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庄园》嫣燃

12、随笔

　　打杨梅
　　年少时，小区楼下的花园里，有一排参天大树。就在这片浓浓的绿荫下，有一颗杨梅树。每年青梅挂梢，我和妹妹路过眼馋而瞅，那夕阳墙角值班的保安叔叔就走过来。
　　“不准摘，这是公共财产。”我和妹妹，加快脚步，哧溜而去。但当青梅逐渐长大，渐次出现红紫色之时，我和妹妹总是瞅准机会，或何围摇树，或找树枝刮打树上的杨梅。或多或少，每次都会掉下几颗。每人得几颗，遂满意而回，做作业去了。
　　那年中秋，刮了一夜台风，门前的花草被掀，楼下的大树也被折断。父母叹到处凌乱不堪，我心里却甜滋滋，同妹妹说：“那棵杨梅树肯定连枝带果子落了一地，明天我们去捡吧。”第二天我们很早就起来了，果然，那杨梅树上的杨梅，悉数被秋风摇落，花园里，花园外的路上，木椅上，甚至还有几个可怜地同枝一起落在干涸了的水塘里。我们兴奋不已，几乎能找到的都找尽。从未有过的收获，数十个，我们一路品尝到班里，还向同学炫耀一番，并赏几个给要好的朋友。很快，不出一天，这些天上掉下来的东西就被我们吃完了。
　　第二年春，从枝断身裂的杨梅树下走过，已是期末考临期，我像最后几日冲刺：我要考出一个好成绩！
　　很遗憾，考场上过于紧张，发挥失常，成绩出来后我大受打击，情绪低落。
　　人的命运，与那遭狂风而损的杨梅树竟如此相似。

　　其后数年，杨梅树仍顽强的生存，只是，挂果比以往少多了。门口的保安，也日渐习惯，懒得走出屋子呵斥贪嘴的孩子。

　　又一年初夏，杨梅树最顶端一枝丫上，密密地挂了四五颗果，大小不一，好像战乱后的余生者。从湛蓝的天底下冒头，迎着风遥遥颤颤。它们一直不停生长。他们个子大起来了，我偶尔回家的时候，透过鼻梁上的镜片，阔大的空中，树的枝丫也挺立起来。从青黄已演成淡红，个别已渐紫的杨梅儿，像是一串宝石，叮叮当当，快活舞蹈着。已告别贪食年少的我，又禁不住到花园里逡巡，找来一根枯树干，擒着木杆底部，伸向了杨梅树的顶端。不够长，借轻风吹拂，杨梅在荡秋千，跟我戏耍。我不服输，又东找西找，找来一截死竹，用稻草捆在竹竿头上，够长了，但越到顶端，杨梅越是躲闪。敲打的竹竿，总是不能得力。手很快酸起来，眼睛也被天光耀的泪眩。低下头，人有一阵眩晕，甚至越趄。歇了一时，摞弃竹竿，我开始摇树。树儿跟着枝丫一起摇晃，它们欲坠，却不落。懊恼中，我用脚大力踹树枣，树在蹬中颤抖，但那宝石还是骄傲的闪亮在高空。

　　宝石般的杨梅，多像优异成绩的成绩单啊，他们是生命之果吗？他们遵循自然，瓜熟蒂落。到了秋天，努力生长的杨梅会全笑红了脸，会从红到紫。直到某个夜晚或清晨，风的手指只轻轻一点，他们就落到大地的篮子里。心中倏然一怔
　　我默念着，一种温柔伴着感伤在久久地怀，我不再摇撼了。

　　我来不及细想，从风雨老杨梅树下悄然走过。“只问耕耘，不必强求。”是的，即使考砸了，人生也会有另外的路可走，生命的杨梅树也一样会挂果。

　　那年夏秋之际，我考出了自己理想的成绩。没有狂喜，背着书包，我再次来到越来越枯瘦的杨梅树前，伫立良久，说不上是感恩还是告别。在对望中，我们似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听懂彼此的絮语。顶端的杨梅已不见了，我也释然前行。

　　想象着来年的春天，杨梅定会再次从叶间跳出，挂在枝丫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