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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书中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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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床上凌乱的人动了动,抬手挡了挡被阳光刺到的双眼,忽的,眼前暗沉,光不见了。
她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有些艰难的睁开双眼,似乎感觉到什么叫眼前一黑。
自己,一名独居女性的家里,房间,床边正站着一个男人。还有点帅。只是这扮相有点……格格不入,与周遭的环境比起来。
盛然因为惊诧而忘了大叫,再者说,这也不是她的风格。
而是立马以她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从床上弹起来,第一反应看了看自己是否衣衫完整。才浅浅放下心来。
又变得不自在起来。
面对突然出现在家里的陌生男人,惊恐的同时也保持冷静。
盛然这才开始打量——粗略的扫了两眼——面前的男人。他穿着一袭玄色长袍,在这炎炎夏日看着都让人觉得热,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任谁见了都为他捏两把汗,莫名的庆幸自己开着空调忘记定时而一整晚没关。她又将被子网上提了提。
男人剑眉星目,薄唇挺鼻,身量颀长,就这么安静的站着。
是安静到窒息的空间,好半天她问道:“麻烦问一下,您是从哪里来的?”
男人的目光在房间里逡巡片刻,盛然房间装潢极为简单,作为一名职业作者,没什么特别的审美,朴素是她的代名词。除了尤为的乱以外,倒是也没什么夸得出口的了。他侧过脸的时候,长睫微动,随后他的视线落在书桌旁边的架子上的某处,不悦的皱皱眉,盛然也跟着望过去,只摆放的有几本书——包括自己出版的。
他又将头转回来,缓缓道:“不知。”
声音清越好听,不痛不痒的挠人一下。
盛然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声控,但是此刻竟被他迷住了。更何况还顶着这样一张脸。
接下来沉默片刻,她又问:“那您有何贵干?”盛然觉得大抵是因为他的气场自己说话也变得怪怪的。
仍然是两个字,“不知。”只是没有多余的动作。
盛然:“……”
在她以为会是一问三不知的回答情况下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那你叫什么名字?”她不抱希望的问。
他依旧是不疾不徐的说,“傅斯谨。”整个人透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
这三个字一出,熟悉又陌生,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又像离得远远的,就像隔了几辈子那么久,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傅、斯、谨。”她一字一顿的念出声,努力思考,猛地脑子里一闪,如遭雷劈,脑子嗡的一声,没有克制住,高声大叫:“傅斯谨?!”
“姑娘,注意仪态,镇定。”他出声劝导。
盛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比看见一个男人出现在家里还要震惊,久久不能平复。房间里只有空调的声音响着,其余没有一点杂音。
在机械的轰鸣声下听见心跳加速,肯定不是他的。
好半晌,她瞪得眼睛酸痛才有了点反应,恢复出厂设置,怔怔的看着他,这不是我书中的那个大反派吗?怎么变成实体的了?脑子已经糊成一锅了。
她翻身下床,连滚带爬,来不及穿鞋,略过了边上玉树临风的男人。飞快到玄关处去检查门锁是否完好,家里的窗户有无撬动的痕迹。
均仔细且反复检查后,一颗心不上不下,一口气也不能呼吸顺畅,不知是该觉得庆幸还是害怕。整个人无力瘫倒在沙发上,脑瓜子嗡嗡的,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在自己身旁便停了下来。
自由职业可能只剩下这点好处了吧,那就是时间自由,社畜的自由。
盛然双手摊开,脸埋在里面,深吸一口气,呼出来。
没有半点的思考能力,饶是写文这么多年的她也混乱了,毕竟自己的脑容量和智商也只够写点没营养的小白文,像他这样的产出可以说是个意外。
而如今这个意外正站在自己的面前,活生生的。
曾经书中那些离自己遥不可及的东西,此刻竟就发生在自己面前,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从来没想过这种荒诞不经的事会真实存在且发生。
面对一个美男很难不起邪念,可一想到这个男人是自己创造出来的,那一点刚刚萌生出来的想法都断的干干净净,荡然无存。这种发生在书里能让人浅磕一下的浪漫的奇闻异事,也仅存在于书本里。
她严重怀疑自己身处的时空,太失真了。可是周围的环境她又再熟悉不过。
然后她做了一个没有过脑子的举动——“啪”一声。响亮极了,与刚才形成鲜明的对比。盛然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痛感瞬间从脸上传来,火辣辣的,实实在在。
被自己蠢到的同时,又感觉如临深渊。
不过好在她本人不是那种虽说不相信可事实摆在自己面前还要死撑到底的人,倒不至于三观俱裂,即便真的很离奇。稍稍过了片刻……用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消化了这件离奇到玄幻的事。囫囵吞了个大概。
她实在想不到谁会为了整自己而去给她搞出这么大个男人,还这么帅,牺牲太大,所以果断放弃这个想法。
况且身边知道自己写文的人少之又少,更是没人会看,不会干出这么无聊且浪费时间的事,又不是愚人节。
甚至是用了书里一个反派角色,将这些列出来的可能性一一推翻,得出一个滚蛋的结论。
盛然勉强接受了这个设定,或者说是突变。
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他,刚刚只是浅看了两眼,现在再仔细看,发现他远比自己想象当中的要英俊。书本里描写的太过片面,远不如此刻真人给人的冲击大。
这本书的出生已经有几年,自己当初是以什么心思要将一个反派设定这么帅的,难道不知道不怕反派坏,就怕反派帅。
回想过来,他现在又是什么心理呢?
