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相爱》米通麦芽丁

9、2

　　“你居然不知道宏清的经纪是方微？”

　　倪星云扯了把手上的毛巾擦干汗，摁动按钮，降低了跑步机的速度直至停止。

　　她斜一眼：“我怎么会知道？你什么时候说过？”

　　经纪人也疑惑，“我没跟你说过吗？”

　　什么叫灯下黑呢，倪星云算是体验到了一把，合着她经纪人老早就认识方微，有微信有电话甚至有微博互关，但她竟然从来没有问过，寻寻觅觅，结果目标就在身边，倪星云一时心情复杂。

　　经纪人突然灵光起来：“可是你问她干什么？最近宏清又干什么了吗？”她想到这里，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嘶！你怀疑CP是她那边炒的？！”

　　倪星云先是欲势摇头，而后又马上点了点脑袋，“不是没这个可能。”

　　经纪人：“之前你那些黑料会不会都是方微放的啊？”

　　倪星云郑重地纠正：“肯定不是方微，是宏清。”

　　经纪人：“为啥肯定不是方微？宏清放的不就是方微放的？她俩是一体的啊。”

　　倪星云咬牙切齿：“怎么就一体了？”

　　经纪人眨巴眨巴眼，终于察觉到倪星云态度不对劲。倪星云是个典型的外热内冷，社交场合里看似什么话题都能笑眯眯地掺和一脚，实际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有时冷酷得仿佛来人间做田野调查的神仙，所以经纪人从不担心她在上升期爆出恋爱类绯闻。

　　原来除了演戏，倪星云还有在意的东西。

　　经纪人：“你喜欢她？”

　　被戳穿的倪星云噎了一口，企图找点借口来掩饰一二，却阿巴阿巴地半天没蹦出一个完整的字。

　　看她这模样，经纪人拧着眉头想了想，“我听说谢导最近和她们公司联系比较近。”

　　倪星云愣了愣，把毛巾甩一边立马凑过头来问：“什么意思？宏清要演女二吗？”

　　经纪人摇头：“估计难，但演那个、那个老跟你身边儿吐槽的嘴欠闺蜜还是很有可能的。”

　　倪星云：“哦哦。”

　　她猜也是，什么业务能力就揽什么程度的活儿，谢导再怎么也不至于为了宏清那点流量而牺牲整部片子的质量。

　　经纪人：“所以也有机会常见面，只要小心点不被狗仔拍到就好。”

　　不知是因为刚才运动完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还是因为心思被看得透透的，倪星云脸上的红晕越来越重。她歪着头，用肩膀蹭了蹭脸颊，略显羞涩地笑了笑，“嗯......”

　　“看得出来，你呀，是真喜欢。”

　　经纪人见她满面含春，忍不住笑。其实她并不反对手下艺人谈恋爱，演戏讲究打动人心，自己都没有体会经历，很难感动观众。何况倪星云并不是偶像艺人，到了二十多的岁数，正值最美年华，不谈恋爱弹棉花吗？

　　倪星云嘿嘿两声，笑得有些憨厚。

　　经纪人：“所以你到底喜欢宏清啥啊？”天天买黑料跟倪星云对着干，难不成这俩走的是什么欢喜冤家路线？

　　倪星云：“......”

　　倪星云：“你神经病啊！”

　　***

　　剧本围读的那天倪星云出了点意外，先是迟到，让一大桌子人等了一小时，再来直接电话告知缺席，无奈之下，谢导主持局面，让大家先空开她的部分完成围读任务。

　　一开始剧组里猜测是倪星云耍大牌，因为这事之后倪星云竟半点负面新闻也没有，临近正式拍摄，剧组也没有丝毫要更换演员的计划。有说是陈蕤那边出力了，因为通过企业关联可以查到她和制片虽隔万重山，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也有说是宏清使了劲儿，知情人透露她没有签本片任何角色，却频繁进出剧组。

　　然而事实是在赶来围读的路上，倪星云出了场车祸，不幸中的万幸是闪避及时，身体别的都没事，只有右脚的小拇指粉碎性骨折了。更好的是，她出事是真不带推辞的出事，剧组为女主角做出些让步似乎也可以理解，于是前些日子在网上泱泱一片黑她的，也都乌云见日般散去了。

　　车祸消息登上热搜的那天，方微出现了刻板行为，反复站起来坐下，又站起来坐下，直把宏清晃得头晕。

　　最后她忍受不了了，拽住方微的胳膊：“微姐，你要实在放心不下，咱就去一趟她家看看呗。”

　　方微向来冷静的脸上难得显露慌乱，“她不会想见我。”

　　宏清奇怪道，“为什么？”

