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无明番外1：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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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金眼哑巴”就是肖重九恼羞成怒取的一个外号，其实他不叫“金眼哑巴”，他曾经给自己取过一个名字的，在那漫长而黑暗的日子里，他戳着屋子里好不容易混进的一只小蚂蚁，呢喃道：“你看，小蚂蚁，这里有时候连月光都照不进来，更别说阳光了。我不是一号，我才不叫一号，他们都没有名字，可是我得有一个。”适才刚满六岁的小“金眼哑巴”仰头看了看房顶，仿佛在思索，突然他黝黑的眼睛一亮，“小蚂蚁，你说我叫无明好不好，因为没有太阳，也没有阳光！我不愧是他们里面最有文化的，取个名字也这么好听！”
小无明呆着的地方是一个终日不见天际的暗室，这样的暗室连绵不断的，有好几个，有的是专门给他们住的，有些是干什么的小无明暂时还不知道。那些个暗室像是一个一个紧密排列着的怪物，张着一张张血盆大口，进了门的人，就没几个再出来过。
小无明看着小，但其实是第一批就进来的，也是第一批里最小的。
起先，除了他以外全是蓬头垢面的成年人，有的面露凶光不住的敲打暗室的门，嘴里一个劲的冒脏话；有的唯唯诺诺的缩在墙角，被其他人踢两脚就吓得流出一滩恶臭的糟水；有的看见角落的小无明，就会狞笑着过来摸两把，满脸的不怀好意。
但是他们都没有嚣张很久，他们和小无明一样，没多久就被带到了那个充满药味的房间，然后在里面疼的直叫唤，嘶吼的声音震得刚从另一间同样房间出来的小无明一个酿跄，他撇撇皲裂的嘴角，不以为意的苍白着脸扶着墙，一步步用拴着脚链的双脚挪回了住宿的暗室。最终这些人都是横着出了那房间，无明心想这些人看着人高马大的，实际一点不行嘛，不然自己受过几次，除了疼痛难熬，也没有这么夸张的说。
后面来了许多小孩，竟然有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无明很开心，但是他发现小孩们一点也不开心，他们哭闹着，缩成一团，嘴里不住的喊着“父亲”“母亲”“奶奶”“外公”……
小无明歪头好奇，这些是啥，是什么好吃的吗？他觉得最好吃的就是去完药房给的那个饼，好吃极了！原来那个饼有这种名字的吗？
那他也得有个名字，他记不得更以前一些的事了，他的记忆可能因为药物的原因，总是断断续续的，但是他记得好像有个人曾用温柔的声音教过他：“日，是太阳的意思，月是月亮，你看……他们两个合在一起，这天就亮了，所以啊，它读作‘明’。”所以，一天在暗室，他给了自己取了一个名字——“无明”。
渐渐地，小无明没了取名字吃烧饼的兴趣，因为新来的同龄孩子虽然多坚持了几个月，还是被吞噬在那些药房里。什么二号、三号、四号的来了走，走了来，重复用了好几次，就他这个一号的名号，一直稳稳的没有变过。
后来再大些，来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所谓师父，他们开始教他们怎么打架，怎么使用那些可怕的武器——
拿着鞭子的管事先是把他们丢进武器间，挑选称手的兵器，各个孩子最小不过八、九岁的年岁，最大的无明估计也就十一、二岁，他们凭着感觉抢了刀，枪，棍棒，有的拿不动，但是被鞭子打得狠了，还是颤悠悠抱着武器出去了；有的没用过刀，不小心把手划开了个大口子，抽了抽鼻子就想流眼泪，却被管事一眼瞪得憋了回去；小无明动作快，一进去就抢了把看起来轻便的匕首。
小小的无明不知道地狱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他突然觉得生活了良久的一间间暗室，就像一个个无间地狱。
他们一边吃着那令人疼痛的药丸，一边被逼迫和各种动物厮杀，和关在一起的伙伴厮杀，不知道多少个岁月，长到无明忘记了自己曾经喜爱的烧饼，长到忘了曾经一个夜晚他悄悄透过一个隐蔽天窗看到的美丽月光。
他每天苍白的脸上都交错着血污，有动物的，有人的，也有自己的……不杀他们，他们就得杀了自己，小无明难过又无奈。
后面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周边编号变动得小了，他还曾试图和什么二号三号的聊天，一开始二号三号的还会和他讲曾经他们吃糖葫芦的故事、花灯节的美丽景象，他想等管事说的选拔过去了，他也去瞧瞧。
可是后来，除了小无明，其他人都开始变得越来越木讷，最后他过去暗室再找他们聊天，他们只会僵硬的转动一双眼睛，随着那噪耳的哨声一举一动。
再后来，他们的双眼只是死死看着他，毫无光芒……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没人说话的小无明变得沉默，十来年的夜晚，他每晚都能做到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一大堆官兵闯入他的家里，踢死了自己身旁的大白狗，砸了他叫“娘亲”的女人喜爱的花瓶，划破了“二姐”亲手绣的帘幔，叫“父亲”的年老身影被一脚踢在了地上，他好像想挣扎着爬起来，最后好不容易爬了起来，还被两把刀架住了脖颈。有一个他叫“大哥”的男人匆忙跑了来，带头的那人一刀捅了他的肚子，他倒在地上看着自己，嘴边喃喃着啥，然后没了气息。
梦里他还零零碎碎看到过很多片段——
他看到他躲在门后听到所谓“父亲”和那个“母亲”说他发现了皇帝的药人计划，他要上书劝诫……
