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好生活》街角巷尾

52、出发

　　翌日，两人天不亮就醒来，程川把这几天陆陆续续收拾的几个大包袱全到挂到自行车后座。
　　张翠芳等两人吃过饭，就想趁孙子还没醒让他们赶紧走的，春天跟着程川自行车后头走到门口，没等迈出家门转身又跑回爹娘屋里，抱着儿子红了眼。
　　程川考虑着儿子接下来得很长时间见不到春天，便拍着又又的小身子，让他醒来跟妈妈说说话。
　　春天本来怕儿子醒来看着他们走会哭，只想着抱抱他就好，这会儿被程川给吵醒了，便想抓紧时间跟他多说几句。
　　又又还理解不了妈妈的心情，只是看她红着眼睛，便双手搂着她脖子，小脸紧紧贴着她的脸颊，“妈妈，不哭。”
　　他词汇量并不丰富，只能反反复复说着这几个字，但就是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惹得春天眼眶里的泪再也含不住地落了下来。
　　程川搂着两人，哄哄这个哄哄那个，直到时间不早了，被张翠芳抱走又又催促着出了门。
　　程川骑着自行车，后边挂着包裹，春天便坐在前面横梁上，程川怕她眼睛被冬风吹的难受，便给她头上包上厚围巾，拉的高高的，挡住眼睛，让她面朝自己怀里坐。
　　他们县城是没有火车站的，得先坐汽车到区里，然后再转火车到首都。
　　两人一路骑着自行车在汽车站跟老何碰面，前几日程川去区里买火车票，就把自行车放在老何家里，并跟他说好今天让他来汽车站取自行车。
　　这是春天第一次见到老何，没说两句话售票员那边就催促着两人赶紧上车。两人时间赶得刚刚好，这班车马上就要启程了，不用再等几个小时后的下一班车。
　　春天先上车，从窗户里接过程川递过来的一个个包裹，直到最后面一排两人座位底下都塞满了，程川抱着最后两个大包跟老何道别上车。
　　“你们这是……上学去？”坐在春天两人前排的一个大娘见春天抱着包袱被堵的严严实实的，便从她怀里接过一包东西，“我这座底下是空的，你把包塞进来，省得拿手上累赘。”
　　“谢谢大娘。”程川刚好走到跟前，接过春天手里的东西，一边往大娘座位底下塞着，一边回答，“我媳妇儿是去上学的。”
　　“嚯，你媳妇儿厉害啊。”之前见他们拿了太多东西，嫌弃占地方的隔壁座儿的婶子，这会儿也不觉得这两人麻烦了，热情地从程川怀里把东西“抢”过去，“来来来，放我座位底下，我的东西少，挤挤就行。”
　　“这是去哪读书啊？听说今年高考五六百万人，考上的也才二三十万，没想到咱这小地方都还有人考上，还是个闺女。”前排的乘客也一个劲的往后瞧，想看看这能人长啥样。
　　“看看人家姑娘，长得好，还学得好，这家里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吧。”
　　“那可不咋的，这要是我闺女，我非得给她供起来不可。”
　　“好了好了，大家快做好，车要开了啊，小心摔倒，磕着碰着可别找我们啊。”售票员往外看了看，见没人过来了，拉上车门，见座位上还有人站起来抻着脖子往后瞧，连忙提醒。
　　“你放心开吧，摔了也不找你。”前面的几人也不回头，继续，“摔了倒没事，这女状元不抓紧时间多看几眼，以后可不一定能见到了。”
　　“大叔，不是状元，我虽然考上了，但成绩也就一般，远不到状元的水平。”春天本来见他们只是看稀奇，便也不插嘴，这会儿见“女状元”都出来了，连忙解释。
　　“没差啦没差啦，都一样，能考上的都是状元。”
　　“就是就是，几百万人里就二三十万考上的，那可不得比状元还厉害。”
　　边上听着的人不同意，在他们看来，这可比戏文里的状元老爷还厉害呢。
　　程川把东西归置放好，春天往窗户边靠了靠，刚拉着他坐好，又被隔壁那婶子调侃了:“你们刚结婚？小伙子这是怕媳妇跑了不回来，要跟着去看看？”
　　春天:“……”
　　程川:“您说的是，我媳妇儿这么优秀，我可不得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潜在的‘敌人’？”
　　他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以至于说这话也让人觉得他是认真的，而不是开玩笑，大家也都当了真。
　　前排大娘看着春天妍丽的面容，“那你咋没跟着考呀？你媳妇长得好，还有本事，这以后喜欢的人肯定少不了。”
　　“大娘，您跟我说笑呢呀，我这都结婚了，我两孩子都生了，您可甭说这话吓唬他。学校里没结婚的小姑娘估计多的是，谁会喜欢已婚妇女啊？”春天拉着程川的手哭笑不得。