出现在这里也有半天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没有主动开口问过自己一个问题或是交谈过,虽说是自己创造出来的角色,可是他一旦跳出了那个设定的框,那他是否还依然受控呢,亦或是还能如那般了解他。答案不得而知。
盛然以为她遭受这一幕冲击是不会有其他的感觉,比如,饿。
她看着他身上穿着的这身绫罗绸缎,陷入沉默。家里没有男人能穿的衣服,可他穿着这身衣服在面前晃来晃去又着实碍眼,于是随便收拾收拾,跟他交代了几句就出门去了。
商场离家的位置很近,老式的居民楼没有电梯,楼层也不高,在四楼,夏天的早晨,太阳还未探头,也不是很热。距离不过百米,她在尺码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凭着那不靠谱的记忆买到合适的衣服,回去的路上闻到香味想到还没吃饭,再顺便去打包了两份饭带回去。
短短的路程,她重新梳理了一遍剧情,发现已经大差不差忘的跟洗过的脸一样了,准备回家再把原文拿出来看一遍。
一时间她也没想好怎么安置这位大兄弟,短暂的时间内还能应付得过去,如果时间长了,又该怎么办?他能回去吗?又要怎么才能回去呢?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倒了自己。
毕竟没有这方面的案例可以供她参考。
那是不是得先让他有一个自己的身份,以便解决在这个世界的一些问题。
没办法,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自己的孩子,总不能把他赶出去,流落街头吧。
虽然说在年龄上他的确不占优势。
一路走,一路想,很快便到了家门口。盛然手忙脚乱的拿出钥匙,明明拿的东西也不多。
她好不容易找到钥匙,门从里面打开了,就见他就站在门口,接过自己手上拎着的袋子,站在一旁等着她换鞋,这过程未发一言。
“还挺贴心。”她心想。
可是就是此刻这样一个贴心的人,殊不知在背地里却是个杀人如麻的狂魔。想到这,不禁战栗,还冒起鸡皮疙瘩。
明明已经关掉冷气了。
“饿了吧,我买了饭,你把衣服换了出来吃。”她换了鞋往里走,指了指他手里的手提袋。
衣服没有多买,怕万一不合身就浪费了。
其余的等之后再添置也不迟。
还有之后?自己这种想法就很危险。
他从房间里出来,褪去了厚重的衣袍,换上T恤长裤,整个人清爽多了,也顺眼多了。不然她老想拜上一拜。
换完衣服后得做的,就是要给他换个发型,要说一个写文的身上没点技能是不可能的,是时候拿出绝学了。
一旦想到就要马上做,饭后,洗完碗,她将人摁在椅子上,禁止他乱动,她发现,他在做木头这方面有超出常人的天赋。
盛然拿出平时给狗修剪毛发的工具,想必功能效用是一样的,它们在本质上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于是盛然开始动手了,信心满满,才有来接下来看到的狗啃的头发。她坚信不是因为用剪狗毛的工具才会剪出这种头发,只是因为自己技术不过硬,没有过关才造成的,她意识到这个问题。好在他好像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也不知发型为何物,也不奇怪她为什么好端端的剪掉他的头发。好像对这里的一切都不在意,也不关心。
这不禁让盛然陷入沉思。
她放心了不少,因为他的颜值并没有因为这个难看到哭的发型而大打折扣,也没有因为这个——她剪掉的是他们常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头发——导致她突然暴死家中,从而上社会新闻。盛然在心里默默估量,他一拳打死自己的可能性是否超过一定指数,一旦超过,好让自己有死里逃生的能力。
她悄悄的朝着他的手看,半握成拳的手上有青筋微凸,他现在穿着短袖,健硕有力的臂膀,在袖口处有一截小小的疤痕延至里边看不见的位置。起初还没注意到,心里生出内疚,这些都是自己给他的,本来没什么的事,当本尊站在自己面前,看到这些可怖的伤口,心里难免自责。
