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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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和尚没头没脑的一下子把两个人都给看了个懵。僧人步履如飞，眨眼间就变成翠绿竹林中一个小小灰点。还是顾绍岚先开口，他道：“你不必放在心上，这些修行人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他又笑了笑，“刚才他道你遇桃花，我猜想任何一个女士身边站着一位男伴他都会这么说。”
白婉玲皱皱鼻子，声音轻快：“我才没有放心上，他还叫我去当尼姑，你猜我信吗？”说完她咯咯笑了，眨眨眼，显得十分机灵。少有的，在她脸上露出年轻女孩的神色。顾绍岚奇异地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只摇摇头，眼眸落到了白婉玲发间别着的那枚奶油色的珍珠发卡，就像她本人一样温柔极了。
不过被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突兀一闹，二人也没了游玩兴致，又因为今日顾绍岚要归队，这一路白婉玲赏景都不踏实，总想着别耽误了人家的正事，却忘了正是这位邀请她一起爬山的。
白婉玲与顾绍岚又并肩走了一段，开口道：“顾先生你今日还要赶火车，不如回去罢？若是赶不上火车我心里倒是过意不去。”顾绍岚眸子一暗，面上却淡笑：“也好，从这里开去车站路途也远，早些动身总比火急火燎好得多。”
两人就调头往山下走，风突然大了起来，一阵一阵地刮过，裹挟着林间竹叶以及泥土的味道。白婉玲心里放下了事才安安静静地开始感受，她闭上眼睛道：“山间的风真是比城里舒服许多，我突然理解了一些隐士。”
顾绍岚道：“我父亲就喜欢山川，所以给我起名绍岚。”白婉玲偏头想了想笑道：“山风为岚，令尊肯定希望你如同这山中的风一样自由。”顾绍岚沉默，他放慢脚步，落后白婉玲一段距离，不过是几层石阶。白婉玲没有发觉，仍旧往下走去，她走路姿态轻盈，背部线条优美，就像一只小动物，是了，像可爱的鹿。
回程路上，白婉玲没了话，有些困倦，敛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顾绍岚道：“我把车开到火车站，我朋友在车站等我，他自会把你安全送回家。”白婉玲抬起头，对着后视镜礼貌笑道：“麻烦顾先生了。”
顾绍岚没有看后视镜，只道：“不妨事。”车开到火车站时离发车还有半个小时，顾绍岚一下车就看见陆东平在冲他招手。“好小子，这么久不见也不找我聚聚，上我家就是为了借车带姑娘兜风！”陆东平抬手用力拍了拍顾绍岚的肩，声音放低道。白婉玲站得远，并没有上前，所以只当是兄弟叙旧。
顾绍岚道：“这次回得匆忙，下次回来一定上你那喝酒。”陆东平远远打量白婉玲，笑道:“不介绍介绍？改天就成我弟媳了。”
顾绍岚罕有的正色道：“我和她只是朋友，不要冒犯她。”陆东平是个聪明人，会意地点点头。
车站月台上站着形形色色的旅客，有即将分别的有情人，交握着手情话喁喁；即将分别的友人互道珍重；还有看着像是独自旅行的游人，虽然孑然一身，但面孔上还透露出几分期待的喜色。
顾绍岚引见道：“东平，这位是白婉玲白小姐，白小姐，这位是我的高中同窗陆东平。等一会他送你回去。”
陆东平和顾绍岚年纪相仿，家里是做丝绸生意的，他一毕业就去帮着父亲打理业务了，前几年也与世交家的女儿结了婚，夫妻虽恩爱却没有子嗣。陆家的大太太是极为看重子嗣香火的，家里整天为了这事闹个不停。
白婉玲看这位陆先生相貌周正，眉间笼着一层愁色，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烦忧。于是只打过招呼也不多寒暄。
陆东平打了个照面，这位白小姐看着是学生模样，长相清丽，穿着却是一般，不同那些时髦小姐，只不过是普通家庭的姑娘，她似乎也不愿与人多交谈，也不知道顾绍岚怎么看上她的，明明以顾绍岚的身份，应该会有大把年轻女孩贴上来才是。
顾绍岚瞥了一眼月台上的挂钟，走到白婉玲身边，伸手从外衣内袋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盒子递给她。
盒子是由木头制成，长条状窄窄的，嫩姜色的木头纹理安静地在顾绍岚的手心里流淌着。
