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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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域时间晚19:00。
G6路。
每天傍晚沿着公用区边界散一圈步是叶稷恩难得的消遣。
“您好，请问您知道P4街怎么走吗?”
少年清朗的声音、“P4街”这个于他而言有点敏感的词汇，成功吸引到了他的注意。
于是叶稷恩扭过头，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清隽的少年，背对着他，身材纤细而显得有些孱弱，手中显眼地握着一把堪称古量级玩具枪的R1895——瞎子都知道这一定是个刚从荒野地图里出来没多久的小新人。
被问路的人指了指身后几栋居民楼之间长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路，说“喏。穿过这条街直走再右拐,就是P4街了。”
叶稷恩看着那条与叫P4街方向恰恰相反、反而通往红灯区的路，挑起了眉毛。
“正好我也有事儿要过去，不然我领你去？”那人看起来十分友善地建议。
大晚上的想去他家门口“办事儿”？叶稷恩不动声色地先默默记下了这一笔。他莫名就有点儿期待少年的答复。
少年松了口气，用一种介于放松与拘谨之间的姿态点了点头，说：“太好了，那真是太谢谢您了！”
果然是新生的温室小花。叶稷恩心中嗤笑一声，懒洋洋地插进话去：“P4街在边。”他反手用拇指指了指身后。
公路上夜色很暗，那个哄骗温室小花的男人也看不清这个坏自己好事的路人的脸，或者看了也没认出来，质问中带着恼火道：“你谁啊！不要仗着晚上看不见就跑出来行骗好吗！”
那少年居然还颇为认同：“就是！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叶稷恩自认还是长了一张足够正气的脸的，而多年的经历又将他打磨得不说坚毅起码也是硬气的。所以，当他转眼看到年对面那张写满油滑的脸时，叶稷恩顿时：“……”
看在这死小孩是个只晓得拿玩具手枪的新人并且年纪轻轻眼睛就有毛病的份儿上，叶先生决定不同他们计较，当场两手一摊，肩一耸，转身走了。
自然也就忽略了少年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流露出的若有所思的神情。
然而或许是下午在Qin吧的事颇有点儿败坏他的兴致，让他在百无聊赖之下难得还起了点儿看热闹的心思。于是在走出近百米以后，叶稷恩悄无声息地又折了回去,远远地跟上了那二人。
不知道怎么被破坏的路灯立在路两侧，正常亮着的灯泡不足三分之一。
男人缓步走在前头，不停地用眼角去瞟那个落后他半步、毫无察觉的少年。惨白又黯淡的灯光下，少年的脸白得透明，脸上满是毫无防备的信任，右手甚至还反握那把在“成年人”眼里真的就是把玩具手枪的R1895。
时机差不多了。男人打算先引起一个话题，好叫人放松警惕——虽然他其实感觉这少年呆呆愣愣的随随便便就哄骗好了：“你去P4街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我要找一个人，”辻而答道，“他住在那边。”
男人动作一滞，猛地僵在当场。P4街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位排在政府和六党红色名单第一位的大佬啊！
他迟疑地问:“怎么?那位是你什么人?”
“是我姐姐，”少年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答道，“我在找她。
叶稷恩想，果然啊，小男孩的嘴，骗人的鬼。
正被哄骗的男人一愣，接着便目光一凝，自然也轻而易举地识破了这谎言。然而，尚未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只见眼前银光一闪，“砰”的一声，伴随着子弹穿过头骨的细微声响，一股热流自他额头正中央汩汩流下。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中倒映出少年举着手枪的右手。
“咚”地一声，尸体借着子弹带来的巨大冲击力轰然倒地，连抽搐一下也没有。
叶稷恩远远地“嘶”了一声。
从反握枪管到抬起手握住枪柄开出那一枪，这少年只用了短短不到两秒的时间，这之中甚至还包括了他发觉异常做出反应的时间。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不给我们这些老家伙活路啊。”叶稷恩自顾自地唏嘘。
少年的目光却笔直地刺了过来。
叶稷恩于是从坏掉的路灯后走出来，摊着空空如也的双手，笑道：“怎么？小朋友，动不动就开枪爆头可不是个好习惯哦。”
闻言，少年竟流露出了有些茫然的神情，半晌目光才落到枪口尚指向一侧的枪上，忙欲盖弥彰地把握着枪的手藏在了身后。