可能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傅斯谨偏过头来,不想让人看见他难堪的一面。她赶紧撤回了目光。
“走吧,吃饭,都凉了。”
收拾了一下先出去了。
房子两室一厅,不大不小,平时也不会有什么人来,盛然将另一间房打扫出来给他住。
昨晚熬了个大夜改稿子,早上又经历一番精神上的折磨和刺激,此刻困意袭来,挡也挡不住,眼泪直流。
盛然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含糊不清的说:“我去睡会儿,你自便。”
傅斯谨微微一颔首,算是回应。
面对这种礼貌,还不是很习惯。只是没精力纠正他了。
盛然一脑袋晕晕乎乎的进了房间,一头扎进被子里,迅速进入梦乡。
从床上醒来。
“你就是创造我的人?”傅斯谨站在自己面前,手里还拿着浸了盐水鞭子,正居高临下的看着盛然,眼神冷漠,寒冷刺骨。
她不安的扭动一下身子,发现被束缚住,四肢被捆绑起来,想要挣脱,越挣扎,越无用,真实的无力感。
傅斯谨伸出手捏住盛然的下巴,被捏得生疼,迫使她看着自己。
“是你将我变成这般模样,怎么?不敢认了?”声音凛冽到极点,刀子似的扎在身上,血肉横飞。
她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不是。”只艰难的挤出两个字。
盛然不知道现在说真话或是假话于我而言有何不同,只是下意识选择的假话。
冷汗直流,他越靠越近……脸上也布满泪痕。
翻了个身,身上裹满了汗,被热醒了。竟然是梦,还好是梦。恐怖如斯。
她四处寻找空调遥控,打开并将温度调到最低,冷气与皮肤接触,吹散细密的汗,稍微舒服一点,也不敢再继续睡,而是爬起来到书桌边,拿起架子上那本几年前出版的旧书,翻开看了起来。
他本来是最有名,学识与声望并重的小侯爷,却因为奸人所害家遭变故从而导致性情大变,一夕之间,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从此踏上一条不归路,要覆了这江山,替父母姊妹报仇是他唯一的愿望。这书中头一号的反派角色。
盛然忍不住问自己,问什么要给他这个惨身世?要用这张脸?而且该说不说,剧情好土。
这些不重要了,现在人在自己家里,该怎么办?
看到一半,听见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她立马合上书,放回原位。盛然还是很佩服自己的听力,虽然在大多数时候跟聋了没什么区别,不过这个时候还是很有用处的。
因为那个梦,盛然不得不对他提防,提防,再提防,时刻都提心吊胆,毕竟他又不用负法律责任。
她强装镇定,这次声音到门口便停了,后脊柱发凉,变得僵硬,很怕一转身他就已经站在了背后,一手掐死自己。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半点动静,难道是犹豫着怎么掐才能让我多痛苦一些,慢慢的死才能满足吗?
杀的人太多,一招毙命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犹豫片刻,不能再僵持下去,于是率先转过身,只见那人站在门口,她讶然开口,“有事吗?”
傅斯谨没说话,也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某处,盛然也看了一眼,心下瞬间了然,原来是客厅没有开空调,热的不行了,到这儿来蹭空调来了。
有那么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她让人进来,找了椅子让他坐着。
睡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还有些饿了,冰箱里还有食材,她随便做了两个菜开饭。饭桌上也是极致的安静,试图找到一个可以切入的话题,惊觉,两人之间的代沟不知道有几千几百个,实难找到共通点,于是,这一轮,卒。
一顿饭险些吃得胃抽抽,这人吃饭也很儒雅,难以想象杀人是什么模样,是如梦中那般吗?
