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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某个不寻常日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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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雷雨季节，天边像要被劈成两半似的，淅沥沥下着忽大忽小但连绵不断的雨。
夏油杰打着伞赶在回家的路上，结果在路过一处甜品店的垃圾桶时，街道旁那个巨型垃圾桶突然“噗通—咣啷啷啷”，摔倒滚落在他面前，把脏兮兮的泥水溅了他一裤子。
夏油杰没办法做到再把垃圾桶扶起来，于是他准备绕开这段路，但刚转过头，突然从桶里传出“喵”的一声清亮的叫声。
人一般在听见猫叫的最直观反应是好奇，于是夏油杰停下脚步，站到桶旁，看见里面探出一个灰朴朴的脑袋瓜来。
“喵——”灰色的小猫咪对夏油杰发出呼唤，不慌不急的叫声反倒像是在喊他来帮个忙。
它浑身的毛不仅肮脏，粘着各种茶余剩饭不说，还湿透了，被泥巴水跟灰尘包裹着。但是又令人惊奇的是，这只猫咪拥有一双吸引人的蓝色眼睛，像某种会闪烁着光似的宝石，看着好像拥有划破这阴暗天空的能量。
“悟？”夏油杰不知为何脑袋里突然钻进了那个人，但那个人已经与自己恩断义绝，他们发誓过再也不与对方出手，也不会再见面。
听到这个字眼小猫抖了抖耳朵，雨水随着他的耳廓被甩出去两滴，它坐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并了并爪子，像是被夏油杰的视线盯得很尴尬，舔了舔肉垫上的灰之后，洗着脸的功夫又偷偷瞄了一眼夏油杰。
夏油杰很少接触小动物，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但是又觉得自己无法对这个生命负责，说了声“很抱歉，小家伙”转身就走开了。
没想到小猫咪急了，扯着长长的音节翘起尾巴跟在他腿边。夏油杰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随后他蹲下身子，顺势用脖子夹住雨伞，用身体上唯剩的那只胳膊解开了缠在小猫后腿上被拖动着“簌簌”作响的塑料袋。
天空中突然震慑出一声巨响，小灰猫在声音发出的那一霎那，瞬间扒拉着四条动作错乱的腿缩到夏油杰穿的长靴旁瑟瑟发抖。
“不用怕，”夏油杰哑然失笑:“还有我呢，我们在一起没什么好怕的。”
他没想到猫这种生物的胆子这么小，还以为只是迷你版的老虎，应该很威武才对。
夏油杰把雨伞斜在地面上，瓢泼大雨立即将他浑身都淋了个凄湿，只见他拉开冲锋衣，把打开的衣服拨弄到另一边，露出了内部容量很大的暗袋，说道:“进来吧，我先带你回家，如果让你冻死在外面是会传播病毒的。”
而后又补充了一句:“咒术师可治不了病毒。”
小猫咪“喵”一声，毫不客气的跳了进去，调转方向探出个脑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夏油杰愣了一下，心想这猫好聪明。
废了点功夫捏住冲锋衣的拉链，夏油杰弯腰又拾起伞，他环顾了一圈人迹罕至的四周，召唤出一只黑背白腹的巨燕，跳上去直接乘着它飞回了家。
阳台的晾衣杆上，刚脱下的一身衣服正在滴滴答答往地板砖上渗水。站在几乎是全视野的玻璃窗内，能居高临下的看见室外狂风乱作时各种东西被吹刮而起的景象。
“怎么感觉天气越来越恐怖了。”
夏油杰随便往身上披了一件毛毯，去卫生间拿出毛巾擦头发，他租的这档小区的楼层很高，而自己偏偏住在顶楼，平日里冷的要死，但要是打开地暖就勉强还好。
奈何价格比别的地方要便宜一些呀，电费也不算很贵。
等夏油杰将身体清洁完之后，看了一眼被自己暂时关在滚筒洗衣机里防止到处乱跑的猫。刚打开透明的半圆形舱门，小猫咪果不其然“喵！”地一声就往外蹿。
