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货作精会被宠坏的啦》绿冰红雪

5、姓凌的，你去死！

　　到了影视城，钟离正过河拆桥赶走了凌遇礼。他先去登记领了服装，然后跟着其他群演一起进片场。

　　一旦进入片场，进入工作，他总是很专心地投入，不一小会儿就忘了遇到凌遇礼的事。

　　然而，高兴不到一会儿，他又看到了凌遇礼那个令人讨厌的人。

　　凌遇礼穿着跟他一样的衣服，都是仙门的弟子服。白底蓝条，头上带着假发套，简简单单一根黑色布条束住。

　　钟离正阴沉地盯着他，像看待一个仇人。“你为什么能拿到这个角色？”

　　“拿”到角色？尸体角色？

　　凌遇礼疑惑，但没细问，只是笑一笑：“我陪你一起演。”

　　说得轻巧。钟离正恨不得再一拳头呼到他脸上去。

　　但进了片场就要入戏。钟无忧是仙门关门小弟子，凌遇礼是他同门，很快就要跟他一起死在魔女的剑下。

　　再多个人怒气也得忍着。

　　这是个作为演员的基本修养。

　　钟离正咽下愤怒，扭头就走，找准自己的点位，等着听导演号令。

　　钟无忧的角色其实微不足道，死就死了，当个尸体躺着就行。但钟离正兢兢业业，非要按自己的心意认真表演了死前动作，然后浑然忘我地倒在地上，把自己完全当做了一个尸体。

　　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六月的天，仙门天阶的场景被晒得有些发烫。钟离正躺在暖烘烘的地上，意识跟着死去的钟无忧一样渐渐飘远。他感受着钟无忧的感受，鲜血渐渐流失，体温渐渐降低，肢体渐渐变硬，但心里却是越来越快活，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寒冷没有希望的世界了，去一个温暖有太阳的地方……

　　忽然，他的手被人抓住了。

　　钟离正心中一动，心里又给钟无忧加了戏。

　　钟无忧有个两小无猜的同门小师妹，钟无忧把她当最亲爱的妹妹一样照顾。在看到钟无忧被杀后，小师妹发疯一样地冲过来，也被魔女一挥手斩于剑下。

　　小师妹拼着最后一口气，艰难地爬到他身边，抓住了他的手。

　　钟无忧感受到了小师妹，渐渐地积聚起最后的意识。

　　一定……一定想要看小师妹最后一眼……

　　钟离正艰难地扭过头……

　　凌遇礼正弯着眉眼看着他笑。

　　“姓凌的，你去死！”钟离正忍不住一咕噜跳了起来。

　　一跳起来，他就暗嚎一声，完了！

　　立刻又扑回地上躺尸。

　　远处导演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卡，朝这边训了一顿后，再次重来。

　　凌遇礼也没料到他会那么大反应。第二回再躺下时，他先开口提了个醒：“钟离正，我是跟你一起死啊。”

　　是回答钟离正上一句话，然后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钟离正不闻不问不看，着着实实把自己当成了尸体。

　　他又给钟无忧加了戏。钟无忧还有个同门师兄，平时就嫉妒钟无忧笑口常开是个小太阳，没少给钟无忧使绊子加活干。

　　可是这一天，当魔女的剑杀来时，钟无忧挡在师兄前面死了。师兄追悔莫及，悔不当初，哭得肝胆俱裂，就……哭死了……

　　魔女闯仙门是一出大戏，从武戏到文戏，从文戏到武戏，拍了整整一个下午。钟离正作为仙门弟子的尸体，无论凌遇礼怎么握着他的手，怎么抠他掌心，怎么跟他说小话，他都一动不动，趴了整整一个下午，爱岗敬业之典范。

　　当远处终于传来导演一声“卡”时，他好像都已经睡过一觉了，从安详长眠中醒过来。

　　他顶着半边脸的血呼啦，还没来得及睁眼，又被顶头白花花的太阳逼得赶紧闭上了。

　　凌遇礼坐起身，看着依旧躺得专业的钟离正，摸了摸他的头发，语气依恋地唤了一声：“钟离正……”

　　钟离正一咕噜爬起来，没理他，找准方位就朝场外跑，边跑边找甄歌：“甄哥，甄哥！”

　　凌遇礼心里一空，伸手要拉住他。没拉住。他忍不住拧紧了眉头，起身要追过去。这时候剧组的副导演过来找他了。

　　凌遇礼不好不理人，只能远远地看了一眼。

　　钟离正一张脸上半是血污半是沙尘，远远地只看得见两片嘴唇咧得老开，露出两排被染得血红的牙齿，跟甄歌挤在一起说笑。

　　甄歌表面嫌弃他，一只手却是半推半就，拿着手机在给他讲着什么。

　　凌遇礼的眉头皱了皱。

　　他没想到，五年过去，钟离正身边会又多一个别人。

　　这个人进入钟离正的生活，跟钟离正形影不离，对钟离正怀有不可说的心思。

　　“那是微望的钟少。”副导演看他在意钟离正，给他介绍了一下，“家里不让他进娱乐圈，他就专挑尸体演。”

