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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许月胧篇:醒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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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的确憎恨陶光,但也的确惧怕陶光,不到万不得已,说什么都不肯对陶家动手!”
褚右河在我房间里,满面愁容说出这番话。
我便明白了,陶家和皇权之间的斗争还隔着一道壁垒。
褚右河别有意味地看看我,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开口道:
“胧胧,如果想毁灭陶家为伯父伯母报仇,就只能……我知道这样会委屈你,只是如今也没有旁的办法,你……”
我心绪翻涌,道:
“只要我那么做了,圣上就能出手吗?”
“圣上虽然惧怕陶光,但他好色成性,只要你肯见他,他必定将顾虑抛诸脑后,到时候陶光不堪此辱,也定会主动出手!”
我暗暗苦笑,说到底,他们都把我当做可以利用的棋子。
三日前,我思虑万千、深夜难以入睡。大门口的残灯下,我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去。
我很好奇,小梨接连两次夜半出门,究竟是有什么事,于是便悄悄跟了上去。
直到我亲眼看到她走进了陶玉阶的院子,我才幡然醒悟。
原来,小梨一直都是陶玉阶的人!
她和他演了一场戏便骗过了我这个傻子,使小梨日日在我身旁监视着我。
亏我还一直以为小梨只是一个被陶玉阶虐待的可怜人,在我这里得到了温情才真心相对。
回想起这段日子的种种,我才知道我早就被他们耍的团团转。
或许妹妹说的都是真的,而我明明也在五年前就知道陶玉阶是一个表面和和气气,实际却是心狠恶毒的杀人狂魔。
只是这段时间我被他的关怀所迷惑,竟会对他生出了暧昧之情!
“好,只要能为许家雪恨,我可以那么做!”我咬咬牙对褚右河道。
他对我笑着,似乎很欣慰,只是目光深处隐隐有一丝异样,恰似窗外已经枯黄的杏叶飘然而下的落败之象。
这些时日,陶玉阶对我变得疏离。我猜想是因为小梨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他害了我们一家,而今我知道了真相,他就开始避着我,防着我!
倒也罢了,反正从最开始他就把我当成玩物。若不是那日他阻止褚右河给姚甸叶渡气,我都还以为他真的鬼迷心窍贪慕自己的嫂嫂,而将其他女子都置之度外。
那次之后我便明白了,我的自作多情是有多么可笑!
昨日下了一整天的雨,今晨天气骤冷,我从床上起来时,冷意裹挟而来,不得不披了件外衣。
小梨从门外进来,将火盆放到架上,罩上笼罩,然后打了个寒颤,道:
“少夫人醒了?这鬼天气!怎么突然冷成这般,风也刺骨,三公子知您体寒,特意让人给您拿了些炭火,按规矩,这还没出九月,其他院里可是没有的!”
我心里觉得可笑,之前的五年,哪怕是寒冬腊月,我房里都少有炭火,如今这般,是不是也太迟了!
火盆里微微跳动的火星毕毕剥剥,让我觉得温暖又厌烦。
我故意试探道:
“小梨,三弟弟怎么好久都没来了?”
她放下手里的活儿,道:
“近日三公子可能是在忙府里的事,有些抽不开身,他虽不来,但是对您的关心可是看得见的!”
“是吗?你对我三弟的事情倒是很了解,听你这般为他说话,我差点都忘了他曾苛待于你!”
小梨很刻意地笑笑,辩解道:
“三公子对奴婢确实很严格,不过现在您是我的主人,他对您好,我自然是开心的,至于我的个人私怨,我可以先放一放!”
“是吗?能有你这么忠心的人陪着我,可真是我的福气!”
她假装继续做事,漫不经心地道:
“这是应该的!我应该做的!”
……
这个时节,杏屏院在呼啸的北风中显得更加冷清了。
从前姚甸叶三天两头就要来串门,最近也已很久未光顾。
小梨又是陶玉阶派来的奸细!
大大的院子里,没有人与我是同心的,只有孤零零的一个我。
不过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过去了,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我不知道,但总好过现下这般孤单凄凉!
从前陶玉阶一趟趟往我这里跑的场景在我脑海里重复着,那短暂的温暖却终究是虚假的泡影!
……
立冬那天,看不见太阳,阴气沉沉!
出门前,小梨拉住我:
“少夫人,你不能去!那个昏庸的皇帝不是好人!你为何要去见他?”
我推开她的手,假装气恼,道:
“我为何不能去?我的夫君已经死了,如今圣上看重我,我难道不能另攀高枝?”
小梨看起来很心急,再一次狠狠拉住我:
“这不是攀高枝,这是跳火坑啊!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出门!有什么事都得等三公子回来再说!”