那也不是很可怕……
这成了盛然绕不开的心结。
忍不住用余光看他,想到他还没有换洗的衣服,准备待会儿吃完饭带他出去逛逛。碗是盛然洗的,想来大少爷也干不来这活儿,主要还是心疼碗。
要不是他长的帅,盛然必定不惯着他,这么一想,她也释然了。
时候不早了,但是夏季的天色暗得较晚。
她带着他去的就是白天的商场,晚上这边还有夜市,人不少,很热闹,来来往往的人,吃饭的人,聊的热火朝天。
他们先去男士服装店,导购小姐姐一见着他,嘴不用抹蜜自然就变甜了,就顺带着连他的破头发也顺眼了。
色,果然是个好东西。盛然不在意的撇撇嘴。
导购员挑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恰到好处,这人宽肩窄腰的,活脱脱就是一个“衣服架子”。原来穿现代装也这么好看。
试衣服期间,导购小姐姐一直不停地在说:“美女,你男朋友太帅了,身材真好,穿我家衣服更好看了呢。”
盛然不知道他在里面听见了吗?理不理解“男朋友”的含义,试衣间的门打开,傅斯谨从里面出来,表情淡然看着她,她也不多嘴解释,真是极少说话,这样心思深沉的人,最让人琢磨不透。
“怎么样?”她看着镜子里的傅斯谨问道。
他没有发表言论,倒是站在一边的导购接话了,“太适合了,真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盛然看见镜子里的他勾了勾唇角,很爽快道:“买单吧。”
她难得有这样的耿直。其实事后还是小小的心疼了一下。
他试的几件都买下来了,刷卡时服务员热情极了。
离开时更是拿出180分的诚意,“欢迎下次光临。”
花钱的都是大爷,这钱她也愿意花,就当是在为自己买单。
又去逛了超市去买了些生活用品,在男士内裤那里她尴尬了。
只能假装不经意的从它面前路过然后随后抓到什么算什么。
从超市出来,盛然又带着他去逛了逛夜市,声音嘈杂,充斥了整条街。傅斯谨好像不喜欢这种环境,全程拧着眉心,盛然察觉到,结束了此次行程,带他回家。
离开刚才喧闹的环境,他才稍稍舒展开来。
夏季的夜里偶尔一吹而过的风让人觉得十分舒爽,也很短暂。
他就这么安静的走在自己旁边,手里提着给他买的衣服和生活用品,满足感油然而生。
回到家却面临着一个新的问题。
这里昼夜温差大,余温还没退下去,夜里也闷热,白天更是让人受不了,他房间的空调坏了,盛然忘了修,大概是受不住的。本来可以让他睡沙发,不过他这身高腿长的挤在那个狭小的沙发上,第二天肯定也会难受,长此以往下去会受不了的。
最终还是决定让他在她的房间打地铺。
起初也觉得不妥,看着他这副刚正不阿的模样,即便他是个反派,可是目前还不曾威胁到她,根本不用担心,顶多死于非命。
从柜子里拿了新的被褥,刚铺好起身,看到他抱着枕头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有点尴尬,挠挠鼻子,轻轻咳了咳,说:“早点休息吧。”
傅斯谨缓步走进来,轻轻的将枕头放好,然后再躺下去,看着他的这一系列动作,盛然忍不住笑,浅浅的。连睡觉都这么规矩安分的人,背后是什么模样,虽然他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可是在这个世界自己好像并不是最了解他的人。
两人隐于黑夜中,只剩下天花板下的两只眼睛。盛然不知道他睡着没,只是下意识的说出了声,“明天带你去办身份证。”
“何为身份证?”
没想到会有回应,以为多半是自言自语,这是这一整天来他问的为数不多的问题。
想想要怎么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让他明白。
“……就是一个可以证明你在我们这个国家,这片土地上身份的东西,能过让你出行方便一点。”
一旦开始的话语,便想了解更多了。
两人一问一答,有来有往。
突然她问:“你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双方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片刻,才听见他的声音,“很好,很美得地方,只有一点不好。”
说到这他停住了。
她没再继续问下去,翻了个身,说,“晚安。”
“此为何意?”
