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关山初度

16、铃响十一下

　　第二天早读前，许让卿告诉余邈，他同意用《飞雪玉花》做配乐，并且已经找到了乐谱，会抽空着手开始练习。
　　两人商量着，先各自排练，等表演评定前一周再合体训练。

　　这周三，杜一弦比完赛回来，她成绩很好，名列前茅。

　　余邈也在她的帮助下，选好了舞蹈动作。
　　虽说杜一弦练的是芭蕾，但其他舞种她也有涉猎过，所以跳舞这事，她门清。

　　杜一弦告诉余邈，学校的舞蹈教室只有周一到周五的午休时间开放给非舞蹈生申请使用。

　　余邈的这段独舞难度不算高，但要格外注意力度和熟练度。只有舞姿柔美，动作行云流水，才能最大限度地体现出其观赏性。所以余邈还要不停地观察镜子里自己的表现，以此来调整姿势。

　　她从预备练舞起，就找老华开了一个为期三周的请假条给宿管阿姨，这样才能趁午休时间到舞蹈教室练习，不然查寝时人不在是要被扣分的。

　　虽然独自一人，但也不孤独。

　　舞蹈教室和音乐教室都在艺术楼，上下层，许让卿也几乎每天中午去练箫。
　　他们没有约定过同行，但如果碰上了就会一起过去或者一起离开。
　　有时许让卿走得早，等余邈回到教室的时候就会发现他伏在课桌上补觉。有时他会扣上帽子，把自己藏在手臂和衣帽间；没戴的话，就会露出他毛茸茸的头顶，头发乌黑顺滑，软乎乎的，就像他柔软干净的内心。

　　时间飞逝，余邈和许让卿迎来了首次合练。
　　两人约好午饭后一起去舞蹈教室。
　　路上，许让卿不动声色地迁就着余邈行走的速度，没注意自己的手心微微冒汗。
　　而余邈表面淡然，内心却有些紧张。一会儿害怕自己忘记动作，中途卡壳；一会儿害怕自己节奏不准，不能和许让卿的箫声合拍；一会儿又害怕自己跳得还不够好看……

　　总之，就是在单独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惶恐不安——惧怕自己不能留下好印象。

　　艺术楼楼层不高，本就是给艺考生使用的，所以这里中午的人并不多。现在除了余邈和许让卿申请了一间舞蹈教室外，就是其他班准备表演群舞的同学以及乐器演奏团的成员在教室练习。

　　推开教室的门，余邈先走进去，熟练地坐到一旁的板凳上换舞蹈鞋，以免弄脏房间中央的地毯。

　　许让卿走在后面，进来时没有关门，而是保持其半掩的状态。
　　余邈换鞋时他的眼神也没乱瞟，稍稍侧身，低头用竹青色布巾细细擦拭着手里的箫。

　　换好鞋后，余邈亭亭站立在板凳旁，双手背于后，轻声询问：“许让卿，我的鞋子换好了，但要先做热身，你可以等一下我吗？”

　　许让卿停止擦拭的动作，抬眉望向余邈，点头：“可以啊，你多做点准备动作，免得待会儿受伤。”

　　“嗯！”
　　余邈眨眨眼，露出浅笑，随后便走向镜子前的把杆，开始压腿。

　　许让卿也走到余邈先前换鞋的板凳处坐下，教室里只有这一处板凳。看着地上摆放整齐的酒红色“开口笑”鞋，许让卿觉得有点可爱。

　　他的视线一直回避着余邈，直到余邈说“可以开始了”，他才看向教室中央。

　　许让卿吹箫的技艺精湛，余邈觉得听到的箫声和动画里的配乐别无所差。

　　两人都是较真的人，追求高质量，哪怕只是普通训练，也带着百分百的专注。
　　只一个中午的磨合，在最后一次的曲停舞止时，二人的对视里就尽是相同的喜悦和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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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是全剧组合体排练。

