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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 99 章 ...

  •   海风卷着咸涩潮湿的气息,掠过空掉的餐盘和凝着水珠的玻璃杯。那句“我明白了”之后,空气里只剩下海浪不知疲倦的拍岸声,以及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复杂难言的暗涌。

      朝日奈雅臣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布上划着看不见的线。他明白了她的执拗,她的绝路,但这理解本身带来的是更深的无力和一种细微的、被排除在外的刺痛。他无法成为她的退路,甚至无法真正分担她正在承受的重压,这认知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沮丧。

      泷泽雪绘率先打破了这片沉寂。她拿起桌上的账单,动作自然得像在处理一份待签的文件。“我们走吧,”她说,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平稳,仿佛刚才那段近乎自白的倾诉从未发生过,“再待下去,我怕朝日奈医生又要开始给我做免费的心理评估了。”

      雅臣想反驳,却只是化作一个无奈的微笑。他起身接过她手中的账单:“我来。”

      她没有坚持,任由他付了账。离开餐厅时,海风将她的几缕发丝吹得拂过他的手臂,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回程的路似乎比来时短了许多。也许是因为两人都各怀心事,沉默占据了大部分时间。雅臣再次坐上那辆黑色重型机车的后座,这一次,他环住她腰肢的手臂不再那么僵硬,甚至在她加速时会下意识地稍稍收紧,掌心隔着衣料能感受到她腰侧肌肉细微的绷紧与放松的韵律。

      机车驶回日升公寓楼下,那辆白色的轿车还安静地停在那里,像一个被遗忘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注脚。

      泷泽雪绘熄了火,双脚支地,稳住了车身。雅臣慢吞吞地下了车,摘头盔时,头发被压得有些乱,让他看起来莫名多了几分稚气。他正准备开口道别,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从公寓门口传来。

      “哦呀?这可真是……令人意外的组合。”

      只见朝日奈椿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围着雅臣和机车转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雅臣还没来得及理顺的头发上,脸上露出了极其欠揍的坏笑。“雅哥,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兜风愉快吗?”

      他特意加重了“兜风”两个字,雅臣顿时有些窘迫,脸上微微发热:“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去海边吃了饭。”

      “嗯嗯,吃饭,然后坐着重机车回来,发型还很不‘雅臣哥’。”梓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但那表情分明写着我信了才有鬼。他目光转向正准备离开的泷泽雪绘,“辛苦了雪绘,载着老古董体验速度与激情一定很不容易。”

      泷泽雪绘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觉得这家兄弟某种意义上都挺难搞。她刚把机车停稳,椿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一拍手。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啊?去哪?”泷泽雪翠愣了愣。

      “我给酒桶买的至尊无敌豪华狗粮到了,在便利店!二十斤!”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出一个令人绝望的重量,“我一个人搬会死,真的,会变成第一个被狗粮压死的顶级声优。”

      雪绘挑眉:“梓呢?”

      “被导演抓去补音了!所以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你了。”椿连声催促,“你去不去?不去我就自己去给我儿子拿了。”

      “啊啊,要去要去。”泷泽雪绘跟雅臣摆摆手就急忙跟上,结果跟了两步才发现不对劲,冲着他后脑勺嚷嚷:“不对,酒桶怎么就成你儿子了?!”

      “爹不疼娘不爱的,一个不着家一个闭门不出,酒桶都成留守儿童了,换个爸爸怎么了。”

      雪绘一时语塞,竟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反驳。

      一路插科打诨到了便利店,果然看到货架上一个印着威风凛凛的秋田犬、标明“10kg”的大箱子。

      “就是它!”椿上前,动作流畅地把它从货架上拖下来,动作熟练得根本不像他宣称的那样柔弱无力。

      然后,他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个极其真诚的、毫无阴霾的笑容。

      “嘿——咻!”

      下一秒,那箱“至尊无敌豪华狗粮”就以一种精准投递的姿态,稳稳地,或者说重重地架在了泷泽雪绘的胳膊上。

      雪绘的肩膀往下一沉,膝盖堪堪稳住。她侧过头,视线和包装袋上那只憨笑的秋田犬对视了一秒,又看向旁边双手合十笑得一脸灿烂毫无愧意的朝日奈椿。

      沉默在夜晚的空气中凝结了两秒。

      “椿。”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嗯哼?”椿笑嘻嘻地应着,完全没意识到危险。

      “想死吗?”她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甚至夸张地后退了一步,做出防御姿态:“哇哦,好可怕!雪绘好凶啊!”

