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菊耀]长久（砂糖向）》雁玉楼

1、第 1 章

　　菊耀 长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短暂的事物？
　　好比柔弱的樱花、晶莹的雪花。一个是春季纷飞的娇艳，一个是手心冰冷的眼泪。

　　“恩，好了！”
　　本田菊擦完最后一件瓷器，整间屋子的扫除工作告一段落。屋子还是传统的木质结构，几个月没有清理墙角缝隙里有些发霉，本田拿起刷子耗了一下午才搞定。
　　本来屋子里面装饰挺简洁，前几天寒风刺骨，本田头脑一发热就添置了一个屏风，屏风上绣着盛开的花，从远处看好像花上还沾着露水，闪闪发光。当时在商店橱窗中看见这个屏风，就喜欢它这一点。
　　于是等到圣诞节期间大甩卖，本田菊买回来一个。
　　虽然价钱不菲，他还是想看到王耀惊讶和称赞的样子。
　　“说起来，应该到了啊……”
　　本田菊一直算着时间，王耀坐飞机此时大概到机场了。
　　也许那个人在打车过来的路上。本田把手中的抹布洗干净挂在后院的晾衣架，他自己坐在拉门的台阶上吹着春季的风。
　　暖暖的太阳照耀在脸颊，屋檐下面挂着的风铃随风奏起的旋律，太过轻柔，本田菊不禁眯起了眼睛。
　　从后院向远处望去，是能够看见山的。
　　在他和王耀未相遇之前，他每日遥望着远处的山，缠着看门的婆婆讲故事，有多少次，婆婆提到大海对面的那个国/家，高大俊秀，威严却和蔼。
　　婆婆自然是没有见过王耀的，所以对于他们，王耀的一切都是美丽的故事。
　　然后……本田终于能自己生活时，看门的人也不在了。
　　人类的生命，比他想象的短暂。
　　大片的樱花陨落，本田菊独自敲响神社新年的钟。很多年以后，依旧如此。
　　太阳开始斜落，桔黄色的云铺满天空。本田菊感觉起风了，退回屋子里，关上后院的门。家务事并不忙，为王耀准备的晚餐大都是冷盘，至于主食，小火慢熬了一下午，马上就要起锅了。
　　“叮咚……”门铃响了，本田菊没顾上看猫眼，直接开了门锁，门外站着的正是王耀，本田菊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表情，自己没换上正式的衣服，甚至做家务时穿的浴衣的袖子都没放下来。
　　“恩？小菊，我脸上有东西吗？”王耀被盯了好久，感觉不太舒服，但总不能转过头去。那脸上稍微发烫，但愿对方看不出来。
　　“啊、不，对不起，是我失礼了，请进。”
　　本田菊趁王耀不注意把袖子撸下来，顺便帮王耀提提行李。
　　“旅途，辛苦吗？”本田端了一杯茶放在桌面上，坐在王耀的对面，微笑、微笑。
　　“唔……老人家不适合坐飞机，难过死了啊鲁！”王耀捧起杯子豪迈地一饮而尽。本田菊看着自家宝贝杯子重重地砸在桌上只能苦笑。“也对呢……啊，现在要不要吃饭？我已经准备好了。”
　　“哦，谢谢你阿鲁。还有我不喜欢吃咸的……”王耀趴在桌子上庸懒得像只猫，慢条斯理地提着要求。本田肩膀一抖，他准备的菜有不少是咸的，本田揉眼睛又揉额头，唉，他怎么记着王耀喜欢吃咸的？
　　……因为天与人斗其乐无穷啊本田先生！
　　“好吧，等我一下。”本田抛下话头冲进厨房一通乱翻，自家橱柜里还保存着冬天上街买的樱饼、草饼……除去和果子还有些洋果子，甜点当饭吃是相当的不好，但是本田先生一根筋，只觉得待客之道不能丢更何况对方是王耀。
　　他把这些外表可爱但不能当饭的甜点端出去，本来想说句抱歉只有甜的食物，但王耀一个箭步先冲了上来，一把握住了本田端着盘子十分危急的手。
　　似乎王耀眼中闪着星星？那是您看错了绝对！
　　“小菊这是什么？超可爱阿鲁！！”王耀捧起一个樱饼抱在怀中。“好可爱可爱！！虽然GITTY酱很好但是心目中第一可爱的东西就让给它吧☆”