他被装在麻袋里，一个白面男人打开袋子似乎看了他一眼，然后用尖细的声音对扛着他的人说：“这娃子或许可以拿去做第一批药人，人多些。成功率也大些，也省的咱家又去找了……”
又是一开始的那个房间，他拿着个糖葫芦依然躲在门背后。他听到还是那个所谓的“母亲”说话，她语带焦急：“老爷，我们归隐吧，毕竟如果当今圣上发现他是五皇子，我们全家就……”“他不会发现的，长大后我不会让他进宫。”
“阿明，过来~”无明看到自己走了过去，那个叫“母亲”的女人慈爱的摸着他的头，还在他脖子上挂了一个银色小哨子，“这是娘给你的生日礼物，喜欢不？”他点了点头。
一个清冷的房间内，一个漂亮的女人一边把他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在桌上纸上写着：“日，是太阳的意思，月是月亮，你看……他们两个合在一起，这天就亮了，所以啊，它读作‘明’。”一个和善威严的男人坐一旁微笑看着他们，女人说：“皇上，我们给小五取名作‘明’好不好？”“好！‘明心知往，力行求志。’哈哈哈哈，好名字！”
“玉佩拿好，如果以后寡人还能有机会，一定会接回明儿的。”被披风遮得严实的他被他叫“父亲”的男人抱在怀里“臣定会教导他成人成材，不辱皇上使命。”“爱卿，苦了你了……”
“哈哈哈哈哈，父皇真是厉害，还留这一手。”穿着明黄衣服的年轻男人看着他，手里赫然拿着一个玉佩。
“你们按着这个玉佩的模样给他身上留个印，哈哈哈哈哈，我要让父皇泉下还能认出他的好儿子。”说完还不忘把玉佩丢给一旁的白面男人：“你这注意不错，就留他条狗命给我卖命，这玉佩就赏你了，再怎么说也是上好的玉种。”
最后一个画面停留在叫“母亲”的女人满脸是血的捏着他的肩膀喊道：“阿明！你要找那个狗皇帝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片段顺序杂乱无章，而且醒来后的无明总是对这些片段记得不太清楚，但是耳边一直清晰的围绕着最后那个女人的话语……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找皇帝报仇，但是他想，他也没有其他事要做了。慢慢的，也许是梦的久了，这报仇两字便不知不觉成了他的目标和执念。虽然他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报仇，但是有了目标，还是要努力去完成它的，或许完成了，就知道为什么了呢？小无明这样想到。
一天，管事拿着皮鞭站在高台上，对众人说：“你们听好！很幸运你们经过了药物试验，接下来是对你们存活价值的考验，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走到圣上的身旁，荣幸得当圣上的狗……”
后面的无明没有听，也不太在意，因为他仿佛找到了活下去的动力，只有活到了最后，才能走到那狗皇帝的身后，和梦里那个女人说的一样——报仇！
再次来到那个武器间，无明没有再去抢那匕首，只是环视一周，什么也没拿，去了门口，盯着管事手里的长鞭，许久没说话的嘴里干瘪的崩出一个字“要。”
管事来了兴味，舞了舞手中的长鞭，居高临下的问他“你要这个？”无明点头。管事笑了，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抬了抬自己的右脚，逗弄他道:“你把我鞋底舔干净，我就把这鞭子给你，怎么样？”无明没有说话，却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决心。
那管事笑了，笑得很大声，仿佛看到了第一次学会作揖求食的狗仔般开心，旁边被吓哭的聒噪哭声，都没让他再次兴起挥鞭打人的冲动。他看了看干净的鞋底，用鞋尖挑起了无明的下巴，审视了良久，终于把手里的鞭子扔到无明面前，“拿去吧，希望你能活到最后。”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他已经比那些管事还要高大。终于，他厮杀到了最后，也挨过了难熬的药物反应，他赢了，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怪物……令人害怕的金色眼瞳，如怪兽般怪异的金色头发，苍白如雪的皮肤，还是人形，却没了人样。
离管事所说的 “交货”还有半天，他被用麻袋蒙住了头，继续拴上了手链脚链关在柴房里，让已经没了自我的十一、十三、十五……一起在门口守着他。管事可能怕他在麻袋里面闷了去，还难得贴心的给他挖了五个小洞，眼睛鼻子嘴一个没落。
终于要达成夙愿，站在那人身后，报所谓的仇了，他好像是高兴的，但是却只有无尽的迷茫……
夜晚，守着的八人离开了，随后随着一道不同于刺耳哨声的奇怪旋律从柴房外传了进来，让他想起了二号、三号，让他想起了那个美丽的女人抱着他哭泣的脸，他不禁听呆了……
突然一个青衣少年闯了进来，带进了一室月光，他不禁看那少年入了迷，他想那少年怎么和月光一样。
看少年看向自己，无明担心自己被管事厌恶的金色眼瞳吓到少年，不禁戒备的往后缩了缩，哪知少年根本不怕，对着他一顿戳弄，嘴里说着奇怪的话，虽然无明听不太明白，但是心里却仿佛也吃到了二号和三号故事里的糖葫芦一样，奇怪得紧。
他突然不想这个人和暗室的那些人一样消失，感觉到有人接近，他把他藏了起来，无论来人怎么踢他，他都不想挪动半分，让这些人发现那个少年……
后面无明发现，报仇是什么突然不重要了，什么梦也不重要了，他只想呆在那“月光”旁边。
那一夜，他仿佛看到了故事里花灯节的美丽场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无明番外1：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