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身记》林希曦

13、第十三章

　　自从易路回来之后，最大的好处是要我处理的公事少了，那些川流不息天天往我办公室跑的经理们来得少了，甚至要我签字的文件都少了很多——除了开会，其他时间我可说是游手好闲，上网看电影看小说，悠闲得不亦乐乎。而坏处是易路天天坐在我隔壁，我要让门子寂进来替我签字都得等他开会的时候。而且我还得天天和易路一起吃午饭。
　　这可真不是个好差事。
　　自从上次海参事件之后，我深知易路不是个好蒙混的，可是又不能每次吃饭都带上门子寂，只好自己硬着头皮，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不但动作上小心，言语上谨慎，还时刻注意他的表情以便及时反应应对。就好像现在，他抬眼看一看我，我马上紧张起来，如临大敌。
　　“阿寂，”易路的声音柔和，表情关怀，“最近你好像不大有胃口的样子？”
　　我心里苦笑，我这么精神高度紧张，不要说胃口，我看用不了太久我就会得上胃病了。
　　我挤出笑容，“没有啊，我吃得挺多的。”说着夹了一大块牛肉放进嘴里以资证明。
　　我的表现好像并没有令易路释怀，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阿寂，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没有，我挺好的。”我连忙否认。
　　“那么多年的兄弟，你有没有心事我还是看得出来。从我回来到现在，你一直都不大对劲，” 易路注视着我，“阿寂，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心里一阵慌乱。低头避开易路的目光，我掩饰地举杯喝了一口酒，含混地说，“没事，真的没事。”
　　我努力朝易路笑笑——只希望这笑容不是太过勉强，“我们两兄弟，要是真有什么事，我还能不跟你说？”
　　易路眼中有明显的失望，不过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没事就好。”
　　他换了一个话题，“今天收到消息，梁天齐已正式接任青和社老大。”
　　我有点诧异，不是都说马东薇会有行动的么？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我该如何反应，是淡然处之以示往事俱往矣呢，还是稍稍表现出一点不想多谈这个话题的样子？
　　我正在犹豫，手机适时地响起，我心中大喜，这是谁这么好，救场救得真是及时哪。面上却不高兴做出谈话被打扰的样子，微一皱眉，对易路抱歉地说了声“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电话是门子寂打来的，一开口就是“你在哪儿？”
　　“我跟阿路吃饭呢，”我装得有点不耐烦的语气，“什么事儿？”
　　“你能马上过来一下么？”门子寂的声音里居然带了一点慌乱。
　　我不由紧张起来，“你在哪儿？出了什么事？”
　　“我在公司。是出了一点事……反正你尽快过来，来了再说。”
　　“我马上回来。”我来不及多想，匆匆对易路说了句“有点急事，我先回公司去。”，起身就走。

　　一路上我越想越不对，门子寂这么一个天塌下来当被盖的人，这次居然着起慌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我心急如焚，催促小伟，“小伟，开快些。”
　　“是，门哥。”小伟立刻加速，超车，闯红灯，把劳斯莱斯开得真跟幻影似的，飞速赶到了公司。

　　不等小伟下车，我拉开车门就往楼里冲。也顾不得什么总裁形象了，我三步两步冲进电梯，见我这架势别人吓得都不敢跟进来，我直接按下二十五，一出电梯便直冲门子寂办公室——
　　门子寂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突然闯入的我。脸上有一种呆呆的，带点恍惚惶然的神情。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又出了什么超自然的荒唐事？
　　我强自镇定，反手关上门，走到他身边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
　　门子寂抬起头，还是那样有点呆呆地看着我，摊开手掌。
　　一掌的血。
　　我心头一惊，“怎么这么多血？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他往下指指，“下面。”
　　我立刻俯身，“下面哪里？是伤在腿上么？大腿还是小腿？” 门子寂穿着黑色长裤，一时也看不出来哪里有血。
　　“不是……是下面……好像是……小便的地方流血了。”门子寂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让我看他身下的椅子，“流了好多，流得椅子上都是。”
　　椅面是黑色的，一滩深色湿痕。
　　我闻到血腥气。很熟悉的那种。
　　我站起身，“没事，不用怕，你只是来月经了。”