还真像是个偷了巧克之后把手背到身后说“我没有”的小朋友似的。
“小朋友，你姐姐住在P4街?叫什么名字啊？”叶稷恩似笑非笑地问。
少年却自动把第一个问句切断了，他带着点生硬地说：“我不叫小朋友，我叫辻而。”语气和表情都十分正经和认真。
叶稷恩也没跟他计较这个问题，反而顺着话叫道：“侄儿？”
少年呆了呆,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占了便宜，随即恶狠狠地瞪了这没皮没脸的人一眼。
叶稷恩不以为意，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画面，不由笑出了声。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出来了：“我觉得你应该扎两个辫子，跺一跺脚，再“哼”上一声，这才有气势嘛。
话音未落，少年已经凶狠地扑了上来。
叶稷恩当然不可能让他得手，不然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而少年连枪都没有拔出来，自然也不会是要大动真格的意思。虽然他得承认这少年的身手意外地还不错，但跟他们这种真正“老不死”的东西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了。
他逗猫似的过了几招，“咔咔”两声，从背后将少年的胳膊牢牢锁住，愉快地说：“哎～小朋友，不要动不动就使用暴力嘛。”
过而挣动不得，只得羞愤道：“放开我！”
叶稷恩从善如流地松开手，却没等到下一波攻势。
辻而迅速退出两步之外，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然后走到那具被遗忘良久的尸体旁边，打开终端机苦苦思索起来。
“干嘛呢这是?”叶稷恩环胸站在原地，随口问道。
辻而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说他没事找事，但他还是用不怎么高兴的语气地回答道：“游戏手册上说休息区伤人可以用终端机留下信息，免得后继遇上一大堆调查太麻烦。”
叶稷恩想了想，好不容易才从脑子的旮旯里翻出这么个事儿来:哦：“哦，政府新上的系统是吧？听说过。”
辻而没理他，对照电子版手册中的说明把操作流程给琢磨出来了，然后站起来就往回走，路过叶稷恩时瞟都没瞟他一眼。
叶失生还是头回被忽视得这么彻底，当即不乐意了，追在人后面问：“这就走了？……怎么不说话，侄儿？侄儿？辻而？十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少年的脚步微微一顿，随机步伐迈得飞快，企图甩掉这个噪音源。
但叶先生一米二的大长腿不是自长的，不仅没能被成功甩掉，甚至还在疾行中凑近人耳边喋喋不休：“那你姐姐应该叫什么啊？十？十一？十三？十四？”
辻而忍无可忍地猛地停了下来，漆黑透彻的眸子在G1路的路灯下一动不动地盯着叶稷恩，眼角紧绷：“你……”
“哎了，小心！”叶稷恩拉住胳膊将人猛地一拽，辻而整个毫无防备地撞到他面前，感觉自己的鼻梁骨都险些被撞断。
汽车狂“哔”着从他背后呼啸而过。
“大半夜的怎么开车的！”叶稷恩喊了一声。
那司机比他还要嚣张，风声中传来了他的回复：“大半夜的在马路上拉拉扯扯，嘁，狗男男！”
辻而已经强行从他手中挣脱开来，冷着一张脸说了声“谢谢”，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继续往前走。
叶先生自讨没趣却不自知，反而觍着脸重又追了上去：“别不说话嘛，你是去P4街吗？反正正好我也要过去，看你这么不认路的样子,你叫声叔叔我就领你去呗。”
话刚出口，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才那“满脸油滑”的男人，叶稷恩看清了少年眼中赤裸裸的怀疑。
叶稷恩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不仅是因为面前的少年能够在冷静和孩子气之间自由切换，还因为他分明同这少年素未平生，甚至刚则认识到十分钟,一举一动却能表现得如多年的“忘年交”似的。
叶先生稍微反思了一下，他是是是因为真的上年纪，所以有点儿太无聊了？
于是他摊了摊手，说：“行吧，那我走了。”
说完，他好心地又补了一句：“别怪叔叔没提醒你，十二点有宵禁的，你没找到住的地方吧？别指望着大街上有哪个像我心这样好的叔叔阿姨能把你给捡回去，小朋友。”
在辻而再次扑上来之前，他摆摆手，沿着G1路继续每夜的散步。
没看到有哪位小朋友偷偷摸摸地跟在后边。
直到回到他那家破破的小酒馆，P4街依旧如平时一样，安静，凋敝，半个鬼影也没有。
叶稷恩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打了个哈欠，说：“晚安，Cynthia。”
然后他关上了酒馆的门。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