听他这么说话真是有点别扭,总有一种突破次元壁的即视感,可是又不知道怎么改正他。
“就是睡觉前的问候。”盛然说。
只听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晚安。”
低沉有力量。
黑夜里藏起她上扬的嘴角,自己也不曾察觉。
一夜无梦,将黑幕掀开,微光闪出。
盛然缓慢的有了一点动静,伸了个懒腰,才睁眼爬起来,昨晚打地铺的位置早就空空如也,她趿拉着拖鞋,先去卫生间洗漱。
结束已是半小时后的事。
换了身衣服,准备去叫人,起来这半天也没听见点响动,她心生疑惑。
客厅没人,房间门也敞开着,明显不在。而此时,厨房传来碰撞声,她暗叫大事不好,飞快的冲进去,发现想象当中的一幕并没有发生,相反的,一切井然有序。
似乎并无违和之处。
傅斯谨在做早餐,这让盛然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是震惊。
她愕然的走进去,明知故问,“你在做什么?”
“做早膳。”
还没从诧异和不可思议中走出来,惊奇道:“你会做饭?”
“会。”他回答很简单。
竟不知道。
仍是觉得疑惑,问:“你会用这些东西?”
“昨日见你用过一次,想来不是很难,便想试试。”他说的很轻描淡写。
她心说:“你这试试,万一烧了我的房子怎么办?“
没有这么不识好歹,因为显然他成功了。
即便是简单的早饭也做的很精致,突然明白大饭店的菜为什么又少又贵了。
盛然有些迫不及待,怎么有种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懂事的感觉。
直接用手将食物往嘴里送,还不忘夸赞道:“手艺很好。”连连向他竖拇指。
他浅浅的勾了勾嘴角,盛然一时间没有注意到。
无暇顾及其他,只想着满足口腹之欲了。
等她反应过来,刚刚掌勺大人嘴角上扬,是笑了吗?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是错觉,太不真切,也不敢确认真假,怕被杀头,只好乖乖端菜上桌。
她自己吃饱也没忘了狗子,顺便给它添了盆狗粮。
再到阳台上看看种的几盆花,在这个季节开得不错,她拿水浇了浇。太阳缓缓升到半空,空气也开始升温。
他吃完放下筷子,盛然秉着做饭的人不洗碗这个原则主动揽下这个工作,被他阻止,她看着他的背影,操作非常熟练。
大哥,你是个反派啊,别这样,好吗?
准备出门,盛然带上人和狗。
目的地离这也不算太远,几个站的距离,得去乘坐交通工具。从包里拿出两个口罩,递了一个给他,他接过去,颇为新奇的接受新事物。
看着他疑惑的好奇写在脸上,盛然被逗笑了。
她将口罩拿在自己手里,微微垫脚,给他戴上。
“可能有点不习惯,暂时憋着,戴着别摘,习惯就好。”
她给狗套上牵引绳,一端握在手里。
到公交车站处等,没什么人,有一小姑娘在低头玩着手机,可能是感觉有人靠近还是怎么的,抬头看了一眼没低下去过了,起码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
没等多久,车就来了,盛然上车投了币,突然有点心虚,她太久不出门坐车忘了,握着绳子的手不断收紧,车上人的目光逐渐向她身边的狗身上集中。幸好没人说什么,她很感谢,在车内很快环视一圈,禁止有目光上的交汇,在靠近车门处还有空位置,慌乱拉住他手腕往那走。
在位置上,她翻着包里的东西,翻找到一个小瓶子,打开凑到他鼻息间闻了闻,盛然突然凑过去有吓到他但没有闪躲,刚刚拽他手的时候感觉到他的紧张,大概是有点晕车的,不习惯这些很正常。
收了东西,“好点了吗?”
他点点头,“嗯。”
盛然抬头看了一眼,快了,还有两个站。
安抚性的握住他的手,有些凉,也清晰的感觉到手上厚厚的老茧,这是磨了多少苦难换来的。
到地方办完事,眼看着临近中午了,有些饿,想着要不就在外边吃吧。
想吃烤肉,本想着征求他的意见,但恐怕他不知道我说的是为何物,于是作罢。
欲开口问他有没有什么忌口,仔细回想一下,好像是没有的。
便自作主张,可问题是有些餐厅看见我带着一条金毛犬便拒绝接收,顶着烈日,花费了一些时间,好不容易在一个较偏的地方找到一家愿意让她家狗子进去用餐的,甚是感动。
头顶被晒得发烫,她看着旁边的人倒是没有反应,也就放下心来。
餐厅环境不错,只是在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他们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风景不错。
看来味道是符合的,他中午吃了不少。
在他们开吃后没多久,又有零散的客人到来,都选择了和我们一样的窗边的位置。
期间,她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刚坐下,便听他问,“何为联系方式?微信又是何意?”