　　凌遇礼冷淡的“嗯”了一声，没多表示。

　　副导演欲言又止，带着点提醒的口吻：“凌老师看到他要避着一点，他……”

　　“嗯？”凌遇礼表达了疑问。

　　副导演这才带着一言难尽的口吻说下去：“他喜欢当狗仔拍明星私生活，拿到私照了就威胁人……”

　　凌遇礼：“……”

　　狗仔？威胁？

　　他的小少爷这还真是……出息了。

　　凌遇礼问：“他威胁什么？”

　　副导演说：“威胁别人什么我不知道，但上回找到我，拿着……哎，总之就是要我给他一个名额，在今天这场戏里演一个尸体，不然就把照片发到网上去。”

　　凌遇礼：“……”

　　他想起钟离正在片场看到他时的问题，问是怎么“拿到”这个角色的。原来钟离正演尸体，真的是需要“拿”的。

　　副导演还在提醒他：“这个钟少脑子好像不太清楚的样子，凌老师以后能避开还是尽量避开。”

　　凌遇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说：“我跟钟少是同学。”

　　“啊？”副导演顿时就惊了，“同学？什……什么时候的同学？”

　　这位大明星可是高材生啊！

　　凌遇礼没有回答，只再看了一眼钟离正那边。

　　钟离正正喜滋滋地从甄歌手里捧过手机，右手拇指在戏服上蹭了蹭，按在指纹锁上打开屏幕。

　　划拉着找到绿色气泡小图标，甄歌的头像边挂着红色小圈显示七条信息。

　　七条信息就是七张照片！全是甄歌在场外给他拍的剧照。

　　钟离正开心地点开对话框，一张张原图保存，还不忘收集甄歌的意见：“你看我刚才演得怎么样？”

　　“挺好。”甄哥面无表情地敷衍了一句，又看了一眼他的脖子。白皙的脖子被晒得有点发红，没染上丁点血包颜料，将滴未滴地淌着一粒汗珠。

　　他的嘴就像不受控制似的，又补充了一句：“我看有好几个尸体都动了，就你一动不动，演得最好！”

　　钟离正更高兴了，一双眼睛眯成线条了还阻挡不住里头晶晶的亮光，血呼啦的唇齿咧得更开，比厉鬼索命还厉鬼索命。

　　他三两下脱下戏服，交给甄歌。“你帮我去还衣服吧，再把工资领了。群头说我含着血包可以多领二十块钱的补贴。这样的话，上个月的工资我还欠你……欠你……”

　　他望天算了算，没算明白，低头点出手机里的计算器按按按。

　　“三千七百八。”甄歌算得比他快。

　　“对，对！三千七百八。”钟离正没算明白，干脆就不算了，朝甄歌一笑，“先记着哈。”

　　甄哥面无表情地问：“这个月的呢？今天已经二十五了。”

　　“这不还有五天吗？”钟离正拍拍胸膛跟他保证，“等我领到了工资，第一时间给你发，不会赖。”

　　他说着，一双丹凤眼滴溜溜地四处寻找人少的阴凉地。

　　影视城在这一片都是建筑，没有树木。他们这场戏用了个高台阶的小宫殿，对面有堵墙，墙头伸出檐子，在底下落了些阴凉，有几个群演正在那里落脚。

　　钟离正也缩到那边阴凉处，靠着墙根仔细在手机里挑照片。不知道导演能不能把他吐血倒地的镜头留下来，反正甄歌已经把他从上场到倒下的两秒钟一帧不漏地抓了下来，其中有一张他觉得最满意。

　　那是他扭着脖子吐着血正要倒地的前一刻。

　　瞧，拍得多好啊！

　　不止把他柔软的体态拍了下来，还把他临死时绝望又不甘心的表情，甚至还有眼神里想表达的正义与愤怒，全都拍下来了。

　　这就是他想演的钟无忧！

　　“拍得真不错，演得很好！”耳边忽然传来凌遇礼的声音，温里带笑。

　　钟离正耳朵一麻，揉了揉。

　　“哼，算你识货！”三两句夸奖，他心花怒放，决定暂时休兵，不跟他计较恩怨。

　　“这是什么？”凌遇礼的手指按在他的屏幕上，滑了滑。

　　“我的超话！”钟离正十分骄傲。

　　手机界面上正是他的个人超话，名称就叫“钟离正超话”。

　　钟离正眼尖地注意到自己账号还顶着昵称“钟离的粉头”，立刻移开手去，换了一个墙角蹲住。确保凌遇礼看不到他的手机界面后，才发了一条微博：“钟离宝贝在片场的路透生图，高清无修。扭脖子惨死.jpg”

　　点了发送，他左看右看都觉得很满意，于是点了个赞，又切一个小号“钟离的粉一”，点赞加评论：“嗷嗷嗷，钟离宝贝好棒！”

　　再切一个小号“钟离的粉二”，点赞评论：“啊啊啊，我太爱他了！”

　　如此一直到第十个小号“钟离的粉九”，点赞评论：“演得太好了！看那绝望又充满正义的小眼神，呜呜呜，宝贝不疼！”

　　挨个点赞评论完，他盯着那十个点赞数和九条评论，内心充满了自豪与满足。

　　感慨了一会儿，他发现，还差一个粉丝没有来给他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