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好生活》街角巷尾

31、起名字

　　等做好饭，程文藩见闺女还是不能闻见肉味，就想将端着的菜碗放回厨房案板上去，等闺女吃完了他们再吃，被程川阻止了。
　　“爹，你放桌子上吧。我跟春天回房间吃。不然待会儿凉了还得热。”
　　春天也是这个想法，不过:“我自己回房就行，你跟爹娘一块儿吃。”说完，不等程川拒绝，又说:“你待会儿不是还要跟爹娘一块儿去起红薯嘛，费力气，就在这儿吃别耽搁时间了。”
　　程川想着好不容易能上工了，得多干点，不然今年说不得家里还得拿钱买粮食呢，便也没反对。
　　不过还是帮她往空碗里夹了些菜，又拿上筷子馒头把她送回了房，“你吃完饭不用管这些，留下我待会儿进来收拾。”这才回了厨房。
　　“爹娘，我再夹些肉出来，说不定春天中午胃口好了能吃呢。”
　　“不用不用，你赶紧坐下吃吧。你娘刚才有留出来的。”程文藩刚才端碗出来的时候专门叮嘱过老伴。
　　快吃完饭，张翠芳想起早上女婿说不要孩子的事，不知道是真有这想法，还是只是一时冲动。还有她之前跟孩子她爹说的，不知道女婿在不在意孩子性别，想着这会儿闺女不在，要不要试探一下。
　　看了眼孩子爹，只见程文藩头埋在碗里，好半天也没抬一下，一时有种冲瞎子抛媚眼的感觉。
　　想放弃吧，又犹豫不决，没忍住在桌子底下踹了老伴一脚。
　　程文藩却只当是桌子底下空隙小，她不小心踢到的，于是往回又收了收腿，继续埋头吃自己的饭。
　　张翠芳接着踹，这才等来老伴的一眼。不等他开口，就冲他使使眼色，眼神斜着女婿老伴示意。
　　程文藩看看孩子他娘，又看看女婿，一头雾水。
　　干啥呀？
　　虽然两人事先没通过气，张翠芳还是有种结婚这么多年，连这点默契都没有的气愤感，自己在心里骂了句:“棒槌”。
　　本来吧，这事儿也不着急，什么时候问都行，可没想到还没开始先在老伴这里遭了滑铁卢，张翠芳气急，打算自己上。
　　程川从刚才丈母娘踢老丈人，就觉得丈母娘像是有啥事想跟自己说，不过没想明白，有啥事不好直接开口的，就见丈母娘又踹了老丈人一脚，然后冲他使眼色。难得起了恶趣味，把原先到嘴边的问话咽了回去，想看看他们要咋办。
　　“那个，川子啊。”
　　“啥事，娘你说。”
　　话是开了头，张翠芳却顿住了，不知是直接问，还是委婉一点地说，匆忙间倒是灵机一动，“你跟春天想好给孩子起啥名字了没有啊？”
　　程川有些愣住了，就这事有这么难开口？一时也没体会出丈母娘的其它用意，“还没有，我先问问春天啥意见，她书读的多，起的名字肯定错不了。”
　　不过，又侧过头看看从听见丈母娘的话就盯着他的老丈人，说道:“还是说，娘你跟爹有啥想法？”
　　程文藩倒是理解了老伴的潜在意思，声援道:“没有没有，我跟你娘哪会起名字啊，春天的名字都还是因为她生在春天，这才随便起的。不过，春天学问高，你现在也每天学习的，肯定比我和你娘会起名字。我们就是好奇啊，好奇。”
　　解释了一大通，最后终于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你说，这孩子还没出生，是不是得男孩女孩的名字各起一个啊？省的到时候办出生证的时候手忙脚乱的。”
　　程川倒是觉得春天的名字起的特别好，她叫春天，也是他的春天。
　　不过这也恍然大悟，明白了老两口的心思。知道他们怕自己有其他意见，也端正了态度，看着他老丈人的眼睛，认真说道:“爹说的是，是得准备两个。不过我更希望她是个小姑娘，我觉得她一定会跟春天很像，等她长大了，会跟春天一样的优秀。”
　　张翠芳两口子听他这么说，心里的那块石头也放了下来，不过，还是说道:“儿子闺女都一样，都是你跟春天的孩子，咱可不待搞那个——那个啥不一样的。”
　　春天吃完饭，端着碗筷送回来，刚好听见她娘的最后一句话:“娘，是区别对待。”
　　“对对对，就是区别——区别对待。”
　　程川站起来接过春天手里的东西，放到灶台上，“不是说我去取吗，怎么送回来了。”
　　张翠芳看不惯程川这么娇惯春天，觉得太过了，摆摆手说道:“哎呀川子，你就让她送嘛。这才几步路，再说了她这都还没显怀你就这样，等肚子大了，你不得走哪抱哪啊。”
　　程川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可他控制不了，他想把一切他觉得不安全的事情都隔离在离春天很远的地方。
　　春天见他沉默，心里有些难受，也一时顾不上害羞，两只手紧抱着他的胳膊摇晃着，然后故意朝张翠芳做了个鬼脸，说道:“哼，我就喜欢程川照顾我，娘，你要是羡慕，你也可以让我爹给你端房间吃啊。”
