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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太痛了!

      全身如被烈火焚烧,魂魄似要被生生挤碎!

      顾采芙痛得大张开嘴,喉里却像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潮水般的痛楚一缕缕渗入她的血脉和骨髓,她如狂风中海面的孤舟被风浪卷入,剧痛凌迟着她的整个身体。

      这是通往生还是死的路?

      直到许久后,顾采芙眼前的那一片刺目的白光终于消散,火辣的痛楚也逐渐淡去后,她才全身猛地一沉,嘴里泻出了一丝痛吟。意识跟着慢慢清明,顾采芙刚觉得干渴难耐,唇上就有了湿润的感觉,她探出舌头轻舔了舔唇角,勉力的撑起了铅块般凝重的眼睑。

      一下跳入她眼帘的,是一张满是疲惫的女人脸庞,从初时看到她醒来的惊诧,到然后的狂喜,妇人布满血丝的眼睛溢出了太多的情感。

      “燕儿,你、你醒了!”妇人的手剧烈一抖,打翻了正在小口小口喂她喝水的水碗,哽咽着将她一把抱在怀里,“你终于醒了,燕儿!娘就说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

      妇人太过激动双臂抱得出奇的紧,憋得顾采芙一时喘不过气来,为了不刚还阳就被活活憋死,她正要作势挣扎,一道阴阳怪气的声线却在这时突兀的刺入耳朵。

      “哟,还活着呢。四小姐可真是命大呀,这跳河都死不了,不愧是你瑶娘的闺女。”

      顾采芙越过妇人颤抖的肩膀,看见了一个块头壮得几乎堵住整个门口的高大女人,待听完那女人含枪带棒的一番话,她不由得蹙起了眉。

      抱着她的白瑶娘,却仿佛丝毫没听出别人话里的恶毒讽刺。她放平顾采芙躺好后,噙着泪花对走进屋的那人满心欢喜的笑道:“是呀,燕儿醒了,醒了就好。”恍然她又想起了什么,回过身对顾采芙柔声道:“燕儿饿了吧?你躺着,娘去把粥端来。”说完连自己脸上的泪痕都没擦,急匆匆的迈步出了门。

      她一走,屋内就只剩下顾采芙和那个浑圆腰身的壮女人,顾采芙全身虚脱无力,正要合上眼休息,蓦然听见一声冷哼,随后她腿上被一个重物狠狠的砸到,痛得她倒抽了口凉气不得不再睁开眼睛。

      那壮女人将手中拎着的物什恶意的甩到床上,见顾采芙看向自己,龇着牙对她啐了一口,扯着那破锣嗓子骂起来:“呸!大夫人就是心肠好,请了大夫不够,还让我送荤食过来。要我说呀,都不如丢去喂狗!对你这种不知廉耻,丢尽了陈家脸……”

      “红喜,你说什么呢?”一句蕴含着怒气的小声质问,将屋里打雷般闹轰轰的咒骂堪堪打住。

      那个叫红喜的高壮女人回头,看见了端着个瓷碗立在门旁的瑶娘,霎时有些窘迫,张了张嘴,忽而又理直气壮地一叉腰顶了回去:“我哪句说错了!像她这种勾引男人私奔不成,要死要活的‘女儿’,只有你白瑶娘还当块宝!也真亏了她,连个马夫都瞧不上她!要是我红喜生出这种闺女,阿弥陀佛!真不如把她一头溺沟里来得干净!”她说到这儿,双手合十夸张的拜起天来。

      “你、你怎么可以……”白瑶娘一听气得眼圈都红了,她嘴唇剧烈哆嗦着,却口拙地说不出一句反骂的话。

      “可惜,你连这种、闺女……都没有。”

      一道虚弱的声音却在这时突然冒了出来,音虽不大,也足以让屋内的两人都听见。

      “你、你!”年近二十五至今‘待字闺中’的红喜怒瞪着声音的来源,火蹭蹭蹭冒到了头顶,一跺脚,骂咧耍泼起来,“呸!像你这种我红喜不稀罕!白送我都嫌!你娘上辈子不知道欠了你多少钱,才生了你这个讨债催命鬼!你……”

      “红喜!不许你那样说燕儿!”白瑶娘红了眼,尖利的叱责她。

      红喜反瞪向白瑶娘,鼻中冷哼几下:“哟,你宝贝闺女做的,别人就说不得。还真有……”

      “那些话,是大夫人、让你、讲的吗?”

      这句话让红喜闭了嘴。喉咙痛的快要冒出火来,顾采芙嘶哑着嗓音,拼劲挤出这句话后便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了。

      红喜咬着牙根,少时伸出萝卜似地粗手指指着闭目养神的顾采芙,脸上肥肉抖得此起彼伏。“好呀!好你个陈雨燕!这一病,倒病得牙尖嘴利了!你也不想想,那几年要不是我红喜帮着带炭带粮过来,你们母女早就冻死饿死了!哪儿还有命在我面前……”红喜絮絮叨叨念了许多,却再没讲半个羞辱的字眼。可是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对这对母女简直恩同再造,如今这死丫头竟然要挟到自己头上来了,这还有天理吗?!