　　“哎，小姑娘见识少。”隔壁婶子看这姑娘虽然长相出众，可眼神清正单纯，便知道这是个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乖巧姑娘，摇摇头也不多说什么。
　　“咱也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我两是要过一辈子的。”春天不是没听懂，不过，她觉得这不是问题，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优秀的女孩子那么多，她并不觉得自己优秀到让人可以不在意她的已婚身份。
　　两个小时的车程在一路颠簸摇晃中，显得有点漫长，好在这会儿天气冷，车上冷风嗖嗖，味道并不大，不然才有的熬。
　　程川一路上握着她的手，给她取暖。这个天，带着手套也不咋有用，手套里冷冰冰的，一点都不暖和。程川便拉着她的手揣进自己兜里暖着。
　　两人到区里火车站刚中午，火车票是下午三点的，时间还早，但因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想去哪都不方便，程川把东西放在离售票点不远的地方，让春天看着，他去给两人买吃的。
　　春天坐在装着被子的包袱上，看着人来人往。这会儿正是开学的时候，不大的候车室里挤满了人，不远处的售票点也是闹闹哄哄，里边工作人员说话都是靠吼的。
　　空地上也坐满了像春天这样提着许多行李的人，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像是怀揣着对未来的期待。
　　程川提着东西大步走来，就见自家媳妇面带笑意，看着不远处，“看什么呢？这么认真。”先拿出一个肉包子递给春天，又把饭盒打开，端在手上，凑到她面前。
　　“没看什么，就是觉得大家都好开心啊。”春天咬了口包子，低头看着眼前的热汤，惊喜道:“哇，怎么还有羊肉泡啊？” 她刚才就闻到了一股羊肉的腥香味，还以为是附近的人在吃饭。
　　“去买饭的时候见他们刚煮好，我就买了一份。”让春天先抱着饭盒取暖，程川翻着地上的包，找着筷子。
　　“饭店里还卖饭盒呀？”上下左右看看手里崭新的饭盒，春天好奇的问。
　　“没有，那饭店的点菜员见我没东西装，又听我说送你上学，要赶时间，便把她新买的还没用过的卖给我了。”程川解释着，系好包袱，将饭盒端过来，将筷子递给春天。
　　“你放地上，咱两一块儿吃，不然一会儿就凉了。”春天试图端过饭盒，不让他给她当小饭桌。
　　“不用，你快吃吧，我刚才路上吃了个包子，不太饿。”程川躲开手，又凑到她跟前。
　　“骗子。”春天瞪他一眼，知道犟不过他，只能加快吃饭速度。
　　“你慢点，待会儿噎着了。”程川边说边从怀里拿出杯子单手拧开，递到春天嘴边让她喝口水。
　　这个杯子还是春天上学时候用的，并不保温，早上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张翠芳便没往里边倒水，程川刚才买饭的时候便从饭店里要了杯热水，路上怕冷了便一直放在衣服里温着。
　　春天喝了热水，把嗓子里的包子囫囵着咽下去，又扒了两口肉，摆摆手，“好了，我吃饱了。”
　　“饱什么，才吃了一个包子，再吃两个，羊肉泡也再吃一半，剩下的归我。”程川还能不知道她的饭量？更何况天冷，今天早上也吃得早，早该饿了。
　　看春天乖乖地吃完他刚才定的量，程川才呼噜呼噜地把剩下的东西吃完。
　　饭盒一时半会也不能洗，只能等上车后去车上洗，眼看着离上车还有一会儿时间，春天便跟程川讲着她之前在区里上高中的事儿。
　　“我也这里上了三年学，不过也没来过这里，每次都是汽车站、学校，学校、汽车站这两个地方。”春天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我们学校之前有个女孩子，长得特别漂亮，学习也特别好。可是突然有一天，她没来上学，后来也一直没回来过，他们都说她是回家路上被人欺负了……那会儿我觉得很害怕，很长一段时间除了回家，连学校门都不敢出。”
　　程川脸上的笑一点点落下去，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认识她，这样他可以每次接送她上下学，让她免受那些惶恐与不安，就像之前她在公社上班一样。
　　他没办法去想象，如果当初遭遇那些事的人是她，那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