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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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间总有些特殊的感应。
连日来的心神不宁在见到风四哥时甚至生了胆怯之心。
“公子爷！”风四哥双膝着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老夫人病重不起啦！”
乍然听见，即便慕容复自认心志坚毅也不由得脚下一颠簸，复又重新站直，目眦欲裂直瞪风四哥，咬牙追问：“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风四哥抹了抹眼角，偌大的汉子忍不住声音哽咽，“前几日老夫人说屋里闷的厉害，要去花园里逛逛，结果突然摔倒，接着就人事不知了——全苏州的大夫都延请来看过，连金山寺的大和尚都来了，全说老夫人天寿已至救不回啦！”
“赶紧备马！”
慕容复一路上跑死了几匹马日夜兼程赶回苏州参合庄，他极爱干净，此刻却连梳洗都忘了，一路跑进老夫人居住的卧房，掀起幔帐双膝触地，眼角含着泪有感而发：“妈妈，儿回来啦！”
躺在床上的中年妇人一声呼吸长一声呼吸短，听见声响缓缓撑开眼皮朝床畔看了眼，吃力地举起手，叫慕容复赶紧握在手中。
人之将死，老弱之态便掩不住啦，连保养得宜犹如凝脂白玉般的手都摸着粗糙冷硬，仿佛手里握着的是根干树枝。
“复官，我要去见你爸爸啦……”
慕容复双唇发颤，几要脱口道出慕容博假死隐遁之事，但看到母亲脸上忽然浮现的娇羞情状，不忍打破她的美梦，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慕容夫人当真将丈夫爱进了骨子里，爱的患得患失，唯恐稍流露出慈母之爱便会将慕容复惯坏，叫他变得软弱怯懦，最后败了慕容家的功业——所以自小他们母子便关系疏冷，妈妈对待他动辄打骂不假辞色，最后竟是母不像母，子不类子……
慕容复眼眶灼热，却一滴泪都掉不出，只愣愣的想，若母亲故去，他又变作了没妈妈的孩子。这世上最后一个与他血脉相连，会对他嘘寒问暖的人也没啦。
慕容夫人脸上的粉红娇羞还没停留多久，又泛出白色，她直勾勾地望着上方，喃喃道：“可我没把你教好……你不肯复兴燕国，你要丢了慕容家，我可怎么敢去见他呀？”
慕容复将她手掌窝在心口敷热，身上的真气也毫不吝惜地灌入，可想必真到了大夫口中天命已至之时，她的身子似筛子，藏不住半点真气，也过不得半点暖意。
直到此时，她还心心念念自己的亡夫，慕容复口中一阵苦意，咬着唇缓缓说道：“……儿还待母亲主持冠礼，父亲已无法为儿束冠，连母亲也要丢下我吗？”
“是啊，复官还未及冠，还未成年呢。”慕容夫人迟钝地看向他，突然仿佛想开了什么似的，露出难得的笑脸，“我的复官还未长大成人，待他长大了必定会承父志光复燕国。”
言罢，一招手，突然精气神都有了，脸色越发红润，吩咐贴身的女婢。
“将我准备的缁衣和玄冠取来，我要亲自为复官束发。”
冠礼本应打开祠堂敬告祖先、大宴宾客，如今却因慕容家人丁零落，一切只得从简。
“我是看不到我儿行婚仪啦，今日先取下你一缕发，待将来你娶妻时用作结发礼也算我这个婆母的心意了。”
慕容夫人将剪下的头发用红线绑好，吸了吸鼻子，看着铜镜中的儿子不由欣慰而笑，“我儿长得真俊，和博哥年轻时真像呵。博哥自年轻时便风流倜傥，惹得好多大姑娘小丫头看直了眼，偏偏直到老大年岁才动了凡心叫我摘下彩头……你可别学他，还是早早结一门亲事，找个知冷知热的人才成。”
慕容夫人越表现的温软和蔼慕容复颤得越厉害。
“我儿……”
“妈妈。”
丙寅年，慕容复当真成了个孤家寡人啦。
早在梦中经过那一回，慕容复还当自己能看淡此事，但直到妈妈去世前还念念不忘那个抛弃妻儿的男人……叫他当真为她不值。
“明笙起秋风，置酒飞冬雪。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
江南景色清雅绵软，即使冬日，风也是缠绵阴柔毫不凌冽。段誉沿着河边走，稚嫩的脸上掩不住的好奇，叫此情此景所感不由开口吟诗。
“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远。”
一个着青衫的少年人，瞧他身量不过志学之年，偏偏装成一副老成模样，沿途经过的游人全都不约而同露出笑脸。
“老丈，敢问参合庄如何走呀？”
“呒不一个庄子叫做啥参合庄格。你肯定是听错哉！”
段誉抓了抓头皮，也没什么其他办法，只能继续到处问。但此地会说官话的人不多，更多人都嘟囔着一口绵软的本地腔调，叫他也听不大懂。
“本地有一位姓慕容的大庄主，请问他住在什么地方？”
“苏州城里么，姓顾、姓陆、姓沈、姓张、姓周、姓朱……都是大庄主，哪有什么姓慕容的？勿曾听见过。”
连续问了七八人，全都不知道慕容家，叫脸皮薄如纸的少年人面色越发红，期期艾艾地从心里鼓足劲才敢继续问下一个过路人。
唉，他带在身上的盘缠已尽，若还找不到人，恐怕就得沦落到破庙，暂时叨扰下丐帮的弟子啦。
“哝问慕容庄主有撒事体呀？”
便在此时，段誉忽听得西首小路上有个声音娇甜的女子问道。
他如闻仙音，转过头，便见到一个身着青衫的小姑娘手上提着几个油纸包正端详他。
但见她十四五的豆蔻年纪，满脸温柔，全身秀气，一双纤手皓肤如玉，便如透明一般，兼之声量清甜，叫段誉不由心中暗赞：“未曾想江南女子，一美至斯。”
那少女微笑道：“参合庄的名字，外边人勿会晓得，你从撒地方听来？”
段誉从愣怔中转醒，赶忙抱拳回礼，从胸口处掏出一方绢帕，展开来露出里面一个印信。
“我与慕容庄主乃是朋友，他日前匆匆离去，把这个落下啦。印信乃十分重要之物，我怕他找不到耽误要事，因此亲自送过来呢。”
绿衫少女仔细端详一番，立刻笑出了脸上酒窝，频频点头，一口南方吴语换做官话，与他温温柔柔地交谈起来。
“我是服侍公子抚琴吹笛的小丫头，叫我阿碧就成啦。——这确实是公子重要之物，我来给你带路。”
唉，今天的晚饭总算有着落，不需要再吃馒头啦。
段誉喜笑颜开，再度拱手作揖。
“有劳姐姐了，今日当真有缘，否则错过姐姐，我怕是就流落到丐帮去啦。”
阿碧掩嘴而笑，“很是很是，若非我今日来城里买玫瑰粽子糖碰巧遇上公子。这里去燕子坞得走水路，你在陆上找人是肯定找不到路啦。”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