夏油杰迅速地捏住他的后颈，这大概是日本全民皆知的事宜——捏住猫咪的后颈，猫就会老实不再乱动了。
但夏油杰不知道这只限于小时候被妈妈叼着后颈到处跑的猫，很显然这只不一样，不屈不挠地闹腾，它体型本就不小，最终竭力挣扎着在夏油杰胳膊上狠狠留了几条红印。
“嘶。”夏油杰忍痛把它放到地上，它立刻一溜烟躲进淋浴间的隔层里。
被抓挠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红肿鼓起了四道长条形的包，细细密密渗出红色的血。夏油杰把手臂放到水龙头底下冲了冲，心想等雨稍微小一点的时候，打电话联系宠物医生□□打一针狂犬病毒阻断药，顺便给这只猫做个体检，把它的预防针也打了。
菜菜子跟美美子在学校里住校，只有节假日才会回来，夏油杰只能尝试自己一个人处理这只猫，不能让它浑身泥泞到处在屋里跑。
在手机上查了一些相关的养宠讯息，夏油杰等它在浴室里自己适应了一会，拿出一个圆形的木制浴盆，接好温度适宜的自来水，不容拒绝的提着猫放到盆里。
一只手实在做不到按着一只嗷嗷叫唤妄图逃跑的猫咪同时还给它洗澡，夏油杰唤出两只人形咒灵帮他薅住猫脖子，自己往手指上挤了些沐浴露就往它身上搓。
越搓盆里的灰越多，越搓猫越不对劲，终于换了好几道清水之后，呈现在夏油杰面前的是一只纯白色的长毛猫。
夏油杰把它放到洗手台上，召唤出藤蔓型的咒灵有强有力地把它固定的严严实实，才终于得以用吹风机安心给它哄毛。
小白猫抗议地发出尖锐的猫叫，夏油杰也不甘示弱，边吹毛边学着它的声音喵地叫回去，像在嘲讽它的弱小，小猫咪快气炸了。
猫毛越吹越膨胀，最后差不多快要团成一个球，体型也大了一圈，就剩下两只竖立的耳朵跟璀璨的蓝色眼睛，气质一下就出来了。
夏油杰拿着吹风机盯着它愣了一会，自言自语道:“真的好像悟啊。”
小猫咪身上香香的，夏油杰忍不住把脸凑过去贴在它头上闻了闻，小猫咪怒了，伸出爪又要挠，夏油杰直觉灵敏地躲过了攻击。
“脾气真恶劣，跟悟一样。”
夏油杰并不生气，反倒眯起眼睛笑出来，他打开浴室的门，因为地暖的原因客厅里已经很舒适了。
“客人请进来参观吧，寒舍地方不大多多包涵。”夏油杰招待道。
跟吹毛前相比较体型变得丰腴了的白猫，坐在洗手台的毯子上无动于衷，夏油杰的“来呀来呀”对它来说跟听不见一样，只是直勾勾盯着夏油杰。
“怎么了，想让我抱你吗？”夏油杰抬起断掉的那只剩一小节的手臂说道:“我这样抱你，你会很不舒服的，真抱歉啊。”
自从失去了右边的手臂之后做什么都很不方便，自己并不是左撇子，唯一庆幸的大概就是可以召唤咒灵，虽然并不想在私下生活中也用到那些东西，但很多时候会迫不得以。
夏油杰从厨房里翻翻找找，拾到一个喝老酒用的扁窄碟子，他把碟子刷干净，放进了中午没吃完的秋刀鱼，又用茶叶盒的盖子装了些温水，把它们摆放到房间隔墙旁边。
“吃吧，悟，你一定饿坏了。”夏油杰已经自作主张地给猫咪起好了名字，蹲在旁边看着小猫咪对着碟子闻了又闻，伸出舌头舔了两下，紧接着便狼吞虎咽起来。
“小心别卡住了。”夏油杰担忧地看着它，用手挪了挪盛水的容器:“再喝点水吧。”
这猫像是听懂了人话，转头又“啪嗒啪嗒”舔起水来，粉色的小舌头拍打着有力的节拍，水位线没一会就下去了大半。
光速消灭掉食物，猫咪突然抬起头，像定住了一下没有进行移动，夏油杰纳闷地看着他，心想怎么了？
猫咪浑身突然一抽，紧接着又是一抽，它自己好像也愣住了，不知道这情况从何而来。
“都说你吃的太快，打嗝了吧。”
夏油杰给它顺了顺背，它好像很享受，卷曲起尾巴，发出“噜噜噜”的声音。
用旧衣服布置了一个简易的猫窝，夏油杰百无聊赖地坐在身后的沙发上，手机突然传来一震振动，屏幕上闪烁着孔时雨的名字。
伴随着新情报传来，接听了电话的夏油杰紫色的瞳孔慢慢缩小，他望向眼前白毛蓝眼正在专心舔毛的猫，一时间万千思绪复杂的涌上心头。
做了简单的回复后，夏油杰关掉手机随手放到茶几上，他盯着猫，猫也抬头盯着他。
