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和顶流前任营业后》年不语

21、第 21 章

　　因为下过雨，空气中依然带着凉意。不过头顶的星空像是被洗刷过了一般，澄澈明亮，星子偶然闪烁，灵动万分。

　　林眠刻意没有朝旁边的那栋别墅的方向走去，他把手揣进长风衣的兜里，迈开步子朝着另一个方向开始漫步走着。

　　他的思绪中闪过了许多事情，大一的时候第一天入学，大三的时候更换宿舍，毕业的时候全班庆祝，拿到第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色时的欢欣鼓舞，拍完自己的第一部戏的复杂感受，自己一个人远渡重洋在异国的生活，回国之后的不甘和犹疑……

　　他仿佛将自己这几年的人生整个过了一遍，最后脑海中还是只剩那句话：

　　［我的心中感知着河湾的轮廓。］

　　突然，林眠转身，开始往回走。他很快看到自己住处别墅的影子，很快走过了这栋别墅的大门，他还在向前走。
　　带着水汽的凉风拂在脸上，让他感觉有些不适，但他还是继续走着。

　　他的心里有个隐约的执念，他要去问问柏长临，为什么他一年半之前能那样轻易伤害自己，这跟他看到的、听到的、甚至触摸到的柏长临相去甚远，所以才伤他那样深。

　　林眠以为自己走出来了，现在才知道好像并没有，好像从来没有。

　　路过两栋别墅之间的一条纵向街道的路口时，林眠被一条驶过的车辆拦住了去路，然后堪堪止住了脚步。

　　等车驶过去，林眠却突然有些迷茫，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自己就算真的去了，又期待得到怎样的答案呢，又能得到怎样的答案呢？

　　况且－－林眠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现在已经将近凌晨三点，你半夜不睡觉去打扰人家清梦，可能会被人打出来。

　　他自嘲般的轻笑了一声，打算放弃。然而刚要转身的那一刹那，林眠隐约看到不远处依稀亮着的灯光。
　　那是柏长临那处别墅。在凌晨三点，亮着有些朦胧的灯光。

　　林眠突然想起上次他在晚上路过这栋别墅，里面灯光大亮，正举办着热闹和喧嚣的聚会，柏长临不胜其烦，一个人出来躲闲。

　　这次很明显不是聚会，林眠有些意外，柏长临……还没睡吗？

　　“嗡嗡－－”

　　手机微信的提示音响起，林眠打开查看，发现是窦钦的消息：

　　［柏长临朋友圈发的那是什么意思］
　　［八卦.jpg］
　　［是不是在暗指你啊］

　　林眠皱了下眉头，不解地点开柏长临的朋友圈，看到他最近的一条动态：

　　分享歌曲：《月亮说过曾经》

　　分享时间是三分钟前。

　　那就说明，现在在别墅内的柏长临真的还没睡。

　　林眠从柏长临的朋友圈退了出来，然后又不确定般地点进去再看一遍，如此反复到第三次的时候－－他手一哆嗦，拍了拍柏长临。

　　林眠整个人愣在当场，看着那句“我拍了拍柏长临叫了声哥哥”，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以及行动能力。

　　好在对面的人并没有任何反应。

　　林眠不觉得是柏长临没看到，只觉得他可能是怀着百分之一的好心，想让自己能够独享这份尴尬，并且不再将其放大。

　　林眠这下丝毫不想去质问柏长临了，他退出和柏长临的聊天界面，也不打算给窦大东这个不靠谱的回复些什么，就要按熄手机屏幕。
　　然而在最后零点一秒钟的时候，柏长临的头像却突然闪出一个红点，带着数字“1”。

　　林眠眼睛看到了，但是大脑没来得及给手指下停止的命令。于是按熄了屏幕的他再次解锁，点开聊天框，看到了柏长临发来的一条新消息。
　　和刚刚的“拍一拍”毫无关系的内容，也是和他朋友圈分享的那首歌曲毫无关系的内容：