　　“那、那是用来吃的，耀君？”本田极力挽回自己所剩无几的甜点，赶紧放下托盘，制住他活蹦乱跳的王耀同志。不料王耀完全陷入KIRA模式，抱完樱饼还嫌不够他抱起了本田菊先生。
　　“所以说，耀君把樱饼放下……哎？！”
　　本田菊一时停止。
　　王耀浅浅的呼吸停留在本田菊的耳边，胸口的热源更是证实了王耀的存在。
　　本田菊先生头顶青烟吞下一盘内牛满面，大脑都停止了，还管身体做什么。
　　于是他伸手紧紧抱住。
　　“……啊，压碎了。”王耀在本田菊的耳边惋惜着，本田脸红到冒泡，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两手一伸推开王耀。“吃、吃饭吧？”本田菊径自蹲坐在桌子旁，王耀也跟着坐下来。本田先生又是一阵心跳，眼都直了还在努力克制。
　　“还是耀君坐着，我把剩下的东西端过来。电、电视，看看吧。”
　　王耀瞧见自家弟弟慌张的样子十分不解，打开电视随便换频道，一边思索着。
　　“难道真是我脸上有东西？”王耀环顾四周，没镜子啊，于是他对着自己的脸一通乱擦，整个面颊全红了。本田刚好端了盘子从厨房走出来，那颗脆弱的心呐，差点停跳。
　　眼角带泪！
　　颊红！
　　满面无辜望着自己！！
　　“噗！”本田菊揪着胸口扑倒在地，有什么鲜红的液体如大江东流奔驰而下，瞬间染红了自家的地板。“萌……这就是萌杀嘛！”本田惊呼一声飞回厨房拿个小毛巾捂着鼻子，用山上的泉水清醒脑袋，半晌之后以全优家庭妇男形象回到客厅。
　　“小菊你怎么了啊鲁？”
　　“没什么！”本田先生从头到脚闪着金光，微笑犹如圣母降临。“我怎么可能因为耀君的一个杀必死就支持不住呢。”刚说完，从嘴里喷出“彩虹”。
　　“小、小菊？！”王耀想上前搭把手本田菊喷得更加汹涌。“不，耀君别过来了，这是常有的事。”
　　本田菊深呼吸，终于缓过来。
　　“耀君看电视吧，不用管我了。”
　　王耀虽然略有犹豫，但是注意力转回电视机，正在此时，电视机里大风吹过，随着一阵惊呼“呀～”少女的裙子飘啊飘，屏幕上雪白一片。
　　本田菊见势不好，奋不顾身一个转体360度飞跃餐桌挡在屏幕前，满头冷汗哗哗地下，看王耀镇定自若，本田心里直突突。
　　“小菊你挡着电视了。人老了就是麻烦，不戴眼镜什么都看不到呢啊鲁。”
　　……哥哥你看不清楚怎么可能知道我挡电视不要一脸无辜说这种低水平谎话好吗？！
　　本田在心中呼唤真理。
　　真理难找。本田感叹。
　　现如今黄金档动画都敢玩这套，身为资深宅男的本田还是扛不住在心中谴责制作公司抢钱之道越发无聊。
　　“耀君，我来帮你找个节目。”本田菊接过遥控器选择一个“正常”节目，这才揉着太阳穴回去拿抹布擦干净鲜血淋漓的榻榻米。
　　“小菊啊……”王耀突然变得甚为伤感，本田惊出一身鸡皮疙瘩。“我知道你们家AC□□业发展得好，没想到你居然给我借鉴一下都——”
　　“不是的！”本田激动地握住王耀的双手，眼中闪烁着本来就不存在的泪花。
　　“耀君就保持这个样子好了！”现实是残酷的啊。本田没把后半句说出口，他的宅心谁明白啊谁明白。
　　王耀对于本田菊的爆发深感忧虑，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开不起玩笑呢？
　　“好啦阿鲁，我才不是那么小心眼的家伙。”王耀略带些赌气撒娇的意味解释道。“小菊也是，就保持这个样子好了。”
　　本田菊心中一动，面上虽然未红，内心都沸腾成一锅开水了。
　　“我开动了。”
　　“我开动了。”
　　洋洋洒洒几百字后，本田与王耀先生终于回到了主题，身为作者有无限感概涌上心头。
　　“啊，这个还是很可爱阿鲁，粉红色的好小～”王耀他的意思是舍不得吃。“我们家的做法是实用和分量足，小菊家的食物似乎都不讲究分量呢？”