“喵。”小猫来到沙发旁，甩了甩宽大的尾巴做了个蓄力，而后跳到了他身边。夏油杰咽了咽唾液，说道:“你不会真的是悟吧。”
“喵——”小猫咪冲他大大地咧开嘴叫道，两边白花花的牙齿露出了几个尖尖。
但可惜夏油杰并不懂猫语，也不懂猫的行为逻辑，看上去大概有点像生气吧。
过了一会，夏油杰摸了摸它的脑袋，低下眉毛，说:“对不起，总想把你当成另一个人。”
孔时雨在电话里告知，从咒术高层那里安插的眼线刚刚获取了的情报，五条悟失踪了。
夏油杰满脑子想着这件事，结果晚上睡觉的时候，刚刚闭上眼睛，黑暗里都全是挚友最后留下的彻底决裂的话。
“夏油杰，就当我们从来没做过朋友，你也没有认识我，从此之后再也不见。”
那是成为挚友之后对方第一次喊他的全名。
该怎样去形容？是悟太狠心，还是太过优柔寡断？到了那种情况居然都没下手杀了他，而是说了一些令人寒心的话，虽然那些话听起来比死了还难受。
安静的空气中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那声音越来越大，夏油杰迷迷糊糊的清醒过来。定耳一听，原来是小猫咪在用两只强劲的小爪子在门上“哒哒哒哒”扒拉产生的声音。
夏油杰揉揉眼睛，去厨房里给它切了一块新鲜鸡肉，小碗里加了新的水。回床上刚躺下没一会，房间的门又开始“哒哒哒哒”作响。
夏油杰把头蒙在被子里，可那小子好似坚持不懈似的，硬是要把这门挠开个洞。
“喵！喵！喵！”它一声声的发出叫喊，像是在说我知道你能听见，快给老子开门。
这动静持续了十多分钟，夏油杰还以为它能消停下来，结果败下阵来，疲惫的打开门，小猫咪以风的速度冲了进来，四肢快到在夏油杰视线里只剩下模糊残影。
它“唰”地一下围着夏油杰的床钻了一圈，进行了一个漂移，又扑到夏油杰床上，感觉这样很好玩似的，它跳下去又来了一遍。
夏油杰隐隐担心着这猫会不会到他屋里搞破坏，因为它实在是精力太过旺盛了。
趁小猫撒欢的功夫，夏油杰又回厨房泡了杯咖啡，打开电脑里的word新建了一个工作文档，靠左手指尖滑动着键盘上控制鼠标箭头的触摸板，外加使用话筒进行语音输入，依次列举出了下次盘星教会议的重要事项，又打开手抄的花名册甄选勾画了一些可以派发单独任务的可用人选。
等一切都完善的差不多，看着屏幕上结束语后闪烁着的光标，夏油杰沉思了一下，又加上一行字［进行五条悟的行踪搜索调查］。
夏油杰花了几十秒钟的时间想象了一下五条悟可能遭遇到的威胁，发现最大可能莫过于像街边流浪的野猫一样吃下了被人下过毒的食物，然后被麻晕或者控制住了。
夏油杰按了按腰，把椅子往后推，回过身发现猫已经趴在被子中央睡着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去掀被子，而是从柜子里重新拿出一张毛毯，睡在床的边沿处，他披上毯子，小声地说了声:“悟，晚安。”
第二天早上电视机传来报道，说晚上会出现大台风，市民们请谨慎呆在家里不要出门。
夏油杰打着小九九，幻想会不会是悟造成的，如果悟要制造台风，完全不是没可能。
最终他还是躺在地上，自己都不相信这个说法，人类最强咒术师五条悟一直把保护人类当做己任，况且他已经是为人师表了，他的学生们也一定以他为荣。
突然书房里传来许多东西狼狈掉落的声音，夏油杰心里有不详预感，翻了个身，用左臂把自己支撑起来:“悟，你在干什么？”
一走进去，发现书架上摆放过的东西果然掉了一地，该在的都不在原来到位置，不应该在的出现在书柜高高的顶上，邪恶的爪子还拨弄着一个摇摇欲坠的八音盒。
“悟，那是我曾经送给美美子的生日礼物。”
夏油杰屏住呼吸，那个东西现在已经买不到了，如果弄坏了她一定很伤心。
大白猫歪着脑袋，一双蓝眼天真的忽闪忽闪，它乖巧地收回了爪子往后面坐了坐。
夏油杰松了口气，谁知紧接着它便往前一跃，一个滑铲把那个八音盒顶飞了出去。
也许是受伤到现在修养太久没经历过战斗，大脑有些迟钝导致反应慢了一拍，夏油杰忘记召唤咒灵，直接选择伸手去接。
这个八音盒是旋转木马的形状，最上面还有一个较为沉重的水晶球，里面是在雪中摆出芭蕾造型的女孩，如果转动发条，里面的音筒便推动着一层层小针轻轻拨动金属簧片，演奏出《天空之城》的旋律。
