：“《法典》里根本没有说明天空是神领域，凡人不可踏足。”
　　马丽皱了皱眉头，缓缓地说：“这是条铁律，不在《法典》中，却在天国茫茫的宇宙规则里，牢不可撼的秩序里。”
　　丽娜小声咕哝：“鸟儿借助翅膀，人驾驶飞行器还不是一样触犯了神的领域？”
　　马丽深吸了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而后缓缓道：“空气动力学说不过是浅显的定律，风筝挣脱了束缚就会失去自我，神不会放在眼里，自然不会干涉。”
　　逃脱地球引力自由翱翔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拥有能力却不能使用丽娜岂能甘心，丽娜又问：“难道成神的故事都是假的吗？”
　　马丽眉毛上挑：“你还看小说？我早该想到隔壁的小丫头会教坏你。”
　　丽娜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
　　丽娜因为没有底气，声音很低。马丽盯着丽娜片刻眼神又变得迷离，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直到丽娜摇晃她的身躯她才缓过神来。
　　丽娜掺着马丽坐在了沙发上，马丽好像突然老了十岁，无力地靠在沙发上。丽娜为马丽沏了杯茶，从温杯、醒茶、冲泡到敬茶，颇为温婉，马丽接过茶杯，悠悠叹了口气。
　　马丽的庭院从来没有来过访客，但马丽其精通茶道，如今丽娜也学到了些皮毛，虽无意境，但姿势温婉，配上精致的容颜，马丽神情为之一滞，不知她的内心泛起了怎样的波澜。
　　马丽缓缓地品了口茶，又一饮而尽，空空的茶杯还冒着热气，丽娜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马丽丝毫不在意滚烫的茶水。她眼神坚定，似乎心中了有了决定。
　　马丽缓缓地说：“曾有人为求长生，为破除人类□□的禁锢而修行或是使用药物改变体质，也就有了凡人成就神位的传说，可那大多都是杜撰，无从考究。创世纪之后，天国已经不允许人类成神了，也没有人能够踏出那一步。”
　　丽娜心中窃喜，不免喜上眉梢，问：“奶奶，我是不是神的私生子啊？就是那种，那种传说中的半神？”
　　马丽摇了摇头，说：“神迹是神的足迹，你不是神灵就拥有了神了力量，即便是如你刚刚窥到天国深层次的规则也是对神的不敬，如果想要活下去，就要遵从法典，给你两个忠告：一、不要再提这样愚蠢的问题；二、不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与众不同。”
　　丽娜沉默了许久，她点了点头。
　　丽娜又低声问：“奶奶，我没有天国公民的身份，难道弃婴没有拥有身份的权利吗？”
　　马丽：“那又怎么了？我还不是一样把你带大。”
　　丽娜：“不是天国的公民，我会被猎杀吗？”
　　马丽犹豫了片刻后，凝重地说：“也许会，也许不会。”
　　丽娜紧咬红唇，身体发抖。
　　马丽又说：“巨龙不会在意蝼蚁的存在，除非蝼蚁有了威胁神权的能力或者有这个趋势，神权才会毫不犹豫地踩死。”
　　丽娜眼睛瞪得很大，显然她很紧张以至于有些花容失色。
　　马丽：“在神的眼里，所有生灵不过蝼蚁，人类也是，没什么可害怕的。古语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概就是如此吧！”
　　沉默，两人都不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丽娜垂头丧气地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马丽叹了口气问：“你还想考学吗？”
　　丽娜有气无力地反问：“还有意义吗？”
　　马丽叹气道：“谁知道呢？总不能一直困在这里，去吧，去体验广阔的世界吧！”
　　又是沉默，好一会儿，丽娜机械地给马丽倒了杯茶，那茶杯举到半空中便停止了动作，丽娜如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她的心早已翱翔在外面的“世界”。
　　马丽接过丽娜手中的茶杯，丽娜呆呆地看着马丽，好像丢魂少魄一般，她的思绪依然没有完全返回现实。
　　马丽放下茶杯，低声自语：“笼中的鸟儿，即便知道外面的世界是狂风暴雨，却也趋之若鹜。”
　　……
　　第二天清晨，小鸟例行唱起了歌，丽娜看着大榕树上的木屋，一只唱得极其欢快的小鸟钻了进去，丽娜苦涩一笑拖着行李箱走出了庭院。
　　这是丽娜第一次走出庭院，她如获新生张开双臂拥抱外面的世界，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似乎这门外的空气远比庭院的空气新鲜得多，这世界也大得多了。
