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街区》三野笑兵卫

7、今晚是个平安夜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柯岩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他曾经也有在废弃的建筑里过夜的经历，按照习惯，他决定把整个房子搜查一遍。
　　两人一起，先去的是隔壁房间，面积比主卧小一点，应该是崔命自己的卧室，地上同样非常凌乱，也许是知道这屋子即将要被拆除，所以只顾着搬东西，也不再做整理。
　　房间靠墙摆着一张单人床，床边是张书桌，书桌表面东一块西一块贴着圣斗士星矢的卡通贴画，很符合他们这代人的童年记忆。房间没有衣柜，只书桌与墙的空隙间夹着一个小斗柜。
　　另一面墙，也就是进门左手边的墙上贴着两张本应是金灿灿的证书，手电筒的灯光扫上去，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
　　“祝贺崔小军同学，获得2001年优秀班干部荣誉称号”
　　崔小军？
　　崔小军是什么人？
　　这里不是崔命的家吗，难道他在说谎？
　　“崔小军是谁？”
　　柯岩意识到自己的语调有些生硬，但已经来不及了，崔命的脸仿佛蒙上一层阴霾。
　　“他是我弟弟。”
　　“你还有个弟弟啊，没听你提起。”
　　他垂下眼：“嗯，准确来说，他才是这个家真正的孩子，而我，不过是过继来的。”
　　“原先我父母没有孩子，才从亲戚家过继了我，之后弟弟才出生的，我又被送回去了，但弟弟很不幸，小学时去世了，我再次被接回这个家。”
　　书桌下方有一个大抽屉，柯岩小心翼翼地拉开抽屉，里面叠着三四本作业簿，最上面是本黄色的数学作业簿，封面是位带着草帽的少女，少女脸上除了嘴都被铅笔涂黑，黑乎乎的脸上露出一口大白牙，看起来意味不明。
　　翻开封面，内页里写满了字，像是刚学习汉字的小学生写出来的，一笔一划，却又歪歪扭扭，一个个都张牙舞爪，好像马上就能跳出纸面。
　　崔小军崔小军崔小军……
　　整页全部都在重复这个名字。
　　他翻找屋子，想要获得更多的信息，房间里没有丝毫崔命的痕迹
　　“这些都是你弟弟的东西，为什么没有你的呢？”
　　柯岩一转身，手电筒的光就打在崔命的心口上。
　　“爸妈为了纪念弟弟，很固执地要把房子里的一切保留成他生前的样子，所以我虽然生活在这里，但是不能留下自己的痕迹，我的奖状、照片不能挂在墙上，我不能在桌上贴贴纸，不能改变家具装饰，就连我的衣服书包也不能改变。”
　　柯岩敏锐地嗅到空气中弥散的惆怅，这是他曾经在家中忽略的气息，如果他能早一点感受到，姐姐也不会怨恨那么久。
　　他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
　　下一个房间，也就是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一进门就能闻到洗手间的异味，像是许久未曾疏通的下水道，又像是梅雨季没能即使清理掉霉菌，手电筒光线所及处，能看见白色的瓷砖缝里全部都是深色的黄渍。
　　入门是一处洗手台，台面早已干涸，他拧开水龙头，一点水都冒不出来，完全是个空水管。洗手台旁是坐式马桶，白瓷内壁环绕着一圈圈黑色污垢，尽头的下水孔漆黑一片，像是喉咙——他回想到之前听到的怪声，这个马桶就让他觉得格外不舒服。
　　“嘭”一下，柯岩把马桶盖放下。
　　这下，他感觉好多了。
　　再往里是悬挂着脏兮兮的塑料浴帘，浴帘后就是淋浴间，贴着地面的墙砖上长着密密麻麻的霉斑，一路向上延伸，星星点点。
　　这就是二楼的全部空间，柯岩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举着手电筒往回走，回到主卧室，崔命已经收拾好床铺。
　　\"晚上还是早点睡觉吧，要是醒着，也不知道会看到什么东西。\"崔命拍了拍床板，意味深长地说，最先躺了下去。
