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兄弟，不如谈个恋爱》鸣白白

1、第 1 章

　　暴雨冲刷过的山路更加泥泞难走，一辆45座宇通客车行驶在蜿蜒山路，后面还跟着一辆中巴，两辆货车。司机师傅是个西北汉子，开起车来跟他人一样，很是狂野。

　　在数不清是第几次颠簸后，承诺一把推开肩膀上有气无力的林羽杨，扯下椅背挂钩的塑料袋哇地一声吐了。

　　“你丫的还敢嫌弃我，我就不信谁走这一遭能不吐得死去活来。”林羽杨嘴上说着，拧开矿泉水给他递过去。

　　承诺把袋子绑好，又扯过个袋子套好之后才接过水灌了一口，“你为什么要嘴贱吃三食堂的春卷，还他妈要等现炸的，要不是迟到能正好被老师抓“壮丁”吗？”

　　“我怎么知道临时换到东区大教室去上课了！那么鬼死远，能不迟到吗！”林羽杨压着声音怒道。

　　承诺白他一眼，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们是仝州仁协医学院大三的学生，学校附属医院为了建设提升偏僻山区人民医疗健康水平，开展一年一度免费体检。

　　这种活动免不了需要搬器械的“壮丁”，借着学习的口子从学校里拉几个学生。

　　那天正是确定人员名单的时候，俩人跑得气喘吁吁进了教室，老师当即眼睛放光，大手一挥，“就你俩了。”

　　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中国西南部一个叫落贻县的山村里。从村里到县城医院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可见这村子的偏僻落后。

　　承诺背着书包跳下车，落地时扬起灰黄色沙土。他抬眼一看，怔住了。

　　此时正是傍晚，橘黄色的太阳躲在稀薄的云层后，远处青绿色的山脉层峦叠嶂，空气中畅意的清新，村民屋檐上的鸟，院子里的鸡像是被他们的到来惊扰，哗啦一声散开。

　　林羽杨走近，“这地方虽然偏僻，但真挺美的。”

　　“嗯，考不考虑以后来这里养老？”承诺问他。

　　想起这里深山老林一般的地理位置，林羽杨一脸菜色，“不了吧。”

　　承诺无所谓道：“我看就挺好，与世隔绝，省得吵闹。”

　　医护人员加上志愿者大约有二十人，一落地他们便马不停蹄地卸装备，组装起了一个简易的医疗区，可供常规体检和一些简单的病理处理。

　　承诺卸下纸箱，拽了拽身上的红色志愿服，“怎么他们就能穿神圣的白大褂，我们只能穿这小马褂。”

　　“你是......呼......你是医生吗？”林羽杨喘着粗气。

　　“五年后不就是了吗，”承诺回他，“别偷懒，起来。”

　　林羽杨憋红了脸，“你丫的周扒皮。”

　　“有我这么帅的周扒皮？”承诺笑了笑。

　　忙到晚上八点，他们草草吃过饭，洗漱后就睡下了。没过多久，承诺迷迷糊糊间听到林羽杨打起有节奏的鼾声，烦得踹了他一脚，感觉到他翻了个身，吚吚呜呜说了些什么，鼾声停住了。

　　承诺这才沉沉地睡了过去，他感觉自己正在不断地往下坠，堕进不见底的深渊。轰的一声，天花板的碎板砸了下来，压住了一名男童，火舌像是找到食物的狼群，十分迅猛地扑了上去。承诺安然无恙地站在远处，看着他在火中翻滚挣扎，“哥哥救我！”

　　豆大的汗滴下来，承诺想喊，可是恐惧像双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脖子，他无法说话，无法呼吸。

　　猛浪的热辐射像会吃人的鬼，烤灼着人的意志力。终于砰的一声巨响，火光冲天。爆燃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承诺猛地坐起来，大喊道：“不要！”他眼睛瞪得巨大并且布满血丝，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像打鼓一样砰砰狂跳。

　　他环视四周，逐渐冷静下来。相似的噩梦已经折磨他多年，那种绝望、恐惧反复地吞噬他的意志。

　　惊醒过后只剩下麻木，承诺往旁边一撇，林羽杨依旧睡得四仰八叉，他毫无睡意，穿好外衣决定出去走走。

　　十二月的南方冷得人直哆嗦，承诺裹紧羽绒服，时不时踢走脚下的石子，

　　这里的路灯配备不完善，间隔好远才立一个，他爬上一个矮坡，视线所及一片漆黑，整个村子苍凉地像是只有他一个人。

　　承诺摸出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在尼古丁的作用下他心里的燥郁消散不少。他静静地把一根烟抽完，人也快要冻僵了。

　　他正准备原路返回，趁天还没亮再睡会儿。这时，耳朵突然捕捉到一丝轻微的啜泣，那声音听起来很稚嫩，若有若无。在漆黑的夜里透出阴森森的寒气。

　　承诺的毛孔一下子炸开了，惊悚的寒意从脊椎开始往爬上，“我操，什么情况，午夜凶铃，咒怨，别回头，鬼新娘？！”

　　承诺定了定神，咬着牙跑下山坡，不料脚下突然一滑，摔了个狗吃屎。这一摔不要紧，要命的是他摸到了一条腿，那条腿一抖，猛得抽了回去。

　　“啊啊啊——”承诺吓得六神无主，闭着眼睛往后退，“阿弥陀佛圣母玛利亚耶稣大大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我是人。”

　　一声稚嫩清朗的声音把他崩盘的理智拉了回来，承诺睁眼一看，一尊大石块前坐着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孩，石块把他娇小的身躯遮盖住了，以至于承诺完全没发现这还有个小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不管怎么说，承诺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了，“小破孩，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跑这里来干什么？”

　　那小孩倒是冷静，“是我先来的。”

　　“我是问你大晚上跑这里来干什么？”承诺坐起来往前凑，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瞳孔急骤缩紧。

　　即使在昏暗的环境下也不难看出，眼前的男孩长得一张绝对标准、精工细雕的美人胚子脸。白润如玉的脸颊挂着两行泪，眼眸中形形绰绰的光影像一汪泉水，相比之下月光都显得逊色。

　　“小洋……”承诺声音颤抖，简直不敢相信，“小洋，是你吗？”

　　“我不是。”男孩皱着眉头，觉得眼前人很奇怪。他赶忙起身，一溜烟跑了出去。

　　承诺追了几步，看见他钻进了一个巷子里不见了。这种弯绕小路，又是照明条件很差的夜晚，承诺在里面找得头晕头转向，大冬天的汗水竟然打湿了脊背。

　　待他失魂落魄地回了住所，林羽杨正好起夜，见他脸色不对劲，忙问道：“你怎么一副被雷劈的样子？”

　　承诺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凝固住了，他哑声道：“我看见小洋了。”

　　这回轮到林羽杨遭雷劈了，“不会吧，小洋都去世多少年了。”

　　“兄弟，我知道你放不下，但是已经去世的人怎么可能再见到呢。”

　　“我真的看见了。”承诺笃定道。

　　他不可能拿这件事开玩笑，林羽杨心里发毛，后背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只是长得像吧。”

　　当年他们都是亲眼看着尸体火化，下葬的，这件事完全没有质疑的空间。确实只是长得像吧，承诺逐渐冷静下来，也意识到这不可能。

　　可是真的太像了，就像是上天特意安排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