　　［醒了，好些了吗？］

　　只是一句寻常的问候，甚至连关切的情绪都算不上过度外露－－如果忽略发送消息的时间是在这样的凌晨三点钟的话。

　　林眠看着聊天界面，最上面是柏长临的嘱咐，最下面是他的问候，中间插着他拍了拍柏长临并叫了声哥哥。

　　他此刻不能再装作没看到消息了，只好乖乖回复：

　　［嗯，好多了。］

　　不仅好多了，还出来遛弯了，还遛到了你家门口。
　　后面这些话林眠当然不会说。他的回复只有这短短几个字，完全没有多余的内容，更没有多余的情绪。

　　［白天睡太多，晚上睡不着了？］
　　柏长临没有理会林眠回复中的生分和疏远，继续随意问着。

　　偏偏问得还确实挺符合林眠的现状，他可不就是睡不着觉才会在这里吹着凉风，隔着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和对面的人用微信聊天。

　　［嗯。］
　　林眠的回复极尽简短，根本看不出心内有什么吐槽。

　　［我这里有几张4K修复版的老电影碟片，你要看看来打发时间吗］
　　柏长临主动提出解决办法。

　　4K修复版……林眠其实有些心动，但还是回复道：
　　［不了］

　　说完大概是觉得生硬得有些过分和刻意了，于是又补了一句：
　　［太晚了］

　　［没事，我给你拿过去吧］
　　柏长临十分贴心，贴心地让林眠有些不知所措，并且还有些慌张。

　　［不用了］
　　［真的不用］
　　［我可以明天再去拿］
　　林眠用出了自己平生打字最快的速度来拒绝，主要是，如果柏长临真的出来给他去送碟片，那岂不是就会看到自己！看到自己大半夜待在人家住处外面，还站在凉风里和人聊天。
　　这无论怎么看，都有些不合常理的诡异。

　　林眠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复，良久，聊天界面随着新消息的到达向上平移了一个格位，林眠看着新收到的那条消息：

　　［我已经出来了］

　　林眠看完这句话，感觉接下来的画面都是慢动作。
　　他缓慢抬头，视线不断上移，然后看向了自己的前方。那里站着走出别墅，走过了小径，来到大门口后刚刚转过身来的柏长临。

　　两个人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明明看不清脸，甚至在夜色里连身影都有些不清楚，但却都知道对面的人是谁。

　　林眠想要立刻转身逃跑，脚却好像生了根，完全挪不动窝。
　　柏长临好像只在看到林眠的身影时愣了一瞬，便继续向这边走着，步伐中没有一点犹豫。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柏长临也越来越靠近。然后林眠看到他停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一刻林眠脑海中闪现了很多，比如他该如何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比如他又为什么显得如此紧张，比如他为什么一动不动。

　　不过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因为柏长临没给他这个机会。

　　林眠面前这个只披了一件薄衫就匆匆出门的人，此刻稍稍歪了下头，然后声音温和：“我带了三四张，应该够你今天晚上杀时间了。”
　　柏长临的眼眸漆黑，此刻却在暗夜中闪着并不明显的点点碎光。林眠不敢直视过去，却知道对方此刻在认真地看着自己。

　　柏长临完全没有提及让林眠尴尬到无以复加的那些事情，只是一副“我是出来送碟片的”的样子。

　　林眠的目光落在柏长临展示的碟片上，有些喏喏：“嗯，应该够了。”

　　“要我跟你一起拿回去吗？”柏长临问得十分诚恳，明明是在提供帮助，但好像在请求许可。

　　林眠习惯性想要拒绝，然而转念想了想，出口的话却是：“好。”

　　于是两个人便一起往里面的住处走去。
　　这段路并不长，两个人很快便到了林眠别墅的大门口。

　　柏长临脚步没停，两个人并行着走过小径，走上门廊，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林眠打开门，站在原地，仍然没有说什么。这已经是他做的最大让步了，他想柏长临应该会明白，他在邀请他进去。

　　柏长临不知道有没有领会到林眠的意思，但总之还是神色如常地进了门。

　　柏长临带着碟片来到客厅，动作和步伐都十分自如，好像这里是他的家一样－－嗯这里确实本来就是他的家。

　　“看什么？”柏长临的声音响起，在偌大的客厅中显得有些清冷。

　　还不等林眠回复，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不请自来，并且宣告了自己极强的存在感。
　　烤冷面一边往这边走着，一边伸着懒腰，把自己流体的身子拉得长条一样，一边“喵喵～”着些什么。