　　\"唉真是硌得慌！\"他语调拖得老长，不耐烦地抱怨。
　　床没有铺床垫，直接躺在床板上，柯岩觉得后背每一块凸起的骨头都被硌得生疼，根本无法入睡。他忽然又想起还没问他崔小军的事，但一转头，发现崔命已经侧过身睡着了。
　　“喂。”柯岩低声喊几句，但没有任何回应。
　　他睡得似乎很沉，只留给柯岩一个极度安静的背影，除了呼吸间轻微的起伏，没有任何动作。
　　\"这人，睡眠质量可真够强的。\"他无奈感叹一句，将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放到枕边，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在安静的黑夜很容易陷入梦乡。
　　夜晚的湿气扑在胳膊上，柯岩在睡梦中也不由搓了搓手臂，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到屋子里的水汽浓重，沉甸甸地压在身上。
　　睁开眼，屋子里烛火昏昏，他看见一个人影。
　　崔命站在窗前，面色沉静地凝视着窗外，脏兮兮的玻璃上映出他的面容。
　　窗外是一片漆黑，连一丝月光也看不到。
　　“你在看什么？“柯岩哑着嗓子问，睡眼惺忪。
　　“嘘。“对方回了头，食指抵唇，示意他安静，指了指外面。
　　就在崔命回头的空档，柯岩看见有什么黑色的东西，从窗户的缝隙中钻进来。
　　黑色的、细长的东西，像是丝线一样，缠住了崔命的脖颈，动作轻缓，几乎无声无息。
　　柯岩根本来不及多做思考，身体已经行动起来，他抄起枕边的军刀，对准那东西就是一刀，瞬间就断成两截。
　　余下的黑色细线，像是有生命一样，突然受到攻击，全部窸窸窣窣地退出去。
　　此时他才发现，地上湿漉漉的，一滩水迹，从窗下蔓延开来。
　　窗台上全是水，越来越多的水从窗框的缝隙间渗透进来。
　　连串的水珠滴滴答答，滑落、飞溅。
　　赤足站在水里，有种刺骨的寒冷。
　　“快把鞋穿上。”崔命扯下脖子上余下的黑线，那不像线，更像是头发。
　　他点燃另一根蜡烛，将酷似头发的东西放在火焰上燃烧，还真散发出一股燃烧蛋白质的味道。
　　原来，不是窗外太过黑暗，而是整扇窗户都被什么东西笼罩着，密不透风。
　　那东西是黑色的，细看还有条条纹路，根根分明，像是长长的头发。
　　头发在不断流动着。紧紧缠绕住房子。
　　它在窗外盘旋，急不可耐地想要找地方钻进来，但好在睡前柯岩把所有的窗户都已经关好，头发很难找到合适的窗户缝，所以没那么容易进来。
　　但水却可以从缝隙渗入。
　　头发带着大量的水，一丝丝渗透进屋子。
　　目前看来，这水只是太凉，并没有什么危险性，但是湿哒哒总让人觉得不舒服。
　　他们也不敢开窗，只能站在窗户边盯着外面覆盖着的头发。
　　外面的头发刚遭遇攻击，一时间还不敢再钻窗户缝。
　　但这样放任下去，迟早还会有头发钻进来的。
　　崔命盯着看了一会，走到床头，把固定在床头柜上的蜡烛拔下来，他举着蜡烛，昏黄的烛光打在脸上，投下一片明暗。
　　他把火苗靠近窗户边，铝合金的窗框被烧得滚烫，头发似乎不喜欢这样的灼热，离远了一些。
　　“它怕火。“
　　柯岩心领神会，借着崔命手上的蜡烛，又点燃几只，放到窗台上去烧。
　　不一会，头发开始向前游动。
　　窗外的景色映入眼帘。
　　夜色沉沉，废弃的街道十分静谧。
　　在彻底入夜后，外面的喇叭声也停止播放，偌大的街道，竟然连鸟鸣也听不到，安静得可怕。
　　屋外没有一丝光亮，天气不知何时放晴了，他抬起头，甚至可以看见漫天星斗，天空与地面是无尽的黑暗，几乎无法分开，唯有星辰闪烁，这是城市里无法见到的景象。
　　“没事了，睡吧。“
　　崔命吹灭了多余的蜡烛。
　　“如果它们又回来了呢？”柯岩执意要在窗边守着，他搬出梳妆台的椅子，擦去上面的灰尘，坐下来看了眼时间，“你先睡，这里有点危险，需要人守夜。”
　　崔命没有反对他的提议，点点头说：“那我们轮流来，三个小时后，我来接你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