　　“是的耀君。因为点心买的是成品，装盘的装饰都要自己做。樱饼的话，通常会在白色的瓷盘中绘出树干一类的图案……”本田菊耐心地讲解着，王耀间歇地听着，感兴趣的部分就只在装盘技巧。
　　“那这个呢？”王耀指了指草饼。
　　“恩……是一样的，自己发挥就好，不过海鲜类的食物就和点心不同。”本田菊把自己在家做饭的心得全说出来，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王耀问这些做什么。
　　“等小菊来我家做客的时候我做给你吃啊！”王耀一脸“你太好猜”的表情拍着胸脯回答道，“不是说，春节过后来一趟吗？”
　　本田菊模糊地记起来这件事。
　　那是去年代表团访问时，自己自作主张答应的。
　　“春节，不能留在这里吗？”本田菊没抱多大期待，只是想问问。
　　王耀马上露出一副尴尬的样子。本田菊忙着摇手装作不在意，“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家已经过完春节了，这样对耀君说，果然是我太任性了。本来……就已经好多年没在一起过节了……”
　　本田菊家里的春节与西/方接轨，是在一月一日。
　　今年也是他一个人敲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我吃好了。”王耀微笑着将筷子横放在碗上，这是礼节，表示他不再进食，同时也是委婉的离席要求。
　　“餐具放着我来清理吧，小菊不是忙了一下午吗？”
　　本田菊不强求，漫无目的地按着遥控器，眼角余光一刻也没有离开在厨房中忙活的王耀。那样一个清秀的人。
　　本田菊闭上眼睛，与王耀相遇的记忆模糊不清，回忆起与王耀分开的那些日子，无比鲜明。每年看着樱花飞舞又凋零，也许从那时起，他爱上了易逝的东西。
　　“小菊？”挽着袖子的王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本田面前。
　　本田菊这才回过神来。“是？”
　　“啊，清理好了。电视，这么好看？”王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顺便趴在榻榻米上放松肌肉。
　　“恩……还好。”本田遮遮掩掩地把头扭过去。
　　王耀在观察别人这方面颇具心得，本田菊那点不自然瞒不过他，只是时机未到，他假装不在意。
　　电视中播放的是地方电视台自己举办的有奖竞猜，指望这个提高收视他们未免太甜了，于是功夫下在题目上。比如GAL GAME的始祖是XXX，当年诗X影响一代人择偶标准等等。
　　喂！这都什么啦！
　　本田先生愤慨了，宅什么宅的，被说到现在，意思根本扭曲成了娱乐大众的流行词啊基可修！
　　于是本田菊拇指一用力换成N、H、K改看国/际时讯。
　　“呵呵，不看了吗？”王耀用右手撑着脑袋调侃似的说。本田菊稍一回头，王耀顿时满面灿烂闪得本田先生再次无力支持。
　　“没、没有。”本田菊一边说着一边急找手帕。
　　本田很想眼不见为净……真的。
　　王耀趴在榻榻米上，黑色的马尾绕过白皙的脖颈垂在胸前。更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是，王耀那一身常见装备旗袍啊掩面。腰身掐得恰到好处，身为技术宅的本田恨不得拿本素描簿自行记录。
　　“耀君……恩对了，长途旅行辛苦了，要不要先去泡汤呢？”本田菊拍手为自己的idea叫好。“从右手边那个房间出去就到了呦。”
　　王耀显然被打动了，菊家的温泉也算是一大特色，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去太可惜了。
