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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夏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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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他出去忙些小生意,我便和黎小姐打理成衣店。在我们的精心照料下,店铺生意也越来越好。
生意好也就意味着人手不够,我把浦俊强行召回管账,虽然黎小姐问我就不怕浦俊把我的钱全偷了,我全然不在意,邪魅一笑,“他个□□崽子能偷我多少钱。”即使这个铺子暂时已经有三个人打理了,但是我们真的觉得斗地主不好玩,三缺一打麻将太痛苦了,所以我们贴出一张招聘启事。
施家成衣店招聘。
会打麻将者优先,其次要求斗地主,太强的不要来。
第二天只来了一个应聘的。
那还等什么,三缺一急不可耐啊。
“小姐您贵姓啊?”我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前一边嗑瓜子一边出牌,“一个二。”
浦俊揉揉没睡醒的眼睛,“二炸弹。”
“你他妈抽老千啊!”我那起剩余的牌往浦俊头上一扣。
“咳咳咳,那个…我姓朱,叫朱音婕,来应聘的。”
我抬头看了一眼,“那还等什么,”我指了指正方形桌子还空着的一角旁边的椅子,“来上班吧。”
我们的成衣店就这样凭借着有生意就赚,没生意就打牌,就这样离谱的生活也就凭着我的钞能力让这家成衣店存活了下来。
一转眼我们的成衣店也开门一个月了,生意也越来越红火,留给我们打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我闲来无事翻了翻账本发现这个月我们居然还赚了不少。我一拍大腿当下决定带着我的员工们去饭店大吃一顿来庆祝这段时间的辛苦劳动。
这段时间我突然发现我和名叫hts的人犯冲,比如我好像已经克死好几个了,这天和我的员工们喝完酒之后我的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可偏偏这个酒楼只有楼上有厕所,我疯狂地冲进电梯,就在门快要关上的那一刹那,门外有一个人影,好像是,天省银行的行长,黄天省,碰到他总没好事,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关门按钮。
门缓缓地打开了,我和浦俊跨出了电梯们,一个人头躺在了门口,我毫不犹豫地跨过了那个头奔向厕所,舒适地坐在马桶上喷射。就当我回到电梯门的时候,我发现浦俊在门口踢球,边踢还边嘀咕,“我去,这球真黑。”
他真猎奇,居然喜欢踢煤球,就当我定睛一看的时候,才发现这煤球居然是刚刚那颗人头?
我赶忙把浦俊拉走。
初夏黑夜里星星点点的萤火虫装饰着整个夜晚,晚风是温柔的,关进领口的触感也是柔软的。我和浦俊各自叼了根东北大板回家,咸涩冰凉的甜味在口中融化,我们俩手挽着手看着影子被月光拉长。
夏天夜短昼长。
这是一个属于我们的夏天。
清晨阳光暖暖地撒到被单上,我踹醒身旁的浦俊喊他去买早饭。他嘟囔了几句日拟吗,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套上衣服出门,我最爱吃的螺森冰皮月亮蛋糕要排好久的队才能买到,他拿我没办法,只能帮我去买。
最近成衣店的生意很是红火,黎小姐和朱小姐的剪子和针线都快磨出火花了,毕竟夏天来做裙子的女人很多,不少是慕黎小姐的手抖来的。但不得不说生意好也不是什么好事,店里安排了好几台电风扇都没有用,见她们俩满头大汗地工作我就止不住地心疼。所以我下令,最热的时候我们直接关门歇业,来活一概不收。
那天我在店后的小河旁搬了个摇椅,抱着我家的狗舜子睡午觉,阳光暖洋洋的,让人睁不开眼。突然间一朵超级大的水花炸开了。我睁开眼定睛一看,卧槽,这不是浦俊吗?他慢慢地从水面冒出了头,撩了撩自己的寸头,万分妩媚地对我说:“宝贝,来玩水呀!”
我晒干了沉默。
他见我不怎么搭理他的样子,直接游到了我的旁边,抓住了我的双腿往水里拽,就像那个传说中会拽人下河的水怪似的。
“噗通”又一声,我也进了河里,“救命!”我拍打着水大声呼喊着,但我的身子,却笔直地往下沉,咕嘟咕嘟往上冒着气泡。
我逐渐往下沉,沉到了河底,woc这水真他妈脏,等我起来一定得把他打一顿。直到我踩到了什么软软的的东西,这东西黑不溜秋的,好像个人啊,这脸,这脸!我想起来了,这是黄家公子啊,我记得在某个酒会上见过他,这倒霉东西还不小心往我身上倒了红酒,真晦气,再踩一脚。
“我们来救你了!”声音大概是黎欣怡和朱音婕。
随之而来又是两声扑通扑通笔直往下沉的声音。
最后是浦俊拿捞鱼的大网把我们三捞上来的。
所以那天下午店铺索性没开门,我们四个在屋子里斗四个人的地主,发了好几盘都是浦俊当地主,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气特别好,赢了我们好几盘,直到狗舜子绕着他的腿边打转,还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吼叫。
“汪汪汪!”