　　丽娜回望庭院，平日马丽起得很早，可今天马丽不见了身影，丽娜对着房子挥手告别。挥手之间听到了马丽的声音：“不要踏入传送门，一旦进入出来的就不是你了！”
　　丽娜看向四周，哪里有马丽的影子，那声音也许是自己的幻听了吧。十八年来，马丽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也许此时她特别希望马丽能够站在她的身边，支持她走出这一步。丽娜苦笑着摇了摇头，她的目光坚定，依赖与大千世界，她选择了后者，求学也许只是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她的内心更向往自由，如果可以，她的内心已经飞上天空迎接暴风骤雨，与无尽的闪电共舞，能承受与否，此时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丽娜远眺大海，她找准方向向大海狂奔而去。海风拂过丽娜的脸庞，一股清爽让丽娜打了个寒战，白色的海滩上如大床一样松软、舒适，大海如星空般宽广，海天交接处，一样的深蓝，天空中的太阳稳重，却在海水中荡漾烂漫，交相辉映，毫无违和感。几只海鸟在海面上盘旋，捉了几条小鱼，兴奋地折返。丽娜踩在沙滩上，偶尔见到一两只贝壳折戟沉沙弯腰去捡，一个大浪扑来，丽娜拍在沙滩上，狼狈不堪。
　　“咸咸的！”丽娜呛了口海水，不禁感慨。
　　丽娜尝过海水的味道，再一次远眺海洋，幽深的海面，她仿佛看到了一只巨兽正张大着巨口等待她的到来，那惊涛骇浪，似乎自己承受不起的。
　　丽娜狼狈地逃离了海滩，拉起皮箱又回到了大街上，她默默的漫步在洁净的大街上，思量着还是去。
　　洁净的大街上稀稀拉拉没有几个行人，偶尔见到几辆交通工具飞驰而过，显然没有为他人停留的意思。庭院的东侧是一个占地数万平米的广场，广场上最突出的建筑是一个高约30米的圆拱形型建筑。建筑外圈闪着亮银色的光芒，不知是何种金属建造，圆拱形型建筑便是传送门，只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便可以快速到达想去的城市。
　　传送门前，抱着孩子的女人深情地亲吻着她的男人，在相拥别离后，男人走进了传送门，没有触碰任何装置，蓝色的光线交织，构建出一条深邃的通道，男人径直走进了通道，通道验证了男人的公民身份，男人很快消失不见。丽娜可以感觉到男人消失后的一丝气息残留，但很快就烟消云散，女人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之处，仿佛这是平常之事，抱着孩子转身离开了。
　　丽娜惊讶的张开了小嘴，感叹科技的神奇，与其掌握的飞行相比，这更加绚丽快捷得多，她几欲走向那里。“一旦进入出来的就不是你了！”突然马丽的警告出现在耳边，丽娜终是忍住了冲动，远离那被誉为创世纪最不可思议的科技产物。
　　丽娜想远行离开这座城市，可没有可搭乘的交通工具，用步来丈量城市间以千公里计量距离，虽然时间对于人类已经没有了太大的意义，但错过今年的入学考核那是必然的。丽娜在大街上徘徊了许久，自由是那么重要，现实又是那么残酷。丽娜不得不去而复返，扫兴而归。
　　当丽娜折返，看到躺在藤椅上嗮太阳的马丽，马丽郝然就做在那里，微笑地看着自己，不禁表情有些僵硬。
　　“回来了，你后悔了吗？”马丽依然躺在藤椅上，仿佛知道丽娜的回归，好不吃惊地微微一笑。
　　丽娜撅着嘴说：“奶奶，我没有车，又不能走传送门，您不会让我步行到千里之外吧？”
　　丽娜终究还是要出去看这个世界，马丽缓了缓心神，眼神坚定，终于下定了决心。
　　马丽看向丽娜右手手腕上的手镯，缓缓道：“把手镯给我。”
　　丽娜愣了一下，还是乖巧地把手镯递到马丽。
　　马丽摩挲着古朴的手镯，说：“这不是普通的手镯，它叫五芥子，取名古佛教‘芥子纳须弥’，这上面的每颗宝石蕴含着一个独立空间。”
　　丽娜的声音提高了八度，震惊得说：“空间存储，那是神迹吗？奶奶，这比会飞更……”
　　丽娜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语，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低声把话说完：“离谱。”
　　马丽目光扫向菜园子，菜园子瓜藤下的那块黑土地黑气腾腾，马丽叹了口气，颤颤巍巍地拉着丽娜进入了一间仓库，除了一些散放的农具，仓库空空的。玻璃上的乌光泛起，黑气缓缓钻入地面。
　　古朴的暗金手镯，内外环相扣。外环上镶嵌着五颗不同颜色的六棱形宝石：红、紫、黄、绿、蓝。每颗宝石都有小拇指盖大小，红、绿宝石晶莹剔透，微微泛着光芒，紫、黄、蓝仿佛蒙了尘一般淡暗无光。暗金手镯内、外环却刻着密密麻麻的特殊符号，那些特殊符号，丽娜一个也不认识，摩挲之下，仿佛整个世界都会安静下来，绝对的宁静，空灵感油然而生。
