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调》三水小草

4、第 4 章

　　就像恐慌发作时一样，她的平静也来得很突然。

　　路过路口的时候听到有车子摁下喇叭，我连忙去看她，只看见她好奇地张望。

　　仿佛之前的“惧怕”是一层笼罩她的影子，在光明到来的瞬间消散了。

　　先用我的身份证给她办了一张手机卡，路过一家美发店听见音乐震天响，我看她，她看着玻璃门里的灯。

　　很好，很安静。

　　我放下心，领着她走进了小区旁边的超市。

　　“拖鞋、牙刷、毛巾、水杯……”我在超市里转来转去，看见有卖发绳，黑色的绳子上两颗圆咕噜嘟的小红球像是两颗小樱桃，直接拿了两个。

　　转身看她，她站在一个架子前面一动不动，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一个小东西。

　　两边是细密的木齿、中间是画了梅花的主梁，我记得这种小小巧巧的梳子叫篦子，从上面完全感受不到对我这种熬夜秃头的人有一丝一毫的友好。

　　强忍着内心的嫉妒，我拿了一个看了看价格。

　　九块九。

　　青青的目光跟着小篦子飘。

　　一直飘进了购物推车里。

　　“内裤要粉色的吗？”我拉着她去看换洗的内衣。

　　小姑娘用了半分钟弄明白了内裤是干什么的，一下蹿到了五米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从小推车里拿着那个篦子。

　　隔着一个货架的长度，我呆呆地看着她。

　　她也呆呆地看着我。

　　我忍不住笑了，笑得蹲在地上。

　　她也笑了，抿着嘴，没有声音。

　　超市的收银员眺望我们，仿佛看见了两个傻子。

　　除了那个篦子，我还买了些计划外的东西，比如零食和饮料。

　　小姑娘不知道这些东西才是满足口腹之欲的快乐源泉，一会儿看着街边的路灯，一会儿看着路上的行人。

　　我住的小区其实很老旧，九七年建的，只比我小几岁，除了路对面的高楼，并没有多少新奇的事物。

　　青青却连水泥白墙都要好好摸一摸，很小心的样子，仿佛墙会塌掉。

　　头上的树也让她瞪大了眼睛，斜照的阳光透过树叶晕成了墙上一片片的光影，她站在那光里都是欢欢喜喜的样子。

　　“这是消防栓。”我说，“有了火灾就能立刻取水灭掉。”

　　她蹲下抱着消防栓像是抱着什么亲人。

　　吓得我赶紧把她拎起来。

　　小小瘦瘦的小姑娘真的力气很大，要不是我拿出了那个价值九块九的篦子威胁，还真拽不动她。

　　有洒水车唱着歌慢吞吞地来，一阵水雾喷洒。

　　我拉着青青躲开，她瞪大了眼睛，指着那个洒水车。

　　“给路面降温，给绿化带浇水。”我跟她说，“唱着歌是为了提醒别人让开。”

　　青青着急了。

　　她看着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又指了指地上深色的水痕。

　　我茫然。

　　她更着急了，指着绿化带里的青草。

　　草叶子上水光闪烁。

　　她看着我，突然张嘴。

　　“麦子。”

　　我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明白她用口型说的是这两个字。

　　“你是说农村浇地？不用这种洒水车。用的是那种，呲——”

　　我用手模仿喷壶，嘴里学着拟声词。

　　青青傻愣愣地看着我。

　　察觉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我，其实比她更傻。

　　最后我拉着她站在树荫里，用手机找了视频给她看。

　　她捧着我的手机，浪费着我的流量，我拎着给她买的东西，牵着她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