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人生路》嘉水野扎姆

4、体罚

　　周予白是外地的户口，又是插班生，又是开学了一段时间才去学校上课的。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其他同学说过话。

　　这里的老师每个都很凶，用家长的话来说就是严格。

　　学生回答不了问题，会被要求站着；上课不专心听讲，会被要求站着；考试题目错了，会被要求罚抄一百遍；自习课讲话，会被要求罚抄课文《武松打老虎》或是《金色的鱼钩》一百遍。

　　小学一年级期末考结束后，周予白考的还不错。语文98分，数学99分。女人为了奖励，带着周予白去了KFC。

　　“以后要继续努力，考的好，我还带你来。”女人对周予白说。周予白一边吃着薯条，一边点点头。那应该是她第一次吃到KFC的薯条，汉堡包，冰可乐。

　　那是女人第一次带周予白去吃KFC，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不管周予白考的怎么样，都没有过这样的奖励了。

　　二年级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矮矮的，眼睛大大的，戴着一个老花眼镜，看的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美女，用现在的话来说，挺会来事的。

　　二年级升三年级的期末考试，班主任把几个学生偷偷叫出教室谈话，第三个就是周予白。

　　“周予白，你知道你这次期末考试考的怎么样吗？”班主任笑着问周予白。

　　周予白摇摇头。

　　“你回去叫你妈妈，明天来学校一趟就行。”班主任说，“不要告诉其他同学。”

　　原来周予白和另外两个同学这次考试考了班级前三名，班主任叫家长来干嘛呢？她叫第一名的家长，当时的班长，一个男生。他家里是在一个档口开服装铺的，叫他妈妈给班主任送一套衣服。叫周予白的妈妈，送一箱苹果，一箱鸭梨。叫第三名的家长送了一堆零食大礼包。

　　女人说，班主任的意思是要感谢老师把自己的孩子教的这么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女人又好气又好笑，就只送了一箱苹果。她说，鸭梨要给周予白吃，多补补。

　　这个班主任嘴馋，有次全校去春游。我们小学春游无非就是去周边的公园，那次去的是三国城。

　　一大早全班同学都到了教室，大家都在分享自己带的零食。春游就是有这个好处，书包里都是零食而不是课本作业。

　　班主任走进教室，笑嘻嘻的对着全班同学说：“人都到齐了哦？”

　　“到齐啦。”同学们齐声喊道。

　　班主任走到一个墙柜前，打开柜门转身对同学们说：“把你们不喜欢吃的零食放在这里面。”

　　怎么可能有不喜欢吃的零食啊？班里一个最胖的男生，把包里的一包薯片拿出来，走过去放了进去。接着好几个同学都把一些零食放进柜子里了。

　　班主任满意的点了点头。

　　女人后来知道了以后问周予白，你有没有拿什么东西放到柜子里？周予白当时非常不情愿，因为书包里都是她喜欢吃的，所以，最后她看到大家都放了，她也只好极其不情愿的把一瓶均瑶牛奶放进去了。

　　三年级是噩梦的开始，这噩梦一直持续到小学六年级毕业，一直到高中毕业，到大学毕业，有时候只要梦里回到小学，周予白都会被难过醒。

　　三年级的时候，班主任是从其他学校调过来的，同时也是一个数学老师。非常高，非常瘦的一个男老师。据说以前在一个聋哑学校当老师。

　　周予白的数学也是从这一年级开始断崖式下滑，被这个老师定义为差生的。

　　有一回数学考试，那段时间是应用题，十道题目，每道题十分，总分一百分。周予白考了30分。

　　老师要求每个学生，错的每道题，一题抄十遍，包括题目，答案。那是第一次罚抄的开始。以后的每次考试结束后，都是这样，错的题目就罚抄。五十遍，一百遍的抄。

　　周予白经常被罚抄，每天晚上作业做完都要罚抄，她一边抄，一边哭。女人每晚都出去，周予白也没跟她说过自己罚抄的事。

　　这个老师不允许同学说话，他总是要求教室不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持安静。他说，希望教室里安静到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见。

　　每天都会有一个学生值班，偷偷记下讲话的学生名字，交给他。被记下来的学生下场就是罚抄语文课文。语文课本里文章最长的罚抄，十遍，五十遍，罚抄。

　　那时候，班里的同学除了上课，做作业，课余时间就是罚抄课文，作为提前准备。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什么时候会被记上，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罚抄课文。

　　也是从这一年开始，学校对周予白来说变得非常压抑。

　　根本没有阳光少年，根本没有快乐。

　　班里有个女生，她爸爸是消防部队的干部。班主任说，她可以不用罚抄。

　　班里有个男同学，在家罚抄到半夜，哭的很厉害。他的哥哥在电视台当记者，第二天就去学校要采访这个事。

　　班主任打发完这个记者哥哥之后，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以后你可以不用做作业，不用罚抄。我不会再管你，你放心吧。”

　　班主任还会说，“你们也可以不抄，不做作业，除非你们家里有人是记者，来找我啊。”

　　后来这个男生转学了。

　　周予白家里没有人是记者，她没有告诉过女人。她只能一边罚抄，一边偷偷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