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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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前面这位小哥啊，您走慢些——”
“跟您说话呢！您这一声不响地挖了我家祖坟，怎么连个说法也不给呀，这让我怎么回去和家里人交差呀！”
“您倒是理一理我呀……”
这道清脆悦耳的声音逐渐透露出无奈，最后干脆提起劲猛地一个空翻跃到男人身前，背后的重剑一抡，横挡在路中间。
衣着破烂，头发长而凌乱的男子终于顿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刚刚掘了别人家墓地的男人，眼神居然清澈如同稚童，表情也透着些许无辜，让女子心里竟生出些许罪恶感。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半天后，女子像是被扎破的气球，一股劲儿陡然松了，无奈叹了口气，语气软软地开了口：
“我叫白泠，你叫什么呀？”
“……阿坤。”
沉默了半响，男子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到好似很多天没有说过话，吐字也有些模糊。
名为白泠的女子长相美艳，声音也带着一点惑人的哑，可说话的语气却软软糯糯，像是哄小朋友一样：“好阿坤，你能说说为什么要挖我家的祖坟吗？”
“四阿公让我来探探。”
阿坤可算是多说了几个字，白泠喜得连连继续追问。
“四阿公是谁？”
“探探什么意思？”
“你怎么这副模样呀？”
……
许是被她温柔的态度打动，甚少说话的男人竟也乖乖挨个回答了。
“陈皮阿四。”
“我是饵。”
“一直这样。”
看他行为举止中透出的纯真，白泠心软得一塌糊涂，心一横，便打了将这阿坤拐走的主意。
带着这盗了自家祖先坟墓的罪魁祸首，族地定是不能回的，想了想，竟是直接叫人开了辆车，打算带着人回杭州的住宅。
说来奇妙，这阿坤也就这么跟着她走了，一直到杭州住宅里，一路上都是安安静静的。
到了地，白泠坐在院子里擦她的重剑，阿坤被管家指挥着做清洁。
一开始，他就像聋了一样，动也不动，别的谁叫也不理。白泠只好亲自来哄他，和他说了一堆软话，才让他愿意配合。
像是养了只认主的恶犬。
她手上擦着剑，心里浮现出这个念头，诡异地，心里竟涌上几分不知名的欢喜。
这点欢喜，没维持多久，便在看见赤裸着上半身走出来的阿坤时，被更复杂吊诡的情绪淹没。
“麒麟纹身……你是张起灵！”
张起灵，张家族长。
——也是白泠窥见的命运轨迹中，她那惨痛而又短暂的生命的起点。
十八年前。
白家当时正以精通一些灵神异怪的手段而在道上声名显赫。
卜算，便是其中一样。
但和大多数问算卜卦的能人异士不同，白家的卜算只能算自己的命运，而不能算他人。
某天，当时的白家族长——白老爷子，在算完一卦后，突然让大量的白家子弟倾巢而出，不久后，便从雪山带回了一具女尸。
据说，她生前是个西藏的女医。
不知白老爷子用了些什么手段，居然从女尸中提炼出一味药，将这味药给自己刚出生的孙女吞服之后，便有了生而知之的白泠。
她继承了那具女尸的记忆、情感，甚至思想——这一度让她发疯，不由自主地沉浸在虚无的幻想中，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每日每夜地靠药物度日。
记忆不是自己的，情感不是自己的，思想也不是自己的，那还有些什么是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属于白泠这个人的？
这些痛苦一直折磨着她，折磨了整整十几年。
直到白父找到最好的心理医师对她进行干预治疗，让她几乎遗忘掉所有女医的记忆后才逐渐好转。
但有些东西只要存在过，有些经历只要遭遇过，就会不可避免地遗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比如，“张，起，灵。”
舌尖从齿缝中滑过，白泠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女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名字，每一个音节的吐露都带动心里难以言喻的欢喜和随之而来的憎恶。
是对自己无法掌控自己情感的憎恶。
“——张起灵。”
阿坤低声跟着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对，这是你的名字。”
白泠冷眼瞧着他，突然改变了主意，重新露出温柔的笑容。
既然“她”这样爱他，那就夺走他。
夺走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像是，曾经“她”夺走她整个人生一样。
夺走他。
让他成为自己的。
这个念头在心中快速发酵、蓬勃，一瞬间占据白泠整个心神，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成斑斓的色块，可她还是着了魔般走到男人身边。