　　“不过……”王耀又有些犹豫的样子。“我比较想跟小菊聊天啊。”
　　潜在意思是：比较想和你在一起。
　　“噗！”本田先生虽然早有准备但这纯情的一击太要命了！本田菊趴倒在地，但是为了绅士风度，他那颤抖的右手撑起整个身体，同时用颤抖的语调，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似的声音说：“好……好、啊，那我、我们可以一起……？”
　　“唔，没关系阿鲁。”
　　王耀点头答应了。
　　本田菊内牛满面同时握拳在脑中打上了大大的惊叹号。
　　王耀蹲在池边试水温，一阵凉风袭来，他瑟缩了一下。依稀看见本田菊的身影出现在一片白茫茫雾气之后。王耀一出神打了个喷嚏。
　　王耀想着差不多了，缓缓下水，水温很舒适，他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本田菊出现在他面前时肩上搭着毛巾。
　　“耀君，给。”本田菊浅笑着把其中一条毛巾递给王耀。
　　他也试试水温，然后缓缓下水。本田菊在王耀身边坐好时几乎没溅起一点水花。
　　因为小菊是个温和的孩子啊。
　　王耀接过毛巾用它挽住头发，抬头只见院子外围的树枝向月亮拥过来，厚重的树冠像是一个帷帐罩在温泉池的上空。
　　浴池和外界只用一个竹篱墙隔开，而那所谓的外界，更像树木丛生的森林。
　　“小菊还记得那里吗？”
　　“我们家的普通树林……那里怎么了吗？”本田菊反问道。
　　王耀想了想，本来想说什么似的张开嘴，最后一句话也没多说。“你不记得，也好。”
　　本田菊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或者叫做熟悉也不为过。那是多久以前经历过的情景与现在重叠。
　　“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小菊要听话，等着婆婆回来……”
　　本田菊的大脑一阵闷响。不知道是蒸汽造成的缺氧还是自己失控。他只感觉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但是双手在拼命捂住耳朵。
　　残缺的月亮倒映在水中，水波荡漾，一圈圈涟漪将那个月亮撕开，丑陋地分成好几片，轻轻地，漂浮的样子，分离的样子……
　　“真可怕……那是尸/体吧。”
　　本田菊的耳边飘过这句话，他不由自主地抓住身边的人。那个人的皮肤比自己的更有人类的感觉，比自己的温热，所以才留恋他吗。
　　而被我喜欢上的东西，都很短暂。
　　很短暂哦，人的生命。一个苍老的面容浮现在眼前，离本田菊很近，好像要将他同那月亮一般分离。
　　“小菊……！”王耀稍微提高音量，本田菊才从失神的模样转换过来。刚刚王耀并没有看着他，王耀回过头时看到的是本田不受控制地自己沉下去，水淹没到嘴巴，而蒸汽的温度足可以使一个人昏厥过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一……”王耀在震惊中停止了说教。
　　“耀君……”
　　本田带着空洞的眼神靠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王耀的手臂被抓着根本挣脱不开。
　　“小菊？”王耀察觉到了。“等、等等！”
　　本田菊根本没听进去。他的右手抚上王耀的脸，然后那只白色陶瓷一般的手指强硬打开王耀的嘴唇，完全不留空隙地吻上去。
　　本田菊在某方面是没有“用力过度”这种意识的，王耀尝到口中有一丝丝的铁锈味，血/腥可以激起反抗。王耀真的生气起来，力气是不输人的。
　　“唔……跟你说过我不喜欢这样！”
　　一拳打过去，本田菊像大梦初醒睁大了眼睛。
