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古言
现言
纯爱
衍生
无CP+
百合
完结
分类
排行
全本
包月
免费
中短篇
APP
反馈
书名
作者
高级搜索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就是全文 ...
狼少年
狼少年今天第一次见到那个优秀的猎人,他居然用他的石子在自己身上划出了好几个伤口。
当时,好像是北山寨的人们到西山打猎,惊动了西山狼群,狼少年就和狼群一同驱赶他们,直追到草原。
追逐间,就是那个猎人带着其他人很快逃了出去,由于先前没打过照面,狼少年很快注意到了这个新面孔,狼群离开时,他一步三回头,远远地对猎人皱着眉头凝望。
他认为这个人应该死掉,如果让这个现在看起来和他差不多体魄的猎人成长为北山寨的中流砥柱,那可是个大麻烦。
可狼的智商是比不过人的,狼只知道这次北山寨来了许多人,并没有注意到那个较年轻的灵活身影。
狼少年决定自己解决他,所以没有提醒他的狼王父亲,和狼群回到山上。
“该死!你做什么把我们领到狼窝?”北山寨首领把矛重重地摔在地上,愤怒地问,“你不是说常去西山吗,难道你去了那么多次还记不住狼群的位置?”
银樽低着头没说话。
他嘴上跟寨主交代,是去西山给寨子寻药,实际上不过是想看狼。
寨子的习俗,是把狼视为凶兆。银樽不信这个邪,却也不敢多说,只好找借口去西山。
今天寨主让他带领猎人们去采药,进了西山,他不再认得别的路,只能硬着头皮往狼群走——毕竟西山里危机四伏,万一遇到毒蛇之类的,与其现场开辟新路,还不如捅狼窝,他还能很快地逃跑。
“说话!”寨主见他沉默许久,拍桌子大吼一声。
银樽嗫嚅着开口:“我不知道它们会出现…以前都没有的。”
“你放屁!”寨主冲他喊,“狼群里那个狼孩儿,那么聪明,有他带路,它们怎么可能随意涉险?”
“…可我也没有蓄意害人。”银樽说。
“寨子里那么多兄弟都跟着你去了,万一他们有个三长两短,你蓄不蓄意根本不重要!”寨主说,“你这样的德行,神明绝不会允许你重生!”
“好吧,我承认我有错,不过我有把握带你们逃出来。”银樽最后执着了一次。
“你有把握逃,那只是你。”寨主说,“狼群呢?西山呢?你哪来的自信!”
银樽叹了口气,说:“对不起。”
寨主瞪着他,屋里有片刻的屏息,最后,他也叹了口气:“行了。不过,你明天就给我去西山,把药材找到,后天我们再去。”
“是。”银樽无奈地转身走了。
第二天。
狼少年在当时猎人逃跑的地方,悄无声息,守株待兔。日头从东边的草原升到头顶的林间时,他终于看见了猎人,正当他警惕戒备时,发现他居然没有带武器。
进西山不带矛,猎人莫非是来寻死的?