这东西不管放在哪里看起来都是一件昂贵的礼物，白婉玲摆摆手道：“顾先生这太贵重了。”顾绍岚早料到她不会收，扬起笑容，打开了盒子。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我表妹平常肯定麻烦了你许多，这不过算是赔礼。”
木盒里躺着一支玛瑙绿的钢笔，玉石的绿让白婉玲想到今天的竹林山风，那又自是另一番不同的绿意了。
旁边的陆东平心下只觉得奇怪，自己身边的那些人给小姐们送礼物，那些小姐看也不看就收了，面对他们的笑容真可谓是妩媚动人。可面前这位白小姐怎么就如此避之不及像是洪水猛兽？况且，仅仅只是一支钢笔。
陆东平带了丝好奇，上前一步劝道:“白小姐，绍岚也是一番好意，不要拒绝了，等他再回来你也送他东西不就两清？”陆东平这话说得不明不白暧昧不清。
白婉玲不恼，静静道:“无功不受禄，婉玲也没有帮上什么忙，送这么一支贵重钢笔，我真的不能收。”顾绍岚看着她的面庞，把钢笔盒子盖好，就塞进她手里，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道:“让你收就收着，真是个倔强的小姐。周芸叫我一声表哥，你同她关系那么好，一件小礼物不必这么紧张。”这话说完，他拎起行李，对陆东平颔首道:“拜托你送她回去，我要走了。”又对白婉玲略一点头，就走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白婉玲手上拿着钢笔盒子怔了一怔，反应过来想要还给他，可哪里还有顾绍岚的人影？陆东平道:“白小姐，我送你回去。”白婉玲只得答应。回去路上，陆东平倒是说了不少顾绍岚的事情，例如他高中时期文采斐然，还给报社投稿文章，报社如获至宝请他作文。后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放弃报社的安稳工作，一个人偷偷跑去港城当兵，投笔从戎去了。他父亲大为光火，后来时间久了也淡了。又如高中时期有女同学看中他，给他写情诗，他可以原封不动地退回去，毫不留情。
白婉玲听着十分新奇，又想起他温文的笑容，他面对她是经常笑的，仿佛有着什么极大的快乐。她听见陆东平说:“他这次回来沉稳许多，不像我认识的绍岚了。”白婉玲道:“可能是军营里面锻炼出来的，那地方最是磨炼人的心志。”陆东平若有所思道:“应该是如此。”
白婉玲回到家时已然暮色四合时分了，街上的电灯明晃晃地亮起。姚玉琴看见她蹑手蹑脚地进门不由好笑道:“囡囡，你父亲还没回来，不用这样做贼。”白婉玲笑了，走过去看见母亲坐着，正在做针线活。她双手缠着母亲的头颈，叫了一声:“姆妈，我回来了。”
姚玉琴低头看见她手上拿的钢笔盒，问道:“这是什么？”白婉玲忘了这钢笔的事情，赶忙把钢笔盒往身后一藏，只道:“我自己买的钢笔。”
“是吗？”姚玉琴了然地看着她，“那便仔细藏好，不要让你父亲发现。”白婉玲的双颊腾一下红了，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走。她把笔盒放在书桌上，轻轻打开。
玛瑙绿的钢笔依旧躺在那里，白婉玲拿起它，打开了笔盖。金色的笔尖上有两个字，“华孚”。她的心跳得厉害，华孚钢笔是时下上海流行起来的，周围同学们都以能用此笔为傲。她不喜收别人礼物，若是周芸倒也罢了，因为她觉得收人礼物就是欠着别人一份情在，她并不愿意与其他人有过多瓜葛。白婉玲想了想，还是把钢笔放回盒子，塞进了抽屉最深处。就当是寄放处吧，也没什么大不了。
七点钟的时候，白聿生回来了。姚玉琴是一定要他回来才肯开饭的，白聿生换了衣服坐上了饭桌，白婉玲正在帮忙母亲拿碗筷。白聿生对于自己这个女儿是十分自豪的，甚至有些骄傲，他女儿长得出挑，在学校成绩也好，如果再配一门合意的亲事，能送她出国那是最好不过，目前兵荒马乱的时局谁也说不准哪天就打过来了。
呵，那些扶桑人。想到此处，白聿生不由哼了一声。姚玉琴正端着菜过来，听见他的这一声哼，问道:“怎么了？可是工作上有什么事？”白聿生道:“没什么，无非想到了如今时局，不说了，吃饭吃饭。”
吃饭间，白聿生问道:“囡囡，今日不去学校，都做了些什么？”白婉玲道:“今天去了五卅路书店，下午一起和同学逛了逛。”她是断然不敢说和男子去爬山的。白聿生嗯了一声道:“想好毕业之后干什么了吗？”姚玉琴见又是一通问询，不由想打个圆场，她笑道:“快来尝尝我今天做的蒸鲈鱼，里面夹了火腿片。”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