我用力挣脱,可是她力气大的很,使我寸步难行。
还好褚右河来了,他是会武的,在小梨手臂上用了点动作,就轻而易举让她松了手。
褚右河拉着我往外走,小梨却又跟了上来抓住我的脚踝,褚右河只好打晕了她。
“你打晕了她,她还怎么给陶玉阶报信?”我道。
“放心,我没用多大力道,过一会儿她就会醒。”褚右河道。
之后我们先到了梦楼,粟儿在房间里等着我。
“姐姐,你们来了!先坐下!”粟儿迎上来道。
我心里害怕,那个皇帝的名声人尽皆知,一会儿要面临什么,我心里没底。
粟儿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为我倒了杯茶,安慰道:
“姐姐不用紧张,一会儿我们陪你一起去,王太师也会在场。”
看到粟儿如此信任王管,我稍稍安了些心。
一刻钟之后,宫里的太监来报信,要我们去郊外绿城湖面圣。
路上我悄悄问褚右河:
“为何不直接在梦楼相见,偏要跑到城郊去?”
褚右河思忖片刻,道:
“看来圣上还是惧怕陶家,若直接在梦楼相见,太过明目张胆,万一陶家人赶来,梦楼又狭小不方便逃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王太师一定为圣上在城郊做了埋伏,只要陶家人一到,尽可杀之!”
我心头痛了一下,若真有埋伏,若来的人是陶玉阶……
可是,陶玉阶真的会来吗?
他心机颇深,或许会猜到有埋伏,又怎么会为了我来冒险呢!在他眼里我算得了什么?掌中玩物罢了!
无论如何,既已选择以这种方式为许家报仇,也只能继续了!
我们下了马车,才发现周围全是皇帝的护卫军。
远处小路尽头,阴云密布下的湖心凉亭中,皇帝一身华丽便装,正与王管聊着什么。
内监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到亭子前报告一番,然后就看到皇帝朝我这边看过来,之后对内监吩咐了什么。
内监听完吩咐,又小跑到我们这里,传达旨意:
“圣上请陶少夫人到亭中座谈!”
我心慌的要命,来不及思索只能跟着内监往前走。
这时内监突然回头,对我身后的粟儿和褚右河道:
“粟儿姑娘和褚公子请留步,圣上只邀陶少夫人过去,其他人不准近前!”
粟儿质问道:
“为何只让我姐姐一人过去?我与姐姐是一家人,圣上的大事总也该先见见家属吧!”
“放肆!”那内监瞪起眼睛,有些恼怒,“这是圣上的旨意,你怎敢质疑!”
粟儿正要再说些什么,这时候王管已经过来了,阻止了粟儿,转身对内监道:
“抱歉刘公公,粟儿性子直爽冲撞了公公,我这就带她下去!”
粟儿看着王管,不肯走。
我隐约听到王管对粟儿嘀咕道:
“圣上的旨意岂能违背?你若再不走,今天你和你姐姐的命都得搁在这儿!”
粟儿担忧地看看我,也没旁的办法,只能同王管离开。
褚右河也跟着离开,走了半步,回过头也看了看我,那神情让人猜不透,有无奈,有怨,似乎还有一丝狠厉。
然而,圣意不可违,我还是一个人到了湖心亭。
“臣妇拜见圣上!”我跪下行礼。
皇帝立即从石凳上起身,伸手去扶我,道:
“陶少夫人快请起!”
他的手碰到我那一刻,我如被针刺,连忙躲了躲,起身后退一步。
皇帝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后他坐回石凳上,再次整理出笑容,对我玩笑道:
“若不是当年王太师帮朕在陶府安插了细作,并且毒死了陶絮风,我与夫人或许还不会有今天的机缘!”
看来陶玉阶在这件事上没有撒谎,陶絮风果然是被皇帝的人害死的!
但这还是不能证明秋梨不是被陶玉阶故意以替罪羊的身份杀害的。
天阴得越来越黑,仿佛马上就要下雨了。
我依然站立在前,静以听圣言。
“陶少夫人看起来很拘谨。”皇帝道。
我回道:“在圣上面前不敢造次。”
皇帝突然病态般地哂笑起来,道:
“想必朕的心思,你妹妹已经告诉你了吧!”
我见他这般,更不敢多言,只能继续听他再说什么。
“陶少夫人今日来见朕,不就是为了满足朕的心意么?何必装成一副贞德之相?”
我闻言便觉得话头不对,于是问道:“圣上这是何意?”
皇帝诡迷地微笑着,拿起一杯酒递给我,道:
“来!喝一杯!酒是个好东西,保证少夫人几杯下肚就能原形毕露。”
我无法理解他话中之意,于是道:
“臣妇实在不理解圣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