　　林眠以为面面是睡够了，知道自己回来，专门过来问候自己的。

　　然而烤冷面神态高傲，步伐清贵，绕过了林眠，直奔柏长临的身侧。
　　它在柏长临的脚边左三圈右三圈绕来绕去，“嗷呜嗷呜”不停。

　　－－它确实是睡够了之后过来问候人的，但不是问候林眠。

　　柏长临面对烤冷面这扑面而来的热情，微笑着半蹲下来，一边抚摸着小家伙的小脑瓜，一边和它打招呼：“烤冷面，晚上好。”
　　说到这里，柏长临抬头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然后改口：“早上好。”

　　烤冷面脑袋一歪一歪地迎合着柏长临的手掌，发出十分享受的“呼呼”声，一双大眼睛此刻也眯了起来，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

　　林眠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一下，然后当做没看见这个吃里扒外的小东西，目光落在柏长临放下的几张碟片上。

　　林眠眼睛扫着几张碟片的名字，考虑着看哪一部比较好。

　　《灿烂人生》《沉静如海》《摩登时代》《重庆森林》，林眠一部一部拿起又放下，然后眼神悄悄看了一眼正在和烤冷面玩的非常开心的男人。

　　四部影片中有两部是他们两个曾经一起看过的，林眠现在还记得当时看影片时的情景，还记得两个人因为影片的精彩而慨叹。

　　－－他是故意的吗？

　　但是这四部中的另外两部看起来很寻常，都是影史上十分优秀的作品。这样一来，他们共同看过的那两部电影好像也并没有什么特殊。

　　大概只是随手拿的吧。

　　林眠最终想到。

　　他面上一句话也没有，心思在脑海中却转了好几个弯，最后开口道：“看这个吧，《摩登时代》。”

　　选个喜剧片总是没错的，更何况还是大师的作品。

　　柏长临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林眠手中的碟片，温和道：“好。”

　　然后他拍了拍烤冷面的小脑瓜，柔和的声音中带了几分俏皮：“哥哥先放一下碟片。”

　　烤冷面仍是依依不舍地粘着柏长临，后者则站起身，动作熟练地将碟片放好，然后设置投屏。

　　林眠看着柏长临这一系列的动作，脑海中却是他刚刚那句“哥哥先放一下碟片”。
　　林眠的注意力不可遏制地在“哥哥”两个字上流连，最后他深呼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心里强调着告诉自己：没什么。

　　“好了。”柏长临此刻已经设置好，屏幕上开始出现黑白色的画面，伴随着古典幽远的音乐响起。

　　“好，谢谢。”林眠谨慎地说道。

　　“那我走了，你好好看。”柏长临又蹲下身摸了一下烤冷面，然后对小家伙告别道，“哥哥走了，要想我哦。”

　　说完站起身，就要离开。

　　“诶……”林眠有些意外，一个音节未经思索就出了口－－他以为柏长临会和他一起看的。
　　现在想想这个想法确实很奇怪，人家好像从来没有这样承诺，只说……只说是来给自己送一下碟片。

　　只是林眠在邀请柏长临进门的那一刻，就默认了对方会留下来和自己一起看电影。

　　“怎么？”柏长临回头，疑问的表情丝毫不作伪。

　　林眠看着柏长临一双漆黑的眼睛，此刻那眼睛中还带着几分茫然。他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不留下来看吗？”

　　他没有说“陪我”，也没有说“一起”，好像只是在问对方要不要看电影，就这样简单。

　　空气突然开始变得安静，林眠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蔓延，他有些紧张，继续开口补充道：“我是说，烤冷面不希望你走。”

　　如他所言，烤冷面这个时候依然围在柏长临身边绕来绕去，一副没出息的模样。

　　“这样，好。”柏长临看了看林眠，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烤冷面，最终点点头。他回到沙发旁，神态自若地坐下，然后把烤冷面抱起来放在自己的怀里，继续进行着体贴的按摩服务。

　　他坐下的位置离林眠不算很近，也不算很远，两人之间保持一段微妙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