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渴望（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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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凹凸大赛里遇见熟人，对罗勒而言很难说是一件好事。
他所费尽心机、穷尽一切也要在这大赛上完成的筹谋注定了他与其他参赛者先天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阵营。
在所求达成前，他可以不在乎包括自己在内任何陌生人的性命。因为一切生命都可以是作为弱小者的他在那高位者玩弄众生命运的棋盘之上能抛出的筹码。
但罗勒不希望让那些跟自己相熟的人被自己的计划影响，与他一同进入那不可测的深渊。
对他而言，过往的岁月所遇见的所有人和事，都是命运馈赠于这般卑弱的他的“珍宝”。
他像是守财奴一样，在自己的心里为他们留下一片仅剩的洁净之地。
与他们不论好坏的相遇，又守候着他们毫无遗憾的离去。
他无比地为这些短暂生命的交错而感到欢喜。
——就好像他们就是他在这充斥着悲剧的世间仍然存在的意义一样。
这样的美梦在过去持续经年，直到那第一声战火在守望星上空突兀地打响。
那是他第一次不做任何干涉、不作任何准备，停留仅仅只是观测的见证。
那是他直到现在仍然最为愧悔的“见证”。
看着守望星在战火中毁灭，挚友在一片残垣中欣然迎接他既定的死亡。
耳边回响着挚友在灾难降临前对他最后的托付——“如果可以，帮忙在外照顾他的孩子。”
——可他又有何颜面在灾难之后再见他挚友的遗子？
悔恨和愧疚在意识到背后神使的筹谋后达到了顶峰。
此后数年，他走走停停，偶有伪装下和他不经意的相遇，也装作陌路人一般与他擦肩而过。
“他的身后有神使，在神使达成目的前他不会受到伤害的。”他如此提醒自己。
在无数次的自我提醒下，他的愧怍不断加深。
他无比憎恨着这样的自己——与过去一般无二的、“理智”的胆小鬼。
当在凹凸大厅上看见了与嘉德罗斯战斗的格瑞时，罗勒承认自己有一瞬陷入了慌乱中，他从未有那么一刻感谢自己的伪装掩饰了真实，让他得以用那般的面目出现在众人面前。
所以在第二天直面自己把伪装浪掉的后果时，罗勒有那么一瞬间害臊的直接想钻到地下索性当个蚯蚓。
对面的雷狮海盗团当然是不知道这份害臊的来由，不过很明显，他们也没想着追究。
他们来就是来算账的。
“那个……我说啊，大家都冷静一下。”罗勒一边赔笑一边不由自主地退后，“都是有交情的朋友，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啊。”
“哦？我可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算朋友了，罗勒。”雷狮嗤笑，“当然，真想算朋友也行——”
他说着，同时用锤轻描淡写地指着罗勒。
“让我们‘小小’的报复一下？”
罗勒：……
“我觉得吧，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你们能不能稍微通——”还想垂死挣扎一下的罗勒话还未说完就被按捺不住的佩利干脆一拳直击胸腹倒飞出去。
人刚飞出去，佩利背后传来雷狮迟来的呵止声。
“等等！”
“啊呀啊呀，看来又要跑掉了。”帕洛斯见状用手揉了揉眉心，无奈叹气。
“你刚刚应该提前制止佩利的，帕洛斯。”卡米尔看着帕洛斯，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就是看得出来写满了“不赞同”。
“……大概因为知道他一定会溜，所以在他真溜之前让佩利给他一拳我觉得更为划算。”帕洛斯眯眼笑，“卡米尔你不这么觉得？”
无法反驳的卡米尔：……好像确实如此。
雷狮海盗团和罗勒的梁子是一年前结下的。
彼时成立不到一年的雷狮海盗团在宇宙间横行霸道，初露头角。
但即便是再厉害的海盗团也并不是全靠劫掠获取物资，他们也经常去宇宙中知名的黑市和地下物资补给点——塞勒塔星去补充物资。
罗勒和雷狮海盗团的短暂相遇就在这颗恶名昭著的星球之上，其间过程暂且不提，但最后罗勒无意间坑了他们四个一把。
因为这件事，塞勒塔星最大的地下拍卖行被炸上天，他们在事后被找不到罗勒踪迹的塞勒塔星的幕后掌控势力当同伙追了好几个月。
虽然最后以帕洛斯熬夜奋战找到了罗勒踪迹并卖给了对方结束了整场闹剧，但这梁子依旧是就这么结下了。