　　方微竟被她问得一愣。是啊，为什么？

　　她下意识想，是因为像倪星云这样走到哪里都掩不住光芒的人，决不会允许生命中曾经的污点再次出现。

　　***

　　方微第一次见到倪星云，是在升学失利之后的日子，因为不忍心继续花父母的钱去再战，她托朋友推荐，找了个在剧组打短期工的活儿作为过渡。

　　倪星云当天这一幕演了个只有几句话的女特务，成为“尸体”后，小脸上全是炸点爆破后蹭上的灰土。双重意义上领完便当，她和方微蹲在山涧边边埋头吃。

　　这剧拍下来数月，倪星云断断续续有零碎的戏份，甚至还偶尔去隔壁剧组串个场。候戏时间过久，她和来打杂的方微已算亲厚。她边吃边吐槽那个大牌的男主角脚臭还喜欢在现场脱鞋，她又天生有鼻炎，和他对戏的时候她差点没哕出来。

　　“还有还有！”倪星云和方微讲起话来时小动作很多，会扬起手里的筷子，会把她觉得重要的地方重复两遍。讲到兴起时她的眉毛鼻子和嘴唇都要飞舞起来了，讲到不开心的事时，她的整张脸都会垮下来。

　　她说，那人还会多加动作，拍肩膀时居然趁机下滑捏了她的手臂，她不舒服却又无法反抗，不然会因她而浪费一场镜头。

　　方微也没有任何办法。

　　咬到一个脆骨的时候倪星云疼得龇牙咧嘴地喊起来，原来是耳垂与下颌连接处有一条细长的伤口，大概是飞石划伤的，冒出来的血渍都干了。

　　方微带她去自己房间里洗脸上药，倪星云没了刚才在山涧边讲故事那般神采飞扬，她突然叹口气，搂住了方微的腰。

　　失意的穷学生碰到了失意的小演员，心灵口岸一下就联结了，再接下来，身体信号也对接了。

　　一开始，倪星云说“要”的时候，方微还以为她要药，她好像从倪星云迷迷糊糊的眼神里隐约感知到了对方的一些冲动，手脚慌乱地想摸起身旁的药给她，可是倪星云翻了个身把她拢在床上。

　　于她而言，倪星云的身型简直像只无法推拒开的巨型犬。

　　倪星云喘着气，埋进方微的颈窝里，又倔强地重复了一遍，“姐姐，我要。”

　　方微只好勾着她长而曲卷的发尾，软进她的怀里。她摸摸她的头，说：“好。”

　　衣服散落一地时，她的心也被撞碎了。

　　无人知晓的深夜，当情绪上头，做点疯狂的事是可以理解的。方微一直这么向自己解释和倪星云的露水情缘。

　　方微知道，就算她俩把床滚塌了都绝不可以当真，倪星云是有梦想的，且她的梦想不是空想，倪星云只是没有被人发掘，她有这个能力，迟早会成为众人眼里闪耀的星。

　　她预备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循规蹈矩，没有意料到的是，进入这行后竟就这么一直做下去了，而且还做得不错，靠实力赚的金钱哗哗到手，她也就不怎么纠结考学的失败了，反正人做一切终归都是要为了生活的。

　　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那段带着湿意与暧昧的记忆，她擅自保存在心底里，想着可凭此怀念余生。

　　她的艺人宏清是个很好的朋友，不光在业务能力上争气，对待粉丝温柔有礼，还很能察觉经纪人敏感的心思。和她搭档工作的这几年，方微许许多多垃圾般堆砌的情绪会被宏清带着一起扔掉，因为宏清实在是个会赶着身边人不得不跑步前行的努力家，容不得低落的时间。

　　宏清对任何事都乐天得异常，还很有执行力，比如计划追到谢如冰，比如计划让方微追到倪星云。

　　打听到倪星云住址后，宏清第一时间就把方微哄骗到了门口，还贴心地摁响门铃，接着把方微推到了门前，自己则立马退居身后。

　　门咔哒打开，露出倪星云充满问号的两只眼，和方微也充满问号的两只眼直直对视。

　　***

　　倪星云的脚伤已经好多了，前些日子还在坐轮椅，等到正式拍摄时，在剧组里已经可以靠单腿蹦着挪步。

　　宏清也不出意外地加入了剧组，演的就是那个会跟在倪星云身边叨叨男主的闺蜜，完全是本色出演。因着两人的绯闻还在疯传，圈内圈外都有很多人认为是小情侣难舍难分，工作也要努力安排到一起。

　　宏清像是一点也不在意风言风语，美其名曰剧情需要，想跟倪星云培养感情，拉着方微日日都待在倪星云的休息棚里面，不知情的真会以为她与倪星云有猫腻。

　　可一段她压根儿不在其中的关系，光靠她热情导航，实在很难有所进展，甚至方向还偏偏相反，离她规划好的路线越行越远。

　　陈蕤带着橙宝来探班倪星云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如此尴尬的一副场景——倪星云一人坐在临时搭建的化妆台前玩手机，方微坐在最角落玩手机，宏清坐在两人中间玩手机。

　　陈蕤眨眨眼，动作极为缓慢地把带来的礼物放在桌上，眼珠子在几人中间巡了一圈，“......大家都在休息吼？吃点水果？”

　　倪星云抬起头，看向陈蕤的目光里带着求救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