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镜花 ...
-
随着一路向前行进，河道越来越开阔，两侧的山壁越来越遥远，终于河流逐渐汇入了大海，二人来到了海边的一处沙洲。
清晨的雾还没有消散，海面上是蒸腾的水汽，如云朵一般。
一只短笛出现在凌翊的手中，他将短笛移至嘴边，轻轻吹了一段旋律。
不多时，海面浪花翻腾，逐渐向海边靠近，似乎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向沙洲这边缓缓移动。
陆予揉了揉眼睛，定睛仔细观瞧，海面上一处挂满水草的陆地若隐若现，带起一层层海浪，竟然是一座小岛，此时正在向自己的方向移动过来。等那小岛靠得近了，陆予才发现，小岛的前方，似乎有一个龙头，此刻正半眯着眼睛，闲适地泡在海水里。这小岛原来是一只大鳌。
只听见一个声音瓮声瓮气，带着回声从海面的水雾中响起：“是哪来的小子……大清早叫我过来……”
凌翊和陆予走近，向那大鳌挥了挥手。
大鳌缓缓停在了海边，慵懒地抬眼看了看，慢悠悠道：“你不是瑶……”
“嗯，我们是要出海，”凌翊打断了大鳌的话，道，“有劳前辈送我二人一程，我们要去蓬莱。”
那大鳌头也不抬，慢悠悠的语气中带了丝疑惑，问道：“蓬莱？”又自顾自继续道，“上来吧，这地方可多年没人来咯……”
陆予和凌翊二人纵身跳上了大鳌的背，找了一处干燥的地方坐好，那大鳌转身带着二人向海中心缓缓游去。
陆予心道，大鳌应该是传说中上古时期的神兽了吧，如今竟然沦落成为了交通工具吗？还真是天道无常啊……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同情，不自觉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坐着的地面。大鳌许久没有感受过自己的后背被人摩挲的感觉了，一时间竟然有些兴奋，瓮声瓮气里带了一丝喜悦，道：“哦~哦~好，好。你这小娃娃倒是有趣，我喜欢。”
过了没多久，海面的水汽里逐渐出现了一座山的轮廓，随着大鳌的前行，视线范围里那座山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终于，山脚下出现了一片陆地，大鳌缓缓靠过去停下。
二人从大鳌的背上跳下，凌翊和陆予对着大鳌道：“多谢前辈。”
“嗯……祝你们俩好运。”大鳌依旧瓮声瓮气地慢悠悠回答，说完便转身缓缓游走了。
陆予抬起头望着眼前的景色，山中草木丰茂，繁花盛开，高处烟云袅袅，安静祥和。
“这就是……蓬莱了吗……”陆予喃喃道，这里就是自己曾经的家吗？一切看起来那么美好，丝毫看不出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浩劫，果然时间是可以掩盖掉一切的。
凌翊看着陆予，柔声道：“嗯。卿和宫就在山顶，我们走吧。”想了想又道：“无论发生什么，现在有我在你身边。”
陆予点了点头，二人脚步坚定地向着山中走去。
繁盛的花草树木中依稀可以辨别出先前的路，二人一路沿着痕迹，向山上行进。
“凌翊哥哥，我有一个疑问。”陆予刚抬脚跨过一丛繁密的灌木，又一边伸出手拨开挡在面前的花枝，一边随口问道。
“嗯？你说。”走在前面开路的凌翊回答。
“你……其实就是仙羽一族吧？”陆予缓缓开口道，“凌翊……哥哥，还是说，凌翊……殿下？”
前面正在找路的凌翊身形忽然一滞，缓缓转身回过头看着陆予，脸上的表情难以描述。
陆予走到凌翊面前，二人中间隔着从旁边的树上垂下的一根枝条，陆予随手拉低了那根枝条，在手中把玩。
“为什么这么问？”凌翊沉声道，声音中听不出情绪。
“其实很好猜。”陆予道，“先前听你的描述，既然神鹿与仙鹤两族都是恬淡高洁，遗世独立，那么为什么两家上一辈交好的一些细节你却这么清楚，除非你就是两族中的人，既然你不是神鹿，那就一定是仙鹤了。”
“而且，”陆予看了看凌翊，继续道，“刚刚那大鳌前辈看到你的时候，应该有认出来吧，他说‘你不是瑶……’什么，被你打断了，我猜他是想说，‘你不是瑶光殿那个小子吗？’所以他才会对我们要到蓬莱表示疑惑。”
凌翊安静地看着陆予，看不出表情。
“还有一点，”陆予挑眉道，“你说瑶光殿仙羽一族执掌天气，现在是雨季，我们这一路走来经过的地方都是已经下过雨或者还没有下雨，偏偏就没有赶上过正在下雨的时候，是不是太巧了一点呢？”
凌翊看着陆予，忽然笑了笑，道：“我只是想让我们这一路尽量好走一些，不料这也能被你看出端倪。”之后正色道：“我并非有意隐瞒身份，只是那日你在梦境中见到过一个黑色鹤羽，怀疑是凶手留下的，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洗脱嫌疑，所以想着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跟你说。”
陆予松开了手中的树枝，示意凌翊一起继续向前走，同时缓缓道：“嗯，那时你的反应就很不寻常，你可是很少会露出‘惊讶’这种表情的。”