      泷泽雪绘懒得再跟他废话,认命地抱着沉甸甸的狗粮箱,哼哧哼哧地往外走。朝日奈椿像个监工一样跟在她旁边,倒是一脸的气定神闲。

      “沉吗?不沉吧。”

      “我就知道,扛袋狗粮简直是对你能力的侮辱,但请务必侮辱一下!”

      “……话说,我还以为你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会回来,至少要找个光哥不在的时间。”

      “雪绘,你脸红了。”

      “咦?奇怪了……”

      “你为什么会脸红呢?”

      “你不是不喜欢光哥么,难道我be的cp还能死灰复燃……啊!”

      被他吵了一路,实在忍无可忍的泷泽雪绘抬起腿,不轻不重地踹了他小腿一脚,“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朝日奈椿贱兮兮地回头瞅瞅她的脸色,就看到雪绘抬手把一麻袋的狗粮甩进了他怀里:“你又犯病了是不是,别成天给我造谣,乱点鸳鸯谱要遭雷劈,还不如这玩意来的实在!”

      她指了指他怀里二十斤的狗粮。

      沉得要死。

      椿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坠得往下沉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抱稳,脸上嬉笑的表情还没收起来,显得有点滑稽。“哎,别啊雪绘,”他调整了一下抱箱子的姿势,干脆转过身面对着她倒着走,“我也就是随便说说,哥们心里是有谱的,这不就咱们两个人嘛,我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听完就忘,行吗?”

      泷泽雪绘瞥了他嬉皮笑脸的模样,没好气地发出一声沉闷的鼻音。

      又走了几步,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快走两步跟上她,用肩膀撞了撞她,“说起来,搬这么重的东西辛苦你了,我请你喝杯东西?顺便……呃,聊点正经事?”

      “你还能有正经事?”雪绘狐疑地斜睨他。

      “当然有!天大的正经事!”椿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可靠,“前面路口那家麦当劳就行,近!我正好也饿了,你吃个冰激凌,吃完这箱玩意儿我帮你搬回去,怎么样?绝对划算!”

      雪绘确实也有点累了,看着椿那副“求你了给个机会吧”的蠢样,默默叹了口气。

      十分钟后,泷泽雪绘和朝日奈梓在麦当劳大眼瞪小眼,那箱狗粮被放在了旁边的空位上。朝日奈椿端着堆满食物的餐盘屁颠屁颠地走过来,将餐盘放下后,拿起儿童套餐里的迷你汉堡一口就吞掉半个,被这火热的口感感动得几乎落下泪来。

      看着眼前这略显诡异的组合——刚搬完狗粮的她和被临时抓来的梓,以及吃得正香的椿,沉默了半晌的泷泽雪绘终于吐出四个字。

      “……病友聚会?”

      刚坐下的朝日奈梓嚼着薯条愣了愣,同样莫名其妙地看了椿一眼。椿却毫不在意地使唤他:“梓梓,去帮我拿根吸管嘛。”

      刚从录音室赶来,屁股还没坐热的好哥哥无奈起身离去。

      见他走了,椿一把抹掉嘴边的沙拉酱,笑眯眯地看着雪绘,小声说:“你不觉得这儿才是聊天吃瓜的好地方吗?所有人都在说话,吵吵闹闹的,没人会注意到我们的。”

      “吃瓜?吃谁的瓜?”

      “当然是你的。”椿顿了顿,似乎在想怎么切入主题,然后双掌合十,啪地一拍,想起了他的借口:“呃,不对,是这样的!我呢,接了个私活,就是帮一个电视台工作的朋友的恋爱观察类综艺做点前期调研,了解一下现代女性对不同类型男性的看法和评分标准之类的!”

      他严肃的像是在搞科研,“来,你来说说,就说身边的人吧,你打分我来记,这可是正经工作!”

      “比如呢?你总得给我个例子。”

      “就……雅哥这种?”

      “10分。”泷泽雪绘毫不犹豫道。

      “哪方面十分?”

      “靠谱分是10分,