估计是带了别的。狼少年压低身体。
另一边,银樽毫无察觉,还在集中注意力,小心地沿着原来的道路往前走。就在他走到离一颗灌木几米远的时候,他看见了枝叶间,狼少年如火一般明亮的双眼,于是拔腿就跑。
狼少年马上冲出来,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银樽的速度很快,连跑带跳地在林间穿梭,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狼群中长大的男孩更快。最后,在山脚的小潭边,狼少年将银樽扑倒在水中,狠狠咬上他的颈间。银樽呛了好几口水,还是用力抓着狼少年的肩膀,双腿蹬着他的腰。
小潭中激起错落而狂乱的水花,打乱了西山的清静。
对抗了一会儿,银樽已经在疼痛的同时感到了缺氧。狼少年的指甲都是他自己在石头上磕断的,十分锋利,加上自己脖颈间破裂的皮肤,水中已经染上腥色。银樽额头青筋暴起,终于还是忍不住,为了自保,他掏出匕首刺入狼少年股间。
本以为狼少年会吃痛地跳开,不想他除了一声低沉的呜咽什么动作都没有。
再这样咬下去,他怕不是真的要葬身于西山。
腰…哪个角度不会伤到脏器…
银樽对准位置,又是一刀刺下去。
狼是铜头铁臂麻杆腰,狼少年自然也这么认为自己,马上躲开来。
两人各自撤到小潭两端,在狼少年还要再次冲过来时,银樽举起沾着血的刀对着他。
狼少年很聪明,自知这个银灰色的物件会让他吃亏,便蹲在原地没有动。银樽利用了他的戒备,在他静待时机时,从口袋里摸出疗伤的药抹在自己手上。狼少年自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的鼻子不能像真正的狼那样让他预判。
银樽涂好药,凝视着狼少年。深吸一口气,他把刀扔在了地上。狼少年看见那个让他受伤的东西没入草丛,思维有一瞬间的停顿。不过他没有管那么多,冲了过来。
于是,在他又一次抓住银樽,把他按进水中时,银樽一手环住他的腰,用涂满药的手掌捂住那个新鲜的、流着血的伤口,另一手绕过他的后背,用力向后扒他的肩膀。
药效是迅速止痛愈伤,银樽自己做的。
狼少年和他倒在水中的同时,就感到那个灼痛的伤口处浮上一丝清凉,与潭水蛰痛截然不同。他愣住,松开咬在银樽脉搏的牙齿,抬头看着他。银樽感到他的放松,于是带着他缓缓移动到潭边靠着岸石坐下,狼少年则顺势骑在他腿上。银樽揉揉那道伤口,轻声说:“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狼少年当然听不懂,却能从逐渐减少的痛感中感觉到他的善意。
银樽吐出一口气,抬眼正视着狼少年。那双漆黑的眼睛格外澄澈,仿佛看得见野性与星辰。正当他出神时,狼少年忽然侧头,轻咬他的下颚,然后用鼻子蹭他脖子上被自己咬破的伤口。
银樽努力反应着,如果没记错,这是狼表示友好的一种方式。他笑起来,松开了覆在狼少年腰侧的手,低头看了看他伤口的状态。确认无事后,他把狼少年的腿往上推了推。
狼少年估计他是要给自己处理腿上的伤,于是上岸趴下。银樽跟过来,蹲到他旁边,搬过他受伤的那条腿,用手上剩的药为他疗伤。
狼少年的身体瘦小而强健,这样看让他觉得有些可爱。银樽犹豫了一下,探头在他下巴上轻咬。起身再看时,狼少年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嘴唇微张。
这是在笑了吧。银樽想。
到北山寨第二次进西山的日子了。
昨天,银樽为狼少年疗好伤就离开了,往西山南面长着药草的峭壁走过去,狼少年便主动为他带路。现在他们正走着的道路,就是昨天两人一同开辟的。
为了避开狼的出行时间,猎人们在正午来到西山,现在走到峭壁,太阳已经向西斜过去了。银樽把绳子系在腰上,然后给那些身材较小的猎人一人分了一条:“像我这样绑起来,然后两人为一组,一人站稳拉绳子,一人爬峭壁。那些茎短粗的草就是药材。”
参与西山之行的都是寨里优秀的猎人,不消多说,他们很快就散开在岩石上,摘下的药草被扔回地上。
银樽爬到高处,正把一株草从石缝里用力向外拔着,头顶传来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抬头,几乎不用看清来人,笑着说:“你来干什么?”
狼少年兴奋地贴近他的脸,然后转身给他看自己身上那两处伤口。它们全都接好了痂,没有感染。
银樽伸手在上面碰了碰,说:“挺好的。”
狼少年转过身,又凑近他。
“你想让我陪你玩儿吗?”银樽说,“现在可不行,我有事情没做完啊。”说着,他微微向后躲开,用肢体语言婉拒。
狼少年再次靠近,他又躲开,这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赌气。
这幅模样看得银樽想笑,正要想个办法安慰他时,下面传来寨主的呼喊声:“是那个狼孩儿!”