　　“来月经！”门子寂一脸悲摧地瞪着我，“你的意思是，以后我每月都得来这么一次？”
　　“……是，”我安慰他，“来着来着就习惯了。”

　　我原想让门子寂先去问依贝莎要一片卫生巾来用上，他死活不肯，我只好让他坐着别动，自己出去给他买卫生巾。
　　我给他买了几包卫生巾，又买了一条内裤和一条长裤好让他替换。到电梯口的时候电梯正要关门，我随口喊了一声，“等一等。”
　　电梯门应声而开，我走进去，里面站着两个人：易路和小吴。

　　我把拎着的大袋子往身后藏了藏，尴尬地冲易路笑了笑。
　　易路也笑笑，“刚才走得这么急，是有什么事么？”
　　“没事没事，啊，不是，是有一点小事，”一遇上易路我就心慌，“小事情，已经解决了。”
　　易路不经意似的说，“刚才打来电话的，是林小姐吧？”
　　连这都被他猜到！如果否认的话一时也没有可以拿来搪塞的人选……我只好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啊……”
　　“她没什么事吧？”易路关心地问。
　　“没事没事，”我努力模仿门子寂的语气，“女人嘛，总是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其实没事，没事……”
　　易路没再说什么，神情莫测地看着我，看得我一身冷汗。
　　电梯门一开，我立刻仓皇逃窜。

　　逃进门子寂的办公室锁上门，我把买的东西拿出来帮门子寂清理替换。门子寂十分郁闷，“做女人真他妈的麻烦！”
　　“是啊，做女人要来月经，还要怀孕生孩子，的确是比做男人麻烦多啦，”我一边说一边教他垫卫生巾，“撕掉后面的纸带，把带胶条的那面粘在裤子中间，这两个翅膀叫护翼，一边一个往下折……”
　　“靠，又出血了！”
　　“没事没事，”我连忙安慰他，“月经期间就是会不停地出血，现在的卫生巾做得很好，都能吸收掉的，不会弄到裤子上。”
　　“这月经要多久才完啊？”
　　“每个人不一样的，我一般是五天左右……”我话还没说完，忽然响起敲门声。

　　一切停顿。我和门子寂静默地对视一眼。
　　“谁？”门子寂扬声问。
　　“灼灼，”依贝莎的声音，“是我。”
　　“什么事？”
　　“我没有茶包了，你那边还有么？”
　　门子寂生硬地说，“我也没有。”
　　“哦，那算了，我再问问别人吧。”
　　依贝莎的脚步声终于走远了。

　　被依贝莎这一吓，我和门子寂不敢再多磨蹭，他飞快地穿裤子，系皮带；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拉开一点百叶窗，从缝隙里向外张望，确定外面没人之后飞快地闪身出门。
　　自以为动作迅速利落的我完全没有发现，当时易路正从门缝里静静地看着我……

　　“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我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又用对讲机联络门子寂，“你下午请假回家吧，经期第一天，可能会不适应。”
　　门子寂不以为然，“没事儿，不就来个月经嘛，又不痛又不痒，请什么假啊。用不着用不着。”
　　我不再多说，想了想，出门自去准备东西。

　　从药房出来时见到对面街边正停下一辆鲜红跑车，似是法拉利，不禁多看了两眼。跑车很是拉风，车上下来的女子亦十分惹眼，淡黄短裙配着七彩纱巾，无比明快的春日色彩。女子朝我转过脸来，一脸精致妆容——见到她的脸，我心里一突，连忙转开头，急急开车门坐进去。
　　隔着车窗我再次注视对面的女子，没错，的确是她，马东薇。
　　我曾在梁天阳的葬礼上见过她。虽然那次她穿着黑衣，束着头发，和这次看起来有很大不同，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怕被她看见，赶紧发动车子，匆匆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