闻言盛然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厮竟招来了桃花,有种自己养大的猪被菜毒了的感觉,这是什么破比喻。
还在想着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怎么说呢,就是好比你们的书信往来一样,这是更便捷,快速的传递信息的方式。”
她不知道自己的解释能不能让他明白,反正他没再问。
出了餐厅门,一股热浪猛烈的袭来,身上那点残余的凉意也被吹散,一丝一毫都不剩。
正思考着要不要打车,忽然身体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整个人就面朝着地上摔去,与之撞击,和地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身上轻了——包被抢走了。
身旁一道身影闪过,盛然慢慢的从地上爬起身来就看见傅斯谨已经制服了小毛贼,那人被打在地上,当即选择丢了包跑了。
他没有继续追,捡起包回到她身边。
她看的有些呆了,怔愣在原地,直到他站回她身边,将包递到她面前。
检查自己的伤,要不怎么说自己皮糙肉厚,只受了点皮外伤,两只手的手掌擦破皮,膝盖磕在地上比较严重,鲜红色的血渗出来,现在是不打车都不行了。
盛然掏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很快就有人接单,他牵起狗绳,挎着包,和盛然在路边等车。
司机将他们送到楼下,盛然蹦哒着到楼下,一个人影挡在她面前,又矮了一截——傅斯谨在她身前蹲下来。心里明白他的意思,也没有扭捏,毕竟从这里蹦到四楼也得累得个半死。
这个天背着个人走在狭窄的楼道里,很快他就冒出了汗。还剩下一点点距离的时候,盛然说:“你放我下来吧。”
他假装没听见,家门口小心的把她放下。
她急忙道了声谢,“谢谢。”
一手撑着墙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钥匙,快速打开门,先进去,换了鞋,再一瘸一拐到客厅打开空调。
然后又蹦回房间拿出医药箱,做简单的消毒处理,伤口不大,血液已经凝固,在药物的刺激作用下,还是疼得厉害。
冷气吹着凉快了不少,丢掉粘血的棉签,收好医药箱。
之前改的稿子还没改完,随后便蜗居到房间里不出来了,几小时后,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情况下会忘却一切,这会儿松懈下来,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保存好修改的稿子,准备去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吃的,解决晚饭问题。踏出房门后,浓郁的饭菜香味扑鼻而来,一下子就勾起身体里的馋虫。
这男人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会做家务,并且肩能扛,手能提,还能兼当小保镖,有颜又能打,得花多少钱才能雇到啊?
甚感欣慰。
走到餐厅,已经摆好了三个菜,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令她食欲大增。
这时傅斯谨从厨房里走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粉粉嫩嫩的颜色,手里端着最后一个汤,毫无违和之处,三菜一汤。
“你忙完了,正好,可以吃饭了。”
声音低哑。
她自知自觉性很强,端起饭碗开始狼吞虎咽,全然不顾对面还坐着一位帅哥。
盛然很给他面子,菜全吃完了,汤也一点不剩,后果就是,撑着了,瘫在沙发上不想动弹。
坐着的位置有点硌得慌,她动作笨拙的找寻“凶手。”原来是随手扔在上面的电视遥控器。
闲来无聊,打开这个如同摆设的电视。
正在播放着男女主角甜甜蜜蜜谈恋爱的剧情,情到深处,两厢对视,自然而然吻到一起。
正准备换台,一个声音低低的说:“有伤风化。”
盛然顿住了,扭头正看见傅斯谨收拾完从厨房里出来,碰巧看见刚刚那一幕。盛然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这事儿,这个放在我们现代社会正常不过,而放在荧幕上更是一种表演形式的东西,在他看来是不守妇道。
她调到播放新闻的频道。操碎了老父亲的心。
过了会儿,她拖着倦懒的身体,找到一盒感冒冲剂,用烧水壶烧好水,将冲剂冲好,递到他面前,示意他喝下。
他看了看,用眼神寻问她,“这是什么?”