夏油杰扑到那堆乱哄哄的书籍中，一切都发生的突然迅速，他只知道自己尽力把它保护下来了，连忙拿起来检查有没有损坏。
听到悠扬婉转的旋律回荡在房间内，小猫咪三两下从书柜蹦到地上，坐在夏油杰身旁看着这个会发出清脆音节的怪东西。
“太好了，没有坏。”夏油杰欣慰地抹去了水晶上面积落的灰尘，粉红芭蕾舞裙的小女孩依然优雅，伴随着刚才失重的引力反应，满天雪花从她身边纷飞而落，这真的是一件很精美的陈列品。
夏油杰起身的时候地面溅落了两滴血花，他愣了一下，用没有沾灰的手背蹭了下鼻子，发现确实是自己流血了。
并不是鼻腔内毛细血管破裂才导致的出血，而是八音盒旋转木马上面的棱角在鼻尖跟颧骨的处贯穿了一道三厘米有余的口子。
他对着化妆镜抹了一些消毒药水，贴了个创可贴，随后吸了吸发麻的鼻子，因为被砸到面部，现在还酸痛酸痛的。
他有些懊恼地瞪了眼白猫，小猫察觉到不善的眼神，边呲着牙边将耳朵折成了飞机状。
夏油杰又将表情恢复到了平常独处时的模样，疲惫，无欲无求，甚至什么都不想再关心。他回到书房内把掉落的物品一件一件摆放回去，并把八音盒放到了上锁的柜子里。
无论是猴子还是咒术师，回忆是很重要的，没有这种东西，有情感的生物就无法活下去，找不到任何存在的意义。
夏油杰发誓过要当个没有过去的人，拾起“大义”的那天，他便动手销毁了几乎所有存在过往痕迹的东西，了无牵挂的走上了这条路。
他翻阅着这些年到各处地方借“宣传”为由拍摄的照片，他手里拿着话筒哗众取宠地站在舞台上，获利者为他喝彩，愚昧者为他鼓掌。他甚至不愿去思考自己脸上贴着的是一张反射真心的面具，还是一个泡沫般虚无的假象，愚弄众生的同时也愚弄自己。
也许捡了只猫回来，看起来就好像跟从前温柔的自己没什么两样，让外面那群教徒看见会惊掉大牙的程度，实际上只要不是面对猴子，他从来没有改变过。
除了那张皮，没人再去看夏油杰的真心了。
“悟，也许我真的很失败。”
夏油杰脸上露出阴郁的神色，他把手放到脸上，但一只手根本遮挡不住悲凉的心情。
“猫都喜欢爬高上低，这是你的本性，所以我不会怪你，也不会强迫纠正你。把贵重物品放的那么高是我考虑不周到，擅自把你带回来也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
夏油杰伸出手，对着那只显露出有所防备的白猫细声道:“等这段时间的经费弄到手了，就给你买个猫爬架吧，所以先忍耐一下。”
这只猫好像真的很通人性，它听了夏油杰的话，即使不懂，也能从那语气里得知些什么似的，放下戒备慢慢走回了他身边。
“喵——”
“真乖。”
夏油杰出去办事的时候，白猫就一直坐在阳台上听着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它的眼睛很漂亮，像两颗包含着苍穹与大海的玻璃珠，灰暗死寂的天空没能消减去这其中一丝一毫的流光溢彩。
它能听见每一滴雨坠落的声音，那些方位，距离，触碰，还有消逝。
回来的时候很不幸又被淋了个浑身湿透，但是夏油杰不在意，他把防水袋里的东西取出来，是给猫咪悟买的高档猫粮，还有长毛猫专用梳子、化毛膏跟一些小零食。
“当当当！”夏油杰最后又取出来一个黑色的迷你墨镜，他招呼着小猫咪来到他面前，然后趁其一个不注意戴到它脸上。
“我知道戴着会很不舒服啦，但是先让我拍两张照片好不好，因为实在是太像了。”
夏油杰拿出数码相机，用牙齿咬下镜头盖，然后挑逗着白猫往这里看，“咔擦咔擦”进行抓拍。拍摄出来的效果很不错，因为猫五条本来就颜值爆表，是只连角度都不用找的奇迹猫猫。
“好了，我帮你取下来吧。”夏油杰心满意足地放下相机，用手去摘白猫眼睛上的墨镜，结果对方在他触碰之前甩了甩大尾巴，顶着那个装饰物迅速跑了，喊都喊不回来。
夏油杰观察了一会，小猫咪愉快地窝在地上舔夏油杰给的羊奶布丁，对仙女棒也有反应，似乎对视线也没有什么影响的样子，夏油杰惊叹之余便随它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