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实义/义实）灾难型恋爱》yawn

6、第 6 章

　　凪。

　　并没有人发声。但不死川实弥知道程序被启动了。
　　这是富冈义勇最出名的那道防火墙。他是首次亲身体验这个招数。

　　极端的平静。和压力。

　　仿佛置身于深海。万顷海水的重压令他动弹不得。
　　不止数据体，就连他试图从数据体中释放出来的意识体都在这极限的压强中难以行动。

　　数据的乱流被抑制了，不如说是干脆停滞了。
　　什么嘛，这就是富冈义勇的极限防御吗？
　　不死川实弥知道，这绝不是其他人能够体验到的版本。
　　为了一口气限制住他，富冈义勇一定是将他拖入了自己意识的最深处来交换这样的威能。

　　不死川实弥听说过别人口中对凪的形容——风平浪静的水面，宛如镜面般的海洋。
　　但此刻这样极致的重压，这幽暗深沉的海底，才是富冈义勇内心深处的真正景象，才是不死川实弥在此刻抵达触及的心象风景。

　　还有人能潜到像老子这么深吗？不死川实弥简直想要展露一个满足而恶意的笑容。

　　他听到了脚步声。富冈义勇的第三个数据体，从幽暗的海水中走出来。

　　不死川实弥躺在地上，看着那个男人依旧高傲冷静的面容。

　　第三个数据体，果然老老实实用着富冈义勇自己的形象啊。
　　不死川实弥觉得自己在一步步逼近真相，虽然事实是富冈义勇在一步步走近他。

　　“你正在自毁。”富冈义勇居高临下地说道。
　　哦，并不完全是居高临下，不死川实弥加上注解，这个男人有为自己低下高贵的头颅。
　　那双在阴暗海底几乎呈现为墨色的眸子正依旧冷静地盯着自己。

　　“关你什么事。”不死川实弥回道。

　　“一定要到这个地步吗？”富冈义勇似乎有所不解。

　　不死川实弥自己都不确定答案。
　　为了不落入下下风，他再次龇牙挑衅道，“你还没有赢呢。”

　　“……我早就输掉了。”

　　沉默一小会后，富冈义勇说出了令不死川实弥怀疑自己数据接收有误的话语。
　　然后富冈义勇蹲下身，想要拉不死川实弥起身。

　　不死川实弥毫不犹豫地反握柱富冈义勇的手。
　　手掌相扣的那瞬间，数据接入了。富冈义勇的瞳孔微微震动，但不死川实弥没有放手。

　　此前，不死川实弥曾拿走玄弥研发的小程序，粗暴地禁止弟弟接触如此危险的领域。
　　但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这种吞噬对方数据为己用的小能力真的好用。
　　他骗到了一部分权限许可，让他能够在这凪的压力下行动，如果让他吃到更多……

　　不死川实弥克制了自己的欲望。
　　他还没有那么堕落，不至于像鬼一样战斗和生存。

　　他解放自己的编程，让数据体的白猿形象急遽发生变化。

　　凪的压力帮他控制住了在身体里到处乱窜的不听话数据流，使他得以用从富冈义勇那边偷来的数据为自己重新构建一个表面完整的数据体外壳。

　　——但那些混乱的数据和复杂的情绪仍在他意识体里冲撞。
　　幸好是他亲身来到了富冈义勇的意识深处，如果位置对调，由富冈义勇来造访他的话，他可不敢保障富冈义勇的安全，在那狂乱的意识风暴中，就算是富冈义勇大概也撑不过数秒就会被他的精神撕扯成碎片。

　　不死川实弥一边畅想一边构建完成新的数据体。
　　他自身的形象在这海底显现出来。
　　如果要揍富冈义勇这张脸的话，当然是要用自己的拳头比较过瘾。

　　由于数据的丢失，富冈义勇的数据体变得不稳定，部分躯体有溶解虚化的迹象。
　　明明能够做到，但富冈义勇并没有阻止不死川实弥的侵入，他甚至没有出手修复自己，只沉默地站着，用数据体那墨蓝的眼睛凝视不死川实弥。

　　不死川实弥因此而愤怒。
　　就好像他，不死川实弥，做到了这种程度，也无法令富冈义勇动容，无法令这个冷静自持的家伙有任何改变一样。
　　不死川实弥想也不想，一拳就往那张漂亮的脸蛋揍了下去。

　　富冈义勇几乎被揍倒，他摇晃了一下，扶住肿起的脸颊，仍歪头望着不死川实弥。
　　不死川实弥憎恨那平静的视线，他再度上前，扯着富冈义勇的衣领将对方拎了起来，高高举起拳头。

　　“还手啊！”不死川实弥喝骂着，“怎么？只能顶着虚拟的外壳战斗，自己就这么弱的吗？”

　　富冈义勇的眼神黯了一下。
　　不死川实弥忽然意识到，富冈义勇确实没有赋予这个数据体太多战斗能力。
　　与全副武装、编程完备的前两个数据体相比，这个数据体大概只是备用品，在各项指标的设置上几乎可以称得上敷衍。

　　不死川实弥觉得自己大概隐隐碰触到什么，他说不上来，也不愿轻易下定论，只有心灵在因此震颤，又有更加莫名的怒火涌上来，令他捏紧了拳头却又无法挥下，“给我说话啊！富冈、义勇！”