　　见着闺女这幅怪模怪样，张翠芳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抹布朝她扔去，骂道:“滚滚滚，不害臊，谁羡慕了？还敢调侃老娘了！”
　　话是这么说，还是斜睨了程文藩一眼。
　　程文藩呢，还是一点没感受到老伴的心情，乐呵呵地看着几人的笑闹。
　　程川拉着春天躲了一下，自己接过了丈母娘扔过来的抹布，刚才有些晦暗的心，也亮堂起来。
　　虽然春天没问过，可他知道，她是明白她的，她只是用她自己的方式笨拙的想要填补他心里的不安。
　　吃完饭，春天从程川手里抢过收拾厨房的活计，催促着几人出门起红薯，收拾完后，自己在家写着稿子。
　　之前投的五份稿件，算上第一次，也只有两次通过了，还有王校长上次说的比赛，最终也只获得了参与奖。
　　不过通过报社寄来的退稿上的点评与建议，她也明白自己差在哪儿。前段时间便让程川从县城多订了些报纸，这些日子除了教程川读书，也让他帮自己念报纸。
　　她能感受到他心里的不安，他比往常更加沉默。她也能猜到缘由，只是却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只能陪着他，由着他把她当小孩子一样照顾。
　　不过好在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等程川五年级的课本学完了，也可以跟着学生一起考试了，王校长说只要交一部分的学费就行，只要通过了，也可以拿到毕业证。
　　春天看了一会报纸，觉得眼睛有点涩，站起身想走走解解困，想着这几天从报纸上看到的内容，还有自己这么多年学到的知识，有些遗憾，这么多的报纸与课本，却没有一篇写到跟人的心理有关的内容，就是不知道，以前的大学课本里有没有这门课，或者这类型的书籍。
　　她总觉得，很多自己不了解、没接触过的东西，只要通过不断的学习，不断的成长，就一定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好在她还有很多时间，他们也有很多时间，可以相互陪伴。
　　就在这一瞬间，她迫切地想着要是高考恢复了，那该有多好。
　　现在，却只能自己慢慢摸索了。
　　不只是程川，春天觉得她自己身上的一些脾性的形成也跟幼时外界的言语有关，只是这些话说出来好像显得特别无理，因为大家好像都是这么过来的，一辈又一辈，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甚至就连张翠芳跟程文藩，他们这么疼孩子的，也觉得没儿子被说是一件正常的事，只是在对方说的过分的时候吵回去，却意识不到，那些话语其实也给春天造成了伤害。
　　或许是自己太矫情了吧，农村的女孩子，哪个不曾遭遇过这些。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春天又感觉有点恶心想吐了，这才放下心里的那些事，开始想孩子的名字。
　　自己在纸上列了两排，男孩女孩各一排。乍一看，好像都不错，仔细再看，又没有特别合心意的。
　　晚上吃完饭，春天让程川也拿了一张纸，给他出任务。
　　“你看，就这样的。男孩子起一排，姑娘起一排。然后再挑一个咱们都喜欢的。”
　　“春天这主意好，川子你也写几个咱一块儿看。”
　　“行，那爹你跟娘有想到的，也跟我说，我一块儿写上。”
　　程川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纸上的名字，再看着春天一脸认真的表情，还有老丈人丈母娘脸上兴致勃勃的神色，压力骤增。
　　于是也忘了跟张建国的约定，每天从地里回来，除了看书就是翻字典。
　　张翠芳跟程文藩也是，上工的时候看见个树呀鸟呀的，就想着能不能当孩子的名字。
　　好不容易等程川觉得差不多了，这天吃完饭，几个人都是一脸兴奋，好像要做什么大事一样。
　　拿着纸，程川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念到，顺带解释了一下名字的含义，这段时间的学习也是初见成效的。
　　然后，让大家举手表决。
　　却没想到，以为最简单的事，也是困难重重。
　　每十个名字里有八个，在最后举手的环节，都得了四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