　　丽娜：“奶奶，五个空间？”
　　老妇点头：“嗯，你可以理解是这个世界的拓展，内环有个暗藏的黑色刻度线，旋转外环，不同颜色的宝石中心线与刻度线重合会打开不同的存储空间，红色空间里有我最心爱的跑车——野马，好久没有驾驶它了，就送给你了；蓝色空间是必备的生存用品，野外也可以过上舒适的生活，紫、黄、蓝三颗宝石你还不能用，等你归来，再开启吧。”
　　丽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结巴，又有些埋怨地问道：“奶奶，空间，神器吗？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马丽笑了笑，继续说：“不要在其他人面前展现手镯的秘密，你若知道这个世界的本质，空间也是可以创造的。”
　　望着马丽睿力的目光，丽娜突然觉得马丽高大起来，有种空有宝山而自不知的感觉，她甚至怀疑自己求学的目的。
　　看到丽娜迷离的眼神，马丽微笑着说：“不要想太多，我只是个老太婆，出去看看总比困死在这里要好！”
　　丽娜不明所以，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马丽笑了笑，继续说：“试试吧，野马，好久不见了。”
　　丽娜小心翼翼地旋转手镯的外环，当红色宝石中线与内环黑色的刻度线重合时，只觉得手指一滞，仿佛两个齿轮咬合了在一起。红色的宝石发出微弱的荧光，大约两秒钟的时间，一个微型的红色小汽车模型漂浮在手镯的上方。
　　丽娜诧异地看着马丽，如果这是交通工具也太搞笑了，难不成会放大成飞毯？马丽触摸小东西，还好有触感是真实的，否则她会怀疑马丽拿个三维投影寻开心，至少证明宝石里有事空间的。
　　马丽示意丽娜将小汽车放在地上，然后拉着丽娜离开了一段距离，那黑卡一接触地面如植物种子吸收到了营养迅速变化，几秒间，微型汽车模型变成一辆轰鸣的跑车。
　　这是一辆人类末日世纪时的红色跑车，如鲨鱼一般的流线型设计彰显它的霸气，整体车窗无金属龙骨视野极其的好，六根金属排气管冒着红色的尾焰显示它的强劲动力。
　　“野马小姐，好久不见。”马丽摩挲着跑车，眼眶有水珠打着转。
　　汽车像是呼应马丽，马达的轰鸣声又高了几个分贝。
　　好一会儿，马丽转过身来对着丽娜说：“以后它就是你的了，要好好珍惜它。”
　　丽娜机械地点了点头，她还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马丽问：“小黑盒子里有驾驶技术，不知道你学了没有？”
　　丽娜咽了口唾液说：“学了。”
　　马丽：“那就好，再试试绿色宝石。”
　　丽娜答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旋转手镯的外环，紫、黄、蓝并没有被点亮，当绿色宝石发出柔和的光晕，丽娜从中翻出了水、食物、帐篷等好多用品，物品之多摆成了一座小山，粗略估算这些用品足够自己支撑一年的了。
　　丽娜忍不住问：“这是科技还是神迹？”
　　从宝石到空间，从汽车模型到真实的汽车，还有成堆的食物，这梦幻的事丽娜感觉太震撼了。
　　马丽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问了，并告诉她只要手镯对着物品，物品自然就会收到对应的空间里。丽娜手镯绿色的宝石对准小山一般的生活用品，那些东西化作一阵小型的龙卷风卷入手镯之中，丽娜又将手镯内环旋转，黑色的刻度线与红色的宝石重合，野马依旧在原并没有吸入红宝石空间中。
　　丽娜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马丽，马丽交给丽娜一把车钥匙，自嘲道：“老糊涂了，五芥子的事就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了，在外面，车就不要再收回去了。凡事需要三思而后行，当你能够回头时，也许会看到更多。”
　　丽娜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问：“奶奶，你是神吗？是什么级别，神仆，哨兵还是神卫？”
　　马丽淡淡地道：“哨兵，难看的生物，神仆怎么会甘于落魄如此。”
　　“神？”丽娜脑海里冒出了个大胆的念头，瞪大了双眼就要追问。
　　马丽摆了摆手，打断了丽娜，淡淡地笑道：“呵呵，我只是一个老太婆，你该走了，记住我们都是神的信徒，红线不可逾越。”
　　等丽娜反应过来，她已经到了大街上，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了庭院，如何坐在了野马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