　　“我没有话可说。”富冈义勇说道。

　　富冈义勇，对他，对不死川实弥，如此说道。

　　被戳痛的那瞬间，不死川实弥防御般地将富冈义勇揍飞出去。
　　原谅不死川实弥只会使用拳头，他原本不想欺负这个反应略慢、属性又弱的数据体，但他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有一瞬间他几乎要丢脸地哭出来，又不知道是自己是缘何要哭。

　　不死川实弥用力地眨眨眼睛，不愿暴露任何虚弱。
　　他慢慢走过去，从地上捡起富冈义勇。还没有结束，他还没有得到。

　　他想要得到什么？

　　“求你了，说话啊，富冈。”不死川实弥的语气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求人，他在咬牙切齿。

　　于是富冈义勇毫无办法，只能开口说话。

　　他的口齿听上去仍该死的清晰。

　　“如果是鬼来到这里，我大概已经死了。这局对战是你赢了，不死川。”

　　富冈义勇的语气听上去很诚恳，但不死川实弥并未满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满意，他只凶狠地将这压力转嫁给富冈义勇。
　　用一定很狰狞丑恶的表情对着富冈义勇咆哮，“我他妈想听到的不是你这该死的认输！”

　　他对自己的评价大概没错，因为就连富冈义勇在看到他的脸时也微有慌乱。
　　他想要控制住表情但他大概做不到。

　　“不要这样，不死川。”富冈义勇的眼神游离开来，呈现出难得的软弱，“你想要知道什么？”

　　不死川实弥停滞了一秒。他以为自己并没有想好，但心底有一条被压制许久的数据流，在这混乱的大局中，抓住了这瞬息的时机，一路冲闯突破重重阻碍，脱口而出。

　　“我想知道你，”这条不受控的信息流似乎还跳动着电光火花，使语气听上去混乱而焦灼，“富、冈、义、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已出口的话语无法阻止。不死川实弥也彻底放弃去阻止。他只想继续，继续威逼追问，然后继续摧毁富冈义勇。

　　只要更彻底点，不死川实弥有点无力地想，彻底地摧毁掉富冈义勇在此处的数据和意识，逼迫富冈义勇启动备份，富冈义勇就会忘掉这一切，被动接受对战输掉的结果，忘掉在此时、在此处、富冈义勇和不死川实弥之间所发生的、一切。

　　不死川实弥会大发慈悲，保守秘密，让富冈义勇在此后还能以为无事发生，还能继续维持那高傲冷漠的模样，还会继续讽刺和伤害不死川实弥。
　　富冈义勇可以保留他的自尊，但一败涂地的不死川实弥知道一切。

　　不死川实弥咬定了决心，他紧紧扼住富冈义勇，放任自己继续逼问，“说话啊，富冈！”

　　三号机数据体没有及时给出反应。富冈义勇的表情从茫然逐渐转变为动容。“……为什么？”

　　“你管那么多为什么，”打定主意事后毁灭证据的不死川实弥已是口不择言，“老子乐意！”

　　三号机数据体盯着不死川实弥的眼睛。
　　不死川实弥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
　　三号机数据体的背后也有可能是骗人的AI，但不死川实弥情愿将它当成富冈义勇本人。
　　不死川实弥鼓起所有勇气直视数据体那映照着狼狈的自己，令自己无所遁形的蓝色眼睛。

　　不死川实弥看着那眼睛，看到冷漠的宝石在震动，看到坚冰在破裂溶解，看到那层层叠叠的蓝色中涌出震惊和恍然的光芒。
　　天可怜见，他竟真的有资格令富冈义勇为自己如此动容。

　　“那很糟糕。”富冈义勇提醒道。

　　“老子不要你管！”不死川实弥当然知道自己有失常态，这混乱早就无法仅用糟糕来形容。

　　富冈义勇动了动口，似乎想要纠正什么，但又放弃了。
　　他眨眨眼睛，解散这个数据体，在不死川实弥反应过来前，退出了网络。
　　凪的压力消失了。深海环境消失了。不死川实弥孤零零的数据体外壳被抛下在这片富冈义勇曾占领过的幽蓝海域。
　　集体海洋的絮语浪潮向他席卷过来。

　　不死川实弥几乎想要痛骂富冈义勇这个逃兵。
　　但他很快就看到地上有富冈义勇留下来的数据块。

　　一个简单粗糙的木箱。

　　不死川实弥小心翼翼蹲下身，几乎是有些颤抖地打开它，试图接收数据。

　　然后，属于富冈义勇的，足够重要的记忆片段涌出来，淹没了他。

　　不死川实弥难以呼吸。

　　混乱。那些影像给他造成的数据混乱简直快要超过他先前的自毁行为。不死川实弥已无法确定到底是自己在伤害富冈义勇还是自己在被富冈义勇伤害。

　　数据才接收了一小部分他就已理解富冈义勇那个糟糕的评价到底是在针对谁。
　　他看到富冈义勇的过去在眼前闪现。
　　他知道了一号机数据体的原型的完整名字是锖兔。
　　他知道了二号机数据体的原型的名字叫做富冈茑子。
　　他知道之前对富冈义勇建立的所有认知都要被推翻重写。
　　他知道自己还来得及断开数据连接——他还可以选择做个好人。

　　但他没有。

　　他紧紧抓着自己的战利品。
　　他曾预想过富冈义勇被摧毁后的残余，他曾不顾一切想要得到它并已得到它。
　　他还没来得及摧毁富冈义勇，他才只是单方面在逼迫索要，富冈义勇就交给了他。
　　就算被灼到再痛他也不会放手。他已知道那个残余到底是什么。

　　那是富冈义勇这个人，血淋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