周围瞬间传来一片惊呼,紧接着就是扔上峭壁的乱石。银樽低声骂了一句:“该死。”
狼少年迅速躲开,看了银樽一眼,身体马上隐入了后面的山林。
“他不会伤人!”银樽回头大喊,“你们攻击他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不想搬起石头砸烂你的头?”寨主一挥手,大家收了武器,朝银樽张望着,“他是跟狼群长大的野种!”
银樽转头不再看他们,攥紧拳头在石壁上一砸。
西山挡住了日头时,大家就该回寨子吃晚饭了。猎人们从石壁上小心地撤下来,卷好绳子,装好药草。
背起枯枝编成的箩筐,银樽把族人带出西山,就马上返回去找狼少年。他沿去狼群的路走着,果然在昨天那颗灌木处看见了他。
银樽走过去,没等他开口,狼少年先皱着眉头盯着他。
“抱歉,得照看一下寨子人的生命。”银樽揉揉他乱七八糟的头发,“现在可以来陪你了。”
狼少年听不懂他的话,神情不变。他倒不是因为银樽没陪着他而生气,毕竟和狼群中的伙伴们一起玩儿也不错,他是因为那些猎人对他的驱逐和攻击感到委屈。
明明是来找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朋友玩儿的,却被他身后的人伤害了。
银樽看着他,大脑飞速运转。对于眼前的少年来说,自己就是一个特别的朋友,是狼也是人,沟通实在困难。
他试探着说:“那是因为他们伤害你了?”然后做出扔石子的动作。
这个行为让他以各种花样演绎了好几遍,狼少年才表现出理解的神情。
“哦,是这样。”银樽叹了口气,“那我下次不让他们这么做了。”
为了便于理解,他用嘴唇碰了碰狼少年的脸。
狼少年又盯着他好一会儿,这才原谅。
银樽见他的眼神柔和起来,便做出用嘴咬肉的动作,说:“那我可要回去吃饭了。”
这次狼少年理解得还算快,最后看他两眼,转身跑了。
银樽注意到他的跑姿,因为枕骨大孔的位置让身体不能手脚并用,因为要学狼,他就弯着腰奔跑,不过他直立时脊背的线条也很好看。
直到狼少年的身体完全隐没,连晃动的树梢都看不见,银樽才离开。
黄昏下的西山是极美的,看不见杀机和荆棘,只留下一份神秘。
“寨主。”银樽走进寨主的帐子,恭行一礼,“有件事想和您说。”
“什么?”寨主闻言放下手中的一碗汤,问道。
“是那个狼孩儿的事。”银樽坐到寨主对面的席子上,“我曾经与他打过照面,现在关系不错。他不会主动伤害北山寨的人,希望你们在打猎时也不要攻击他。”
“小子,你不过是个药师,怎么知道当猎人的惊险。”寨主坐近了一些,“不攻击他可以,毕竟他是个人,但狼群就不好说了。”
“他认得我,一般情况下应该不会让狼王攻击我们的。”银樽说,“但如果涉及到一些生存权益,那确实说不准。流血是不可避免的。不过狼与人的纷争,最好避开他。”
“可以。”寨主说,“看在你为寨子寻药的份儿上,那狼孩儿可以放,但狼不行。”
“好。”银樽点点头。
后面的每天,银樽的任务就是陪着狼少年玩儿。比如,狼少年会把用打架的方式锻炼捕猎技巧的游戏带到他这里。
狼少年来找他,刚见面就扑到他身上,咬他的肩膀。
银樽有些瘙痒:“你又来!”
在西山这样玩儿,对于人类来说还是蛮危险的,不过有狼少年在,他就没有那么担心,愉快地笑道:“就这么愿意找我玩儿?”
狼少年兴奋地绕着他跳来跳去,轻轻推搡。
“好好好,我陪你。”银樽一边说,一边往山下走,“去个石头少点的地方。”
又或者,狼少年会充满求知欲地请求他教自己人类的语言,而且只消几天就能记住许多单词,每次见面打招呼,他说“你好”的行为越来越熟练。
直到有一天,他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银樽,你能给我取个名字吗?”