　　“耀君……”
　　王耀完全无视，径自从池子中走回客房，树叶沙沙的叫声有些冷清。
　　本田菊掬一捧水打在脸上原本是要清醒，可是水温颇高，让头脑更加糊涂。
　　想起自己刚才失态的模样，本田菊皱了皱眉。
　　总觉得那片林子中有什么，但是自己不记得了。
　　就是因此才失常的吗？
　　本田菊甚是怀疑，但没有完全否定。不过看看王耀发怒的样子，竟然也很怀念，以前，王耀是经常来拜访的，那时家里没有外人，自己一旦发呆或者一声不吭王耀就难受得很。总是要找些话题的，而往往那人不耐烦地一个人说着说着，就变成在生自己的气，本田菊每到此时都只能笑而不语，说一些迁就认错的话……
　　现在竟是彼此生疏了。
　　本田菊在一片云雾缭绕中仰头叹息，缓缓地闭上眼，脑中闪过王耀满面通红呼吸急促的脸，一下子惊得打颤，本田扶着额头，不知是雾气还是别的，脸上已是泛起红晕。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黑亮的光，怕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无名指抚上嘴唇，指尖蘸上熟悉的气味，本田菊笑得温柔似水。
　　又过了半晌，本田菊从池中走进更衣室，将自己宝蓝色的浴衣穿好，顿了顿心神。
　　道歉总是要的，否则按那人的脾气非要闹出问题来。
　　本田菊走过漆黑的客厅，华美的屏风搁在一旁，似乎还能发出光彩。
　　他仔细检查那张屏风，用手小心翼翼地抚摸，感觉没有异样便准备通过客厅到客房前的走廊。正要抬脚，他猛然停下来，盯着它出神。
　　这里，被人挪动了？
　　本田菊心中一阵期待，他只想到王耀可能注意了这屏风，是否会夸赞几句。
　　他加紧脚步，穿过走廊，来到客房第二排，其中一间雅致的房间，便是王耀来拜访时必定要住的那间，本田菊每年都留着。
　　本田菊敲敲门，房间里未有人答应，又反复几次，空荡荡的走廊只传来回声。
　　本田菊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他直接推门走进去，房间里也是一片漆黑，床铺没有人用过的迹象，本田菊手心里满是汗，但他不敢呼喊，怕是只问了无边的空气而无人回应。
　　事实上这房间里没人，本田菊看出来了，一张白色纸条夹在立柜抽屉缝隙处，本田菊摊开纸条，是王耀的笔迹。
　　本田菊快速扫过，回到前厅捞两件外套抱在怀里，捏着纸条上面也不管，才能够房门中冲出来，冲入一片树海。
　　“耀君——”
　　本田菊呼喝着冷风从山脚下奔上山顶，一边思考王耀的留言有什么含义。
　　小菊：
　　到山顶找我，有话当面说。
　　屏风很漂亮……
　　“我如果找到你，绝对不会放手了！”本田菊大喊一声，树林中躲着的鸟儿扑翅惊飞。“你这个，不让人放心的笨蛋……”
　　“我会道歉，被说成不正常或者异类都没关系！”
　　不要不相信我。
　　……还有，别离开我。
　　即便你怎样生气，怎么讨厌，我都不甘心放手。
　　“哈、哈……”本田菊终于登上山顶，视野一下子变亮，他还在喘着粗气。
　　那亮光竟是萤火虫，幽绿的，静谧的，环绕在那人周围。
　　月光如水，云淡风轻，王耀一袭红装，黛色发丝轻如纱，半悬在空中，很是飘逸。
　　他的长袖随风摆动，萤火虫在他身边竟然不怕，反而很亲近，似乎王耀在那里待了很久。一点点明黄的月光和绿色的点缀，洒在王耀身上真是再适合不过。
　　本田菊看得呆了一阵，王耀的视线转向这边，他微微一笑，便夺人心魄。
　　本田菊不由自主地放缓脚步，在他身边站着，隔开一段距离。
　　“怎么穿这么少出来？”本田菊说着将怀里的外套拿出一件给他披上，萤火虫一惊，全躲开了。
　　王耀点头表示谢意。
　　一时间失去了言语，本田菊真的不知道他要来这里做什么，而且，感觉到王耀刻意把自己机灵天真的一面收了，半带着尊敬和温暖的气息。