凌翊跟上，继续走在前面开路，认真说道：“卿和宫当年的事情……我跟你一起也是为了帮你查清真相。”
陆予看着脚下的路，淡然地说道：“我知道，不是你们一族做的。”
凌翊回头看着陆予。
“这件事当时不是轰动了整个仙界吗？但是到现在也没有查出究竟是何人所为，没理由因为一个不真实的梦境就断定是瑶光殿做的吧。”陆予认真说道。
“而且，我自己的梦境中并没有鹤羽，只有貘妖出现的那次看到过。貘妖的幻术可以篡改我的梦境，我猜那鹤羽就是貘妖放进去的，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视听，让我怀疑你们。”
“我们来的路上还遇到了阻拦，显然有人不想让我们查到真相，如果仅凭一根鹤羽就能知道凶手的身份，那这真相，似乎得来也的太容易了，不是吗？”
凌翊看着淡定说出这一切的陆予，心中忽然出现一丝奇妙的感觉，或许是赞许混杂着满足带着欣赏伴随着自豪的情绪，就好像有个声音在心底说“不愧是我们阿予，真棒。”
“是啊，还是我们阿予聪明。”凌翊真诚地说道。
“凌翊哥哥，”陆予又用回了这个称呼，“你真的……不太会撒谎。”陆予撇撇嘴道。
凌翊笑了笑，拨开面前挡路的树枝，缓缓说道：“那容我再介绍一下，我们瀛洲瑶光殿仙羽族，是神鹿族很好的朋友。自十年前卿和宫出事后，家父家母很是伤心，便彻底不问世事云游去了，将整个瀛洲交给我掌管，所以我现在是仙羽一族的首领，他们都叫我翊王殿下。”
陆予点了点头，“之前听你提到上一辈的交情时，没有说到瑶光殿殿下夫妇的名字，我便猜测是出于尊敬，所以他们就是你的父母。”
“也不全是，因为当时确实觉得说多了些，便止住了话题，结果还是被你觉察到了。”凌翊道。
“凌翊哥哥，其实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很重要。”陆予忽然用认真的语气说道。
凌翊看着陆予，“嗯？是什么？”
“我一直能在你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问过你。”
凌翊点了点头，继续看着陆予。
“是因为这枚玉佩。你和它的气息，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陆予把手放在胸前，隔着衣服是一直贴身戴着的那枚白玉佩。
凌翊看着陆予，展颜温和地笑了笑，满眼宠溺，眼神里似有星光闪烁。
“从我有印象起，就一直戴着这枚玉佩，它一定对我来说很重要。而你和它有一样的气息，所以，直觉告诉我，你一定不是坏人。”陆予道，接着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抬头看向凌翊求证道：“这是……你的羽毛吗？”
凌翊点了点头，柔声道：“它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凌翊并没有把这是自己身上独一无二的雪羽翎的事告诉陆予，也没有提这其实是代表两家一段命中注定缘分的信物，只是笑了笑，道：“所以你一定要收好呀。”
陆予看着凌翊，迎上了他温柔的目光，郑重地点点头。
沿着路行至山腰处，面前似乎出现了一片桃花林，若隐若现地潜藏在云雾中，如梦似幻。二人走近，仔细观瞧，蓬莱山中并无人间的四季，虽然山下现在是夏天，但山中的桃花依然开得灿烂。置身于粉红色的花海与缥缈的云雾中，让陆予觉得有些迷幻，不自觉地抓紧了凌翊的袖子。
“这片桃花林，好像不太对劲。”凌翊道，同时放慢了脚步，小心前行，注意着周围的状况。
忽然旁边一棵桃树的树干上有一道痕迹吸引了凌翊的目光，二人走近发现，本来深色的树皮中有一条浅色的缝隙，是一道被利刃砍出的痕迹。凌翊微微皱眉，这个痕迹看上去很新鲜，似乎是最近才出现的，难道有人赶在他们之前来过这里？
陆予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轻声问，“这桃林里，会不会有埋伏？”
凌翊摇摇头，道：“我并没有感觉到还有其他人存在的气息，不过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二人继续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走了许久，还是没有走出桃林的范围。
陆予疑惑道：“这桃林，有这么大吗？我们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出去。”
凌翊也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凌翊哥哥，你看。”陆予忽然指着旁边一棵树道。
二人走近，发现树干上，是一道被利刃砍出的痕迹。
正是刚才的那棵树。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镜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