银樽愣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打乱了一个属于山野的灵魂。
狼少年带他去看狼群,他会很开心,可看见他直立着用手拎羊腿,他会惊惶。
银樽故作镇定地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名字?”
“你取的。”狼少年说。
我取的名字?我取的,就是你想要的吗?
银樽斟酌许久,说:“就叫你慕尚吧。”
狼少年眼睛亮了起来,学着人的样子弯起嘴角,露出八颗牙:“好!”
那天道别后,慕尚心情无异,回了狼群,他还是那头聪明的年轻公狼。银樽却愈发心事重重。
他是人的模样,狼的灵魂。
他是狼少年,还是慕尚?
狼王如今已是夕阳红的年纪,没了它的庇护,慕尚还会这么自由自在吗?是被视为异类驱逐,还是撕碎分食,还是念着旧情让他继续跟随狼群?
他们不是同类,慕尚不可能跟狼群一辈子。
那如果他离开西山呢?流浪至死吗?
这个世界真的很神妙,相悖的东西太多,能放得下的又太少。
“今天教你一个新的字。”银樽拿着木棍,踩平眼前的一块沙土,然后坐在慕尚旁边,“看你的狼父亲和狼母亲,他们是什么关系?”
“伴侣!”慕尚反应很快。
“好。”银樽开始在地上写字,“伴侣之间呢,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他们的感情。”
字写完了,慕尚低头看着地面。
“爱。狼父亲爱狼母亲。”银樽说,“懂吗?”
“哦。”慕尚琢磨了一下,点点头。
“爱,也可以形容亲人之间…狼父亲和小狼之间的感情。”银樽说。
“比如我和狼母亲吗?”慕尚抬头,眨巴着眼睛。
“对。”银樽又描了描地上的字。
“那我可不可以说,”慕尚靠近他,“我爱你呢?”
银樽手指顿时一紧,捏断了木棍:“恐怕…不行。”
“为什么?狼母亲可以爱狼父亲,我不能爱你吗?”慕尚的眼睛里满是真切。
银樽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慕尚见他不说话,抓住他的胳膊,凑过去轻轻咬他的嘴唇。
这个表示友好的行为顿时蒙上了一种特殊意味。
银樽的呼吸迟顿起来,身体有些僵硬,他把慕尚往后推:“我们不一样。”
“那会怎么样吗?”慕尚问。
“我们的灵魂不一样。”银樽说,“有些东西就像编箩筐,花纹的变化不能太跳脱。”
这句话的生词太多,慕尚实在听不懂了:“…你说的我不明白,但是我爱你,你明白吧?”
“…嗯。”银樽说。
“那就行。”慕尚很愉快地一甩头发。
可是似乎就是从那天开始,银樽对他有意疏远了。
银樽与慕尚相识一年多了。
今年的寒冬,环境格外恶劣。因为食物匮乏,原先的小狼群又和另外一个狼群合并了,以便找到食物。
可是天不由狼,它们在草原上到处游走,遇到的食物几乎都是冻死的、瘦弱的老山羊,已经饿了很多天。
慕尚则学着人类的样子为自己用羊皮做衣服,确实能抵御一些寒冷。可是因为和银樽的关系大不如从前,加上狼群中新成员的排斥,狼父母的衰老,让他十分不自在。
这天,老狼王犹豫许久,终于决定去北山寨抢些吃食来。
慕尚得知这个计划,并没有什么表示。他曾和银樽约定,他们的情谊无关寨子和狼群,虽然当时答应得不情不愿,但也只能这么做。
雪夜,慕尚带着狼群悄无声息地出发,到了寨子附近就自己回到了西山——他实在不想面对这种洗劫银樽家乡的场面。
经过漫长而焦灼的等待,黎明时,狼群带着挂满冰碴儿的牛羊肉出现在他的视野。
它们都饿急了,一到地方就开始争抢着进食。老狼王虽然身子大不如从前,随时有被年轻公狼杀死并替代的风险,还不忘抢来一只羊腿,放到慕尚手边。
慕尚看着老狼王,从羊腿上扯下一块肉放进嘴里,就把羊腿推到老狼王面前让它吃。
他实在吃不下——算起来,从今年的第一场冬雪开始,他和银樽就没再见过面。
北山寨。
人们含泪清理着一地的伤亡。
银樽躲在自己的小屋,等着寨主来找他。
果不其然,过一会儿,伴着摔门的声音,寨主出现在他的房间里:“银樽!你必须给我个解释!”