　　楚言和谈越杭是真敬业，那么多台词，背得通顺流畅，几乎没出现过NG的情况，演技也是可圈可点。几个配角也增添了新的性格特点，让沉重的故事多了几分笑点。

　　余邈的独舞和许让卿的箫声让所有人惊叹，大家都纷纷称颂。

　　“说真的！看我们演员精彩绝伦的演技和这现场伴奏的古典舞，不拿个一等奖说不过去吧？”宋临感概。

　　明月高悬，可惜没有繁星点点，天空一片漆黑。
　　剧组一行人结束彩排后走在校园道上，路灯下人影绰绰。
　　昨天的节目评选上，《孔雀东南飞》顺利通关，被选中参与艺术节汇演。今天是带妆彩排，现场效果很好，大家都很激动。

　　“我也觉得。我没戏份后，每次在旁边看，都会被我们的鸿篇巨制震撼到。怎么这么厉害啊我们！”温故单手拎着书包，十分之赞同宋临的话。

　　“真希望时间快点到演出当天，我都迫不及待想让全校师生都来看看了。”叶思佳也为这次的节目策划能得到完美呈现而倍感欣喜，但很快又恢复冷静，“不过骄兵必败，我们还是不能太得意，没到最后谢幕，就不能放松警惕！”

　　楚言也提醒：“没错，后天就正式演出了，这两天大家都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走位，对话节奏还有一些配合的小细节，都需要再磨一磨，找时间咱们得再练练。”谈越杭随即便一本正经地指出了还需改正的问题。

　　一听正事，大家来了劲儿，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余邈和许让卿没说话，他们俩的表演变数小，彩排过几次，确认好站位就没多大问题，所以不知不觉间，两人就一起落后于大部队。

　　“再坚持最后两天，就能继续快乐的每日午睡了。”许让卿捂嘴打完一个哈欠，倦懒地感叹。

　　这话听着有点乐，余邈笑起来：“你真的很爱睡午觉欸。难道你偶尔排练地不耐烦也是因为没有睡好午觉吗？”

　　自从整个剧组一起排练后，基本上一整个中午的时间都没了。许让卿有时候坐在舞蹈练习室的板凳上都会情不自禁地耷拉着头瞌睡几分钟，看着好不倦怠。

　　“对啊，我们家的人都睡午觉的，这习惯从小就养成了。”许让卿不甚在意地解释，然后慢半拍地转头看向余邈，幽幽反问，“我什么时候排练不耐烦了。欸余邈，咱俩合作这么久了，别学坏污蔑人啊。”

　　许让卿说后半句话时，尾音上翘，有点说不出的风流气，但不惹人厌烦，让人觉得轻浮，反而多了几分少年意气的潇洒落拓。

　　余邈把裹了好几圈的围巾往上扯一扯，遮住自己有些发红的耳朵，小声反驳：“也不知道是谁，有两次到了排练的后半段话都不舍得多说一句。”

　　尽管余邈说话声音小，但架不住许公子耳力好。

　　听闻余邈的碎碎念，许让卿只觉得好笑又好玩儿，忍不住再逗她：“嗯，你倒是观察得仔细，我自己都没数出来我有两……次没怎么和别人搭话。”故意拉长那个“两”不说，语气还故作一顿。

　　余邈有一瞬的心慌，以为许让卿已经发现自己的小秘密。
　　不过她低估了自己对心意的保护。

　　许让卿本来只是顺着话头开个玩笑，见余邈脸色有一丝异样，暗叹自己不知轻重，于是轻巧揭过：“我不说话只是因为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认真想着怎么吹好箫而已。”顿了下，忍不住继续说，“就像你每次做作业都很沉浸一样。”

　　说罢，转头看向余邈。

　　余邈那颗本来被扔到抛物线顶点的心终于缓慢沿着曲线滑行而下。

　　看到许让卿笑意浮动的眼里星河万里，她也只是不争气地点点头，好言好语地附和他。
　　“嗯…你说得都对，人间专注许让卿。”
　　反击完，余邈又往围巾里躲，眉眼弯弯地目视前方。

　　许让卿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她的打趣，也不再多说，只是葡萄眼里繁星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