她笑,“好喝的。”反正甜甜的,肯定不难喝。
刚刚听他说话声音哑哑的,防患于未然。
他没质疑,乖乖接下,杯子还在冒着热气,他正要喝,她提醒道:“小心烫,可以放凉一凉再喝。”
然后就看见他端着被子坐在旁边。
忍不住从他手中拿过来,替他吹了吹,“喏,现在可以了,喝吧。”
“多谢。”
“不客气。”
他接过去一口全部喝完了,盛然满意的笑了笑。
“我近些日子无事可做,可到你房里拿些书来看看。”他放下被子说。
盛然想也没想,“可以,随便拿——桌上的纸别碰就行。”
“谢——”
她抬手止住他的话,“客气客气。”
夜里洗漱完毕后她给自己换了药就缩紧被窝里。
因为盛然的疏忽,他依然在房里打地铺。
深夜,听见雷雨声,电闪雷鸣,大雨顷刻而下。有些冷,盛然将身上的被子紧了紧。
想到什么,撑起半个身子看了看,没有异样才放心睡下。
第二天一早她打电话给家电维修的,对方说要下午才能上门维修。
盛然交完稿子,开始筹备新文连载的事。
写文佬宅在家里写大纲,每天有人做饭喂养,打扫家务。还能帮着遛狗浇花偶尔说说话的日子也太美妙了,如此反复的日子也过得很快。好日子过久了,要懂得居安思危。
果不其然,人不可能舒服太久的。
不日,盛然在房间磨大纲,他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自上次他说后便时不时的在这里拿书捧着看,她也没太注意过他拿的什么,其实不确定他能不能看得懂,毕竟这些简体的字在他看来可能才是真正的晦涩难懂。
不过没来问想来是OK的。
专注于自己的事,倏尔,他步履匆匆的来找盛然,她心下慌张极了。
这是本性暴露了?
她紧张到不知所措,眼珠一直不停地来回转。
他双手从身后放到前面来,手里拿着本黑色封面的书,不厚,只是外观有些熟悉……脑瓜子一下炸开了。
要死啊!
他为什么要拿这本书?怎么着都是该拿旁边的名著典籍才对啊。
怎么会拿这些小书呢?
还偏偏就拿到这本了?!
一个雷劈死她都比这快。
天光刺破云层,从缝隙里透射出来。
盛然冷静下来,凝视着他的目光。
早料到有这一天,只是来得有点快,一个措手不及。
对视了良久,也沉默了许久,决定先打破沉寂,“没错,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他勉强开口,“我和他?”
“同一个人。”
接下来又是久久的沉默,直到他转身走出房间的那一刻。
即使是生活在如今这个时代的盛然依然无法解释,也无法明白,所以他呢?
她不敢去问。
盛然待在房间里不敢出去,没过多久听见一阵敲门声,盛然听见声音起身去开门,在走到门口与他相撞,有点尴尬的别过脸,门外等着的人再次敲了敲门。
傅斯谨从他身旁走过去开了门,是修空调的,她差点把这茬忘了。
他们忙活了一阵坏掉的空调又重新恢复运作。
当天晚上,他便回到自己房间了。
事情发生后,从生活上看没有什么不同,还是如以前一般,好像并没有产生影响。
该码字的码字,该做饭的做饭。
他们之间的话反而变得更多了一点。从每天五六句左右增加到平均每天十句话左右。
这是一个好的改变吗?
这天晚上,在看电视时她和傅斯谨商量。
盛然问:“要不,我们明天出去玩吧?”
“玩?”