“我能给你什么解释?”银樽压抑许久,情绪也极差,“没和你说吗?狼群和他不能相提并论。”
“那你这个该死的朋友,就能让狼群这么大肆杀戮?”寨主大吼,“你知道我们死了多少人吗?将近一半!将近一半的弟兄被那群该死的西山狼咬死了!”
“我知道!不过你来找我,是希望我给你什么说法?让我干什么?杀了那个狼孩儿吗?有用吗!”银樽站起来。
“凶兆,凶兆!”寨主踱步着,“我要杀光那群狼!”
“有狼孩儿在,杀不死的。”银樽冷静地说。
“所以,你说杀了狼孩儿有没有用?”寨主眼里闪过阴冷的光。
银樽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会杀他。绝对不会。”
寨主似乎想到了什么,须臾,瞪着他说:“没必要带上你这个累赘了。”言罢走出了他的房间,用力关上门。
“砰”的一声,风雪被隔绝在外,声音沉重,银樽的心也跌到谷底。
他摊坐在地上,看着棚顶挂的许多药草,不想再动。
另一边,寨主已经下达了命令——七天休整过后,所有猎人和他一起,埋伏于西山,来者,杀无赦。
七天后,依旧是雪夜。
慕尚出去寻找食物,回到西山脚下时,触目惊心的程度不亚于七天前北山寨的那场洗劫。
满地的狼尸,数量绝对有大狼群的一半还多,还有歪七竖八的矛和石子。慕尚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看有没有狼父母的尸体。
结果,就在五六步远的地方,狼父母身体僵硬,倒在一起。
慕尚哆嗦着伸手,轻轻碰狼母亲肚子上溃烂的伤口,抚过它银灰色的皮毛。
忽然,他发现这个伤口有些眼熟。
他在脑海里搜索着,身体大范围溃烂,好像正是银樽研究出的一种毒药的功效。
这种药抹在石头和矛上,狼们来不及躲避…
银樽当年承诺无论如何不会伤害狼父母的话在他耳边越来越清晰,又变得渺远,伫立许久,愤怒这才冒出来,灼烧着他的身体。
他决定把手里的两只野兔留给幸存的狼,然后去找银樽。
最后一次走进西山,剩下的狼再看见人形的生物,都十分警惕和恐惧,后退着。
慕尚把兔子扔过去,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在积满雪的草原上狂跑,他要去找银樽,他要狠狠地打他一顿,要听见他骨头断裂的声音,看见他流出的鲜血才解气。
还要他好好地说明白,“我爱你”这句话,是否只称得上“而已”。
他感觉不到寒冷与疲惫,片刻不停地跑到北山寨,就在寨子外面的屋檐下看见了银樽。
银樽似乎在焦急地等待什么,双手攥拳来回踱着。
慕尚此时可不管那些,他冲过去,一把抓住银樽的领子,把他往寨子后面扯。
“慕尚?”银樽很惊讶,“怎么是你?”
慕尚没说话,沉默着把他拉到角落,然后一拳打到他身上。
这一拳,他大概用了十成的力气,估计银樽的肋骨真的岌岌可危了。
被打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在墙上,胸口剧痛。他听见慕尚的怒吼:“为什么!”