　　“小菊，你忘记了而已，不过以前我没说，怪不得你。”
　　本田菊疑惑不解，但是他首先想到的是道歉。
　　“耀君，我那个……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还能是鬼使神差？”
　　王耀恢复了些尘俗的感觉，脸皮也烧红了点。本田菊同样尴尬。
　　“我不想现在听你解释，你看看这个。”
　　王耀直指右侧的一块灰色墓碑，墓碑上字迹已辨不清，但是本田菊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这是……”本田菊手指轻触灰色岩石凹凸不平的表面。“啊啊，是她。”
　　本田菊的脑中如同化开的冰，处处流动，是记忆的脉搏。
　　早在自己沉睡时，就温暖着自己的臂膀，即便成为墓碑，也不会忘记。
　　“是婆婆，原来她葬在这里了？”
　　初始，本田菊被视为神子，受人供奉，唯有神社巫女可以近身，自小服侍。
　　“可以说是我的母亲……”本田菊的眼神一暗。生老病死，本为常态，可是这个女子死时身首异处。
　　只因为那年旱灾，祭神。
　　刺目的阳光直射而来，戴着面具的狐狸点着脚尖神秘溜走，女人的黑发像一根根丝，阳光毫不回避，大片大片铺在那人苍老的面庞上。
　　有人用手掌捂住了本田菊的眼，黑暗中一声凄喊，白色的光飞快划过，轻盈的身影跌下山崖。当本田菊不顾一切冲到崖边时，只觉得从四面八方涌来血腥味，浓重而甜美的味道，无法挥散。
　　有人紧紧抱住自己，身上飘着莫名的花香，血腥味似乎再也不敢纠缠。
　　“小菊，没事了……”
　　那人有着同样乌黑的长发，明亮的双眸，火红色的长衣。
　　“不怪我吗，也许你可以阻止那些人这么做，我拦住了。”王耀低下头，山崖间萧萧风声。
　　“……”本田菊望向深不见底的山崖，眼神忽明忽暗。
　　“我爱上的，都太短暂了……还没来得及，学会爱。”
　　王耀的眉头纠结了。紧咬着下唇。
　　“但是你不一样啊，耀君。”本田菊用手指抚平王耀眉间。“你比我的存在更长久，不像樱花一瞬间灿烂，也不像雪花消逝为泪……”
　　本田菊握住王耀冰凉的手，王耀反射性的后退，只是本田菊这次紧紧地握住，不松手。
　　“所以，耀君，教我吧，就像教我识字那样。”本田菊抖抖睫毛，只见王耀满脸充血完全混乱。本田菊终于黑了一把，揽住王耀的腰让他贴近自己，呼吸一旦近了，王耀就没辙。
　　“我——”
　　“停停停停停！”王耀伸手挡开本田菊那张笑得放光的脸，“你不用说了，我知道！”
　　啊，王先生您娇羞了。
　　“脸红的好厉害，耀君你热不热？”
　　“走开——呜啊，放手！”王耀一时双脚离地，下一秒就窝在了本田菊的怀里，看短发青年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王耀不知道该不该再打他一拳。
　　“我们回去吧。”本田菊妇男模式再开，语气温柔表情也……挺好的。
　　接着，本田菊又想到什么，停了一下。
　　“耀君，我好像把一个很难的问题解决了。”
　　“什么问题？”
　　“没什么。”说完，唇角挂着微笑。
　　“小菊你调人胃口阿鲁！”
　　本田菊斜了下脑袋，他就是暧昧的性格，有什么办法。
　　况且，这个答案他不好意思说。
　　我爱上的，都是短暂的事物，因为你，是我所爱的长久……
　　对吧，不好意思说啊。本田菊将头埋在王耀的颈间，呼吸花香。

　　一切归于平静。

　　山顶已不可见，树枝相交，隐隐绰绰，萤火虫徐徐上升，聚集在墓碑旁，似乎有一重银白的影子，苍老的面容，黑色的发，默默伫立在月下，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