“出去走走。”盛然笑说。
“你说了算。”
好吧,她开始筹备这事,准备明天需要的东西——一大堆吃的。
还从朋友那借了一辆车,她是考了驾照的,没有车而已。
翌日一早,他们出发。
盛然打开车窗,任风胡乱的吹。
他依旧是看不出情绪起伏,老实坐在旁边,想起上次他在公交车上晕车的事,时刻注意他有没有不安情绪。
出发到达目的地不过半小时时间,车停稳后,他径直下车,整个车程两人未发一言。
他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东西来。
支起架子——烧烤。
熟练的生火,将买来的新鲜食材摊开在一边。
她四处寻找他的身影,在一个角落看见傅斯谨背对着她,盛然望着有些走神。
没注意到自己手部位置,导致惊叫出声,连忙捂住手,刚刚还离自己很远的人已经到了面前,抓起她的手,拉到旁边的水龙头下,用流水冲着伤处。
火辣辣的感觉,除了疼别无其他。
这算是第一次直接的接触,真实的触感,是实心的,有温度,有呼吸,有灵魂的人。
她呆呆地盯着他的侧脸,认真而细心。
抿抿唇,没说话。
虽然手被烫着了,但还是将活动进行下去。经过这番处理,不适感减少了。
晚霞布满天穹,启程回家,车子久晒烫的厉害,虽说是在自己车上,还是戴好口罩,盛然同来时一样,给他系好安全带。
退回来时,傅斯谨攥住她的手腕,盛然身体往他怀里一倾,迅速起身退开。
隔着口罩她感受到温软的触感,傅斯谨正隔着口罩轻吻盛然。她挣脱开他的桎梏,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不知道这一举动的意图,口罩遮住了她红透的脸,不敢说话,发动车子。开着车,她无暇去思考这事。
只是短暂的扰乱了她的心神。
盛然只当他是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学的。
回到家,她将钥匙给傅斯谨让他先回去,盛然还要去还车,他推开车门下去,隔着车窗跟盛然挥手,她已经将车开离。
将车开去洗,再送到朋友家去,从哪开走就还到哪去,给他发了条消息,让他下来拿车钥匙。
盛然在车库等他,没一会儿,看见了人,隔着一点距离她将钥匙拋给他,稳稳接住,盛然说:“谢了,再见。”
“你谈恋爱了?”
不知道他的这一结论来自于哪里,依据又是什么,她正要反驳,朋友又问,“话说回来,你借车是为了什么?平时也没有你要用到车的情况。”
盛然愣了愣,“……玩呗,不说了,先走了。”
她赶紧转身撤离,他还在盛然身后喊道:“你急着去哪?家里有没人,一起吃个晚饭的时间都不给吗?好久没有……”
她头也不回,伸长了手臂朝他挥挥手,出了车库,盛然去车站等车。
这番经历令人匪夷所思,时至今日也不敢相信他是否真实存在过。
思绪回到刚才的车上,触感在唇上很清晰,绵软的,温柔的。
她甩甩脑袋,想什么呢?
公交车在站边停下,她随着人群跟上。
车开出去一段路下起了滂沱大雨。
车窗被糊的瞬间看不清路,雨刮器来回不停地工作着。
回到家,天色已晚,她只想洗个澡倒在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觉。
一个人惯了,睡觉也没有关房门的习惯。
晚上一场大雨,她没有开空调,这会儿被子被她踢到一边,睡姿称不上好看,规矩。
晨光熹微,光线从缝隙穿过。
盛然从梦里脱身,掀开轻搭在身上的薄被。
照常是去洗漱,完毕后,同往常到餐厅已经摆放好早餐。
可是却没见到往日的身影,难道是觉得昨日自己做的那事不好意思见面吗?
盛然从私心里觉得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莫名的心里生出一股不安的情绪。
她将家里的角落都搜刮了一个遍,没有找到。
大脑陷入混沌,从未有哪一刻让她这么慌张过。
她承认自己是害怕了,害怕自此看不见他,害怕他从自己的未来里除名,害怕身边没有他……害怕关于他的一切一切。
盛然从来没有思考过,如果他回不去,是否会在这边永久生活,像正常人一样,过完平凡普通的一生。
如果这是无尽的深渊,那么她甘愿堕落。
她的思绪正被一点点掩埋,残存钱握理智将她从混乱中拉出来。
她同样茫然,人走丢了还能跑出去四处寻找,可是他丢了能往哪个方向走都不清楚。
冲进房间,拿起那本书,夹在内页里的一张纸从掉出来。
盛然弯腰捡起,上面写着一行字,字迹非常漂亮工整,苍劲有力。
——“我的灵魂滚烫而热烈,爱意亦是如此。”
一笔一划皆是遗憾。
此刻,不再克制,她蹲在地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
整个人在颤抖。
哭到她没了力气才停歇。
瘫软在地上,手里攥着那张纸,页角皱皱巴巴。
长风划过,什么也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