张起灵迟钝地垂下脑袋，乱糟糟的头发经过精心修剪后，终于不再遮盖那张俊美无暇的脸蛋。
白泠一手捧住他的脸，一手按在纹了麒麟纹身的那侧肩膀上。感觉到手下之人欲躲闪的动作后，心中的恶念丛生，也使了力气。
“我的。”
她喃喃着。
眼前的光圈越发扩大，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不知来源的焦虑和恐慌涌上白泠的心头，让她更想掌控些什么来缓解这些情绪。
“……我的。”
张起灵不再动作，注视着白泠的眼睛，抬起手，用那只齐长手指的指尖轻碰她的眼角，认真道：“你不舒服。”
“快！快拿药，小姐犯病了！”
管家这猛然察觉到自家大小姐的异常，慌乱地招呼人将白泠从张起灵身前扶走，挪到沙发上坐下。
张起灵指尖还残留着皮肤的温润触感，抬起的手顿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才缓缓放下。
沙发上的女人被喂着吃了药后，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
*
张起灵就这样在白家宅子住下了。
白泠第二天早上醒了，在剧烈的情绪波动平息之后，整个人懒洋洋的，不太想见到引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只是叫人来教他一些生活常识。
这样躲了一周，再见到张起灵是在半夜。
男人静悄悄地翻到白泠房间连着的小阳台上，敲开玻璃门，和谁赌气一般坐在沙发上，盯着白泠却又不说话。
白泠顺了下长发，心里直叹气。
果然不能见他，看不着还好，一见着就心里发软。
“怎么了？”
半夜被惊醒的女人哑着嗓子，半蹲在他身前，微扶着他的膝盖和他对视。
从张起灵的视角看去，她好似依偎在他腿边，透露出示弱而依恋的姿态。
“你不理我。”
“没有的事，这不是最近忙……”
在张起灵越发深邃的目光注视下，白泠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你让我跟你走，又不管我。”
张起灵继续用平静的语气控诉。
……简直拿他没有办法，白泠乖乖认了错。认完错，又继续哄道：“那你后面想干什么，我都陪你好不好？”
张起灵没说话，神情里透露出一丝满意。
“那你想做些什么？”
“下墓，找记忆。”张起灵毫不犹豫。
白泠点了点头，应道：
“可以，都可以。但我有个要求，你必须答应。我找人定制了一个脉搏监控手环，只要我不在你身边，你就必须戴上它。”
张起灵沉默着。
白泠将下巴放在他的腿上，这次真正成为依偎的姿态了，声音也变得有些可怜：“答应我好不好，不要让我担心。”
他点了头。
白泠将脸颊贴上他的手心，脸上露出灿烂到足矣驱散一切阴霾的笑容。
她真好看。
张起灵没有对皮囊美丑的概念，但在这一刻，内心模模糊糊地觉得，世上没有人比她更美了。
白家大小姐当然是美的，从那能排满一个连的前男友数量就能看得出来。
不仅美在皮，更是美在骨，身段绝到让女人都挪不开视线。
张起灵在闲暇之余给白泠做保镖后，更是对她受欢迎程度有了更深的体会。
只要有宴会，白泠永远是身边围着最多人的，即便她没那么爱说话，也不喝酒，只静静地听着，也有数不胜数的人揣着一肚子准备好的腹稿来给她逗乐子。
她年纪更小些时，因饱受错乱记忆的折磨，性格飞扬跋扈，戾气极重。加上家里人也怜她小小年纪命途坎坷，对她予取予求，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父兄也会想尽法子给她摘下来。而她长的又美，美到任谁见了她都会心软三分，这更加重了她的乖戾。
——白泠甚至一度觉得，她本该是世界中心，所有人都得围着她转。
后来性子变得平和倒不是经历了什么打击，只是经过干预治疗后身体的不适减缓，人便也自然而然性格温和下来。
成年之后，更是想通了，知道白家每个人都有自己使命要完成，有的要赚钱，有的要争权。
而她的使命，就是活着，一直活到该死的那天。
至此，及时行乐便成了白大小姐的人生准则。
“及时行乐”的白泠前不久被张起灵带着下墓，找到了新的乐趣，于是不再耐烦应付她的“旧乐趣”，和男朋友分了手，专心学习倒斗的知识。
张起灵虽然知道她身手好，重剑更是能抡出一夫当开万夫莫开的气势，但毕竟没有过什么倒斗的经验，便先带着她去了一些不怎么危险的小墓练手。
有张起灵带着，进这些小墓简直像是过什么难度却充满乐趣的闯关游戏，每次一要下墓，白泠就乖巧跟在他身后，眼睛发亮。
她学习飞快，很快就对这些低难度的墓没什么兴趣了，可一旦当张起灵自己要去危险的墓里倒斗，就说什么都不肯带她去了。
转眼几年过去，张起灵能回忆起的记忆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沉闷不爱说话，活像个闷油瓶。
白泠刚谈了新的男朋友，正在兴头上，这些日子粘糊得厉害，已经连着好多天没有回过家。这次回家还是因为得到消息，说吴家三爷那有好刀出手。
正好，让张起灵去相相眼，若真是把好刀，就买来给他做武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