我打算上前拉开舜子,这才发现浦俊的腿上放了八张二。
“你他妈怎么又抽老千!”
浦俊捂住脸,扭扭捏捏,打算蒙混过关。但接着又扭过身,歪着头趴在地上,开始像疯狗一样地咬舜子,舜子被他咬疼了,反过身咬他。他们俩一人一狗,互咬了一个小时,把舜子的毛都咬秃了,而舜子把浦俊的寸头给咬秃了,两人势均力敌,我拉架花了一个多小时,太阳就这样渐渐落山了。
我想着就这样打打闹闹一辈子也挺好。
夏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一切都刚刚好。我小时候最喜欢和隔壁张家的哥哥一起去后院捉萤火虫,我在黑暗里紧紧抓着他衣服后摆,他抓到萤火虫了就会放在我的手心起,带我去更暗点的地方看这微弱的光。
可惜没有后来了。
不知怎么的他染上了鸦片,我也曾好几次地劝过他,他却想着将我也拉入深渊。
后来的他因为鸦片欠下了巨债,被催债的人活生生打死了,他也从我记忆里那个笑吟吟的张家哥哥里慢慢淡化消失。
“想什么呢?”浦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的后面。
“没事。想起以前一点不开心的事而已。”我勉为其难地勾了勾嘴角,“对了,百花园里今天有名角赵子函要来唱《贵妃醉酒》,我想去看,你要不要一起?”
浦俊立马兴冲冲地换了衣服打算和我一起去听戏。
戏台是近几年重新修的,旁边两根柱子也是不久前重新刷的朱漆,上下两层挤满了人,而坐在前面的多少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几个小二见了我立马讨好地挤出笑,领我走到前排预留好的位置,台下一片熙熙攘攘,灯一暗一亮,台下立马安静。
身着繁华锦绣戏服的花旦踱着步子走到戏台中央,头上是镶着珠宝的头冠,流苏随着他娇俏的动作轻轻摇晃。挥手甩了甩袖子,拿起扇子半掩面庞,姣好的容颜在厚重的妆容之下依旧显得媚人。
我认得他,他是上海戏班子里名声最大的花旦,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唱戏,这两年发展地越来越好,一边演电影一边唱戏。
“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他甩起袖子,好似与角色融为一体,笑容娇俏,不愧是头牌。
坐在我旁边的浦俊冷笑一声,“我也行。”
我有些语塞,算了,回家在收拾他。
一场戏结束,就像黄粱一梦。戏院里的听众纷纷离场,这个时候我的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急忙问小二有没有厕所,他给我指指后台的方向,我急忙冲进去一顿喷射。
就当我我神清气爽地从厕所打算出来,正看见赵子函正对着镜子卸妆,突然一个男人踱步走来,看上去和他很熟悉的样子由于背对着我,我也看不清他的样貌。
“你今天真漂亮。”男人声音低沉。
赵子函放下手上的雕花镜子,扭扭捏捏捂着脸,“你讨厌了啦!”
我没憋住,笑出了声,所以理所当然地被他俩发现了。我一边说着对不起无意打扰一边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门外的浦俊看起来已然等的不耐烦了,在泥巴地上堆出了个三室一厅一厨一卫,看到我来了发出了地主家傻儿子的笑声,“姐姐…嘿嘿嘿…姐姐看我堆的泥巴漂不漂亮。”
我晒干了沉默。
这外面的天已经暗得看不清了,大约是晚上十点了,上海的夜晚支愣着一两个小摊卖夜宵,我想着反正也饿了,就去随便吃点。
我点了三十个油炸大馄饨。
因为真的好好吃。
浦俊点了五十个油墩子。
因为他不服输。
我们一直吃到凌晨两点才回到家睡下。
迷迷糊糊地这个梦睡得很香,其实自从浦俊来到身边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做过噩梦,更多来说,是我再也没有小时候那种孤独感。作为一个大户人家最小的女儿,我从小就被各种各样的想法禁锢着,我被压迫地十分想要逃跑,所以我十四岁那年远赴重洋去德意志留学学医,说服我父亲花费了我很大的力气,但最后终于成功了。
1919年12月,我打算回家过个年再回德意志完成后面的学习,可是我却被安排嫁入了黄府,本以为这辈子就会这样困在黄家后院,没想到意外地让我又逃脱了,我害怕被父母安排改嫁,就到处去玩败坏自己的名声,我甚至为了逃跑还托朋友在北平买了一处房产,这次无论如何,我都想要自由。
我做了个噩梦,梦到我们家后院吊死了个戏子。
夜半惊醒去上厕所,突然听到后花园有京剧的歌声,在这格外安静的夜晚显得多少有些恐怖,再联想起刚刚做的梦,我瞬间汗毛耸立,抱着我家的狗舜子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后墙上映着一个穿着戏服单着头冠的戏子,声音唱的那是一个凄凉哀叹。
我被吓得大叫一声。
面前是浦俊戴着像非洲部落原始人戴的鸡毛,披着床单,笑嘻嘻地问我,“不好听吗?”
我晒干了沉默。
真想把他从家里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