不知道怎么就莫名挨打,银樽挡住了慕尚的下一个拳头。
打到这里,慕尚突然发现,自己的行为习惯和人类越来越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因此有些赌气,于是像他们初见时那样,一口咬在一年前那同一个位置。
银樽一股热血顿时直冲脑门,用力扒开慕尚的肩膀,喊道:“干什么?”
慕尚的怒吼声里带着哭腔:“你说好了不会伤他们,为什么要食言?”
银樽一愣:“什么?”
“不是吗?你用你的毒,杀了狼父母。”慕尚瞪着他。
看着他眼睛里的仇恨和泪水,这个人竟然显得那么陌生。
“…不是。”银樽说,“我回来的时候,发现那些毒没有了——寨主拿它去杀狼了?”
说到这里,慕尚也明白了原委,有些失神:“是…他们偷了你的毒,屠光了狼群?”
银樽叹了口气:“看来是了。”
“不是你…”慕尚松开他,喃喃道,“不好意思,是我臆断了。”
虽然误会了,他却没什么负罪感,反而因为找到一个揍银樽的理由而有些小小的庆幸。银樽也没有生气,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冷风中,雪花飘落,细碎的银光隐隐绰绰,斑斑驳驳。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开口:“所以一年前,你说我不能爱你,就是因为这些吗?”
狼少年学东西很快,成长得也很快,他忽然反应过来,银樽说的灵魂,箩筐,花纹都是指什么。
他似乎一瞬间不再是狼少年,眼睛里好像没有初见时那么清澈,一年多以来,期待和失望在他身上沉淀出了本不该有的淡然。
“…对不起。”银樽看着他,忽然又些后悔小潭那次疗伤,可他就是相信万物皆有灵,过去现在都如是。
慕尚这时已经转身要走了,听见这句话,脚步一顿:“我不想听这句话。”
“那不进屋暖暖身子吗?”银樽说。
慕尚像要甩掉什么似的,头也不回:“不用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他希望记忆能像雪地上的脚印一样,被时间磨平。
另一边,银樽跪坐在雪地上。
你不想听我道歉,你想听到什么?
迟来一年的告白吗?
你会回来吗?还有意义吗?
慕尚又冷又饿,在草原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甚至希望赶紧冻死或饿死。
银樽的出现,不知道是让他的人生回到正轨,还是偏离航道。狼少年很懂得感恩,基因又促使他爱上一个人类,想要两全其美,注定不可能。
甚至一个都不能实现。
慕尚仰头,对着天空嘶吼。
“啊!——”
不幸的是,这声被远处北山寨屠狼而归的猎人们听见了。
他们马上灭了火把,小心地靠近声源。
“是那个狼孩儿!”眼神好的猎人兴奋地说,“寨主,抓走吗?”
“留他在野外也是死。”寨主说,“带回去烧了,祭神明和灵魂。”
慕尚实在无力反抗了,注意到后方来人时,他甚至没有逃跑的念想。
认出北山寨的服饰,他疯狂地想反击,可他的身体状态不能支持他伤到十几个又高又壮的猎人。
算了。苟活。
银樽看见被猎人们拖进寨子,浑身是血的慕尚,头皮都要炸开了。
“干什么!”银樽奔过去,“不是说不会动他吗!”
“都到这个时候了,反抗有什么用吗?”寨主抓着慕尚的头发。
慕尚有气无力地抬头,漆黑的眼睛凝视着银樽。
“你们放开他。”银樽走过去,伸手想抓住寨主的胳膊,声音变得嘶哑,“你们放开他!”
“到哪里都是死,放了有什么用吗?”一个猎人粗暴地推开他,“把他烧了祭祀岂不更好?”
慕尚听见这句一点反应都没有,银樽却已双眼猩红,他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你们这些禽兽!乘人之危,有本事把我也杀了!”
慕尚这时忽然抬眼,对着银樽慌张地摇头。
“是吗?”寨主冷笑一声,“你胆怯了二十年,临死终于有骨气了?”
银樽再也忍不住,浑身血液都在沸腾:“我从来就不信那些该死的传说,从来不会和你们一样愚蠢!你们能杀他,就能杀我,你以为我怕吗?来啊!”