整件事细算下来简直令当时的四人牙疼——
在拍卖行搞事的是罗勒；
失误炸拍卖所的是罗勒；
脚底抹油开溜的是罗勒。
而他们，啥大事都没干就被人追了几个月。
……啥都别说了，不管以前有什么联系都先干了再说！！！
罗勒倒飞的身体撞到一棵大树上，树干应声而倒，激起一片烟尘。
烟尘中有着不易看清的点点荧光，等到散去，本该躺在那里的人已经无了。
“……果然还是跑得这么快，”已经预料到的雷狮没什么反应，“一如十几年前啊……‘老师’。”
“雷狮老大，现在怎么办？”佩利挠挠头，回头问道。
“迟早都能再见到他，不用急，佩利，”雷狮摆摆手，“那家伙的把戏比你想象的要多。”也比你想象的可怕。
因着他曾被迫被罗勒教导的那一年，雷狮自认对罗勒的元力足够的熟悉。
——【虚数之握】。
如果把整个世界看做是数据的世界，那么这个元力技能就是获取临时管理员权限的“钥匙”。
持有者可以在一定限度内调整非生命体的各种参数，复制和改造自然不在话下。
可惜这个很强的技能，生命体是它唯一不能触碰的【禁区】。
如果是自己还好，但对象一旦成了别人，即便是微调某人的客观地理位置，他自己的身体也会受到极大的损伤，严重的甚至被剥夺身体机能和生命力。
即便代价有着时效性，那种痛苦也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这样的后果细想下来极为合理：这种与神明权柄搭边的能力怎可由凡人获得？代价又如何能被凡人所承受？
但那个家伙，呵，那个家伙……
雷狮垂下眼，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那个在那一年里总是对他恶作剧、总是称自己“废物”的家伙，最擅长的就是做这种勉强自己的事。
一边贬低自己，一边乐此不疲。
“……大哥，要不要继续跟进？”
“不用，卡米尔，今天本就是随意之举。”雷狮揉了揉卡米尔的帽子，又扭头看向帕洛斯，“话说，帕洛斯你最近挺闲？”
“是啊，我最近都是跟着老大你，老大闲我自然闲啊。”
“哦？你又皮痒了？”
“啊对对对，您说的都对。”
旁观的卡米尔（无奈扶额）：……啊，又来了。
这是自从组成雷狮海盗团后帕洛斯和雷狮的常态了。
明明身为星际通缉犯的帕洛斯一开始对雷狮还挺恭恭敬敬的，结果后来就变了样子。
虽然仍旧是听从命令，但时不时地会提出刁钻的质疑，而且还时常跟作为海盗团老大的雷狮互相对怼。
但神奇的是，雷狮忍了下来。
倒不如说，自从帕洛斯褪下那层谦卑的表皮后，雷狮海盗团内在的联系反而变得越发深厚、越发坚固了。
“算了，随他们这么下去吧。”卡米尔拉拉帽檐低声自语。
只要……没事就好。
远离海盗团的某处，伴随着莹绿色的数据光辉，罗勒显现出身形，大口呼吸着倚靠在一旁的大树上。
他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在参加凹凸大赛之前，时不时的过度使用元力技能这一件事，为他带来了数不清的暗伤和反噬。
说白了，如果去按照游戏的方式进行解释的话，现在的罗勒属于伤害不错；蓝条还行；体力条尚可但消耗极快；防御在一般水平；血条本来就薄结果放大自己还掉血的极端输出型角色。
佩利那一拳打中了罗勒的要害，连带着牵动体内暗伤，他感觉自己半条命都飘出来了。
但相比之下，更要命的是这个——
他强忍着咽下口中隐约的腥甜，皱着眉捞起右手的袖口。
伴随着上提的衣袖，深黑色的诡秘花纹张牙舞爪地蔓延开来，此刻看起来仿佛突然拥有了生命力一样，竟隐隐有了继续扩张的趋势。
——这是大人物们精心为如蚊蝇一般弱小但烦人的搅局者呈上的“礼物”，是一次缓慢的恶性消磨的绝妙谋杀。
从收到这份“馈赠”开始，他就只有两个结局。
一个是成为傀儡，一个是走向长眠。
但他还不能，还不能。
在所愿达成之前，他还不能离去。
为了明天——
起码为了后来者的明天。
罗勒背倚着树干滑倒了地上，平复了自己的呼吸，捂住脸，被遮住的眼中满是疯狂和寒意。
他在自造的孤寒地狱里低语。
“……快了。”
当最后一颗齿轮咬合，大赛这些冉冉发光的群星们各于其位时。
在这个屠宰场之上自鸣得意的棋手们，也该跟着他一起下地狱了。
他很期待看着他们坠下神坛时恐慌的样子。
——他一定会高兴地步入他所渴望的、那再无法归来的黑暗中的。
不过在这之前，他仍需忍耐。
不过他已经等待的够久了，不差这一时。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渴望（捉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