      想到此红喜更来了气,泄愤般用力一拍桌面,“啪!哗啦——。”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木桌在她的‘熊掌’下终于寿终正寝。“你如果敢去大夫人面前乱嚼耳根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哼!”撂下了狠话,红喜挥开扬在鼻端的尘土,骂骂咧咧的出了房间。

      顾采芙由她说着,连听都懒得去听,全身乏力的她阖着双眼在心底无声一叹:阎王,这可真是副‘好’皮囊啊。

      被红喜这么一闹腾,白瑶娘在屋里呆站了一会儿才记起自己手里的粥,她慌忙走到床前,“燕儿,先喝碗粥吧。来。”弯腰帮着顾采芙坐了起来。

      顾采芙背靠着枕头,凝望着白瑶娘苍白的脸色,当目光停在她左眼角那条疤痕上时,猛然间的,属于这具身体的一些强烈的情感像决堤的洪水涌回了她脑子。

      那么多的不甘、那么多怨怼和愧疚,涨得她头都快要炸了开!

      “啊!”顾采芙抱住脑袋闷哼出声。

      “燕儿,你怎么了?!” 白瑶娘被她的异常反应吓得失了主意,颤声道:“燕儿,是头痛吗?别怕,娘去叫大夫,你等着……”正要跑开的她手臂被霍然拽住,白瑶娘惊诧的回过头,直面迎对上一双水润澄澈的眸子。

      “请问,我是叫陈雨燕?”

      ***

      白瑶娘舀起一勺米粥轻轻吹了吹,送到顾采芙唇边。顾采芙初时一愣,然后张开嘴咽了下去,接着又是下一口,她再张嘴。白瑶娘便这么红着眼圈,一勺一勺仔细的喂着,屋里静悄悄的,两人都没再说话。

      待顾采芙吃得差不多了,摇头不要时,白瑶娘站起来,别过脸去偷偷揩一下眼角的泪水,再转回头面对自己女儿时,这位温婉妇人的脸上重又拾起笑颜:“燕儿,你先睡会儿,娘去把药熬上。”哽咽着嗓音说完,白瑶娘快步出了门。

      顾采芙躺在床上,望着她消失在门后微微颤抖的双肩,一时也有点伤感。白瑶娘还以为她是掉下河时碰到了脑子,所以才失去了记忆,却并不知晓,自己当做宝贝的那个女儿早已魂归地府。现在的‘陈雨燕’,与她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连叫她一声‘娘’都觉得别扭的陌生人。

      顾采芙长吐出一口气,肚子填饱后疲倦感很快又袭了回来,她放松身体慢慢的沉入了梦乡。

      中途迷迷糊糊地被扶起来喝了药,身体还是虚弱状态的顾采芙倒头又接着睡。待再次睁开眼时,顾采芙是被透墙传来的一阵猛烈的呛咳声惊醒了。

      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她支起身子,察觉到手脚有了些力,便扶着床柱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口。屋外已经天明,灰蒙蒙的天光从门缝透了进来。顾采芙抬手刚一打开门,迎面的寒风呼呼的刮得她一个寒战,不由得抱紧了双臂。

      原来,现在是冬季。顾采芙这才发觉屋内燃着一个火盆,火红的炭块将整个屋子烘得暖如同春日,浑然不知外面的寒冷。她再转头看向屋外,目光所及的是一座萧瑟破败的小院子,半塌的几间屋子紧挨着,甚是残破,墙皮脱落成白一块黄一块,靠墙的一棵大树,光秃秃的树枝高入空中,有几枝还伸到了墙外,而屋前的石阶上也是枯草丛生,一瞧便知是居主平日疏于打理。

      随风而至的那阵呛咳声还在继续,顾采芙抱紧双臂,深吸一口气,循声找了过去,在声音传来的那一间小屋前定住了身形。

      昏暗潮湿的房内,滚滚浓烟从土灶的灶洞冒出,一道瘦弱身影蜷着背蹲在灶前,捧着根竹筒拼命的吹着,没几下,她便被那浓烟呛得咳嗽起来,嘴里喃喃道:“前天那场雪一下,拾来的柴火也不好用了。老是烧一会儿就熄了。咳咳,看来,还得掏钱买些干柴来。咳咳……”再缓了缓气,妇人鼓起腮帮子接着用力吹。

      顾采芙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有些愣了神,一种似曾相识却懵懵懂懂的感情油然而生。在顾采芙幼时,她母亲顾柳氏便过世了,所以顾采芙已不太记清母亲的模样。然而小时候每次大病时,她又总觉得有那么一双手,温柔的抚着她的头,她甚至至今还能记得起,那是多么温暖而心安的感觉。而到她十五及笄那年,一名普通文官嗜书寡言的父亲也病逝了,本就人丁单薄的顾家,除了几位体弱老仆竟再无长者,于是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便都落在了她一个女子身上,而后……

      “段某愿今生,只为小芙结发簪花。”

      ……冷风忽得吹起,冻得顾采芙一个冷战,她这才惊觉,自己的指甲早已深深抠入掌心。她却感觉不出一丝痛意。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请大家多给鼓励和支持。
    此文不会瘦,以后都是肉,准备养肥再看的筒子也别太矜持,早早冒泡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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