“不行!”慕尚气若游丝。
银樽此时才不听他的话,瞪着对面一群猎人。
寨主皱眉,神情似乎在思索,又像是怜悯与轻蔑。终于,他说:“好。北山寨不差你这一个药师。”
言罢,猎人们马上把银樽也抓了过来,扣着他的双臂,按住他。
慕尚眼神始终没有离开银樽,见他真的要和自己一同赴死,心跳和呼吸都快停止了:“你做什么?”
银樽深深地低头:“你别管。”
猎人们带着两人走进了寨子中央的大广场。广场是圆盘形,圆心处有一个篝火堆,在月光和火把的映衬下,木柴的颜色忽冷忽热,白雪落于其上,更显焦黑。
两人被扔在角落,有两个猎人看守。另一边的猎人把篝火堆里的木柴全换成了新的、干燥的柴火。剩下的猎人下到地库,搬上来一个无底的笼子
“带他们俩过来!”寨主见笼子已经被搬上来,老远地喊,然后又吩咐道,“让大家都出来,参观罪人的死刑,追悼他们死去的亲人。”
慕尚和银樽被拉起来,赶到那对篝火旁。还没站定,那个巨大的笼子就扣在了他们头上。
“就这样…烧死吗?”慕尚轻声问。
银樽没有说话,却用力拉住了他的手。
不一会儿,数百人拿着火把,从寨子四面八方涌出来。雪夜下,这场景仿佛是流动的、滚烫的星河。
人们聚在广场上,逐渐围成一个圆圈,几个凑在一起议论纷纷。等到所有人都聚齐了,寨主走向中央的笼子。
“北山寨的人们!今天晚上你们看见的,就是七天前洗劫我们寨子的两个罪魁祸首。”寨主说,“一个不狼不人,一个庇护狼群。所以今天,我们生人活祭,怀念北山寨逝去的英雄!”
最后,在广场一片叫好声中,寨主将手中的火把扔进笼子里的木柴堆。柴火堆得很满,无论退到哪里都躲不开火焰。
大火瞬间肆虐起来,淹没了两人的身影。
慕尚站在火中,却仿佛没有痛觉一样,缓缓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然后递给银樽看:“银樽,他为什么会化掉啊?”
银樽没有回答,而是忽然紧紧搂住他。他的肌肤滚烫,声音颤抖:“我知道你想听我说的话是什么了。”
“嗯?”慕尚分外平静,“什么。”
大雪纷飞,却无法靠近这篇炽热。火焰灼烧着他们的身体,仿佛连成了一片,融入其间。
“我爱你。”银樽与他耳鬓厮磨,“都是我闯的祸。”
慕尚愣住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被银樽堵住了嘴。他忽然强势起来,好像要侵占他的全部,夺走他的呼吸,包裹住他的温度。
火焰越烧越旺,他们双腿疼得又有些站不住了,索性一同坐到火堆上。许久,银樽松开嘴的时候,慕尚不知是疼痛还是感慨,眼泪混着血流到脖子上。他看着银樽,问:“这…还是友好的意思吗?”
银樽此时也看着他,忽然那么希望寨子里重生的传说是真的。他伸手,抚上怀中人的脸颊,为他抹去泪水。
“阿尚,不哭。”
从这一刻开始,寒风再也吹不进樊笼,痛苦都成了蝼蚁,周围一切谩骂声都是蚍蜉撼树。
本以为近乎忘却了的,此时又在我心里燃起挚痛的爱意,是燎原之势,是业火下魂灵的永生。
小中考梦魇缠身的我忽然灵感迸发了哈哈哈
最后一句不是临时想出来的,是六年级写的文案,感觉算结局的灵感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就是全文
下一章
回目录
加入书签
看书评
回收藏
首页
[灌溉营养液]
昵称: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你的月石:
0
块 消耗
2
块月石
【月石说明】
打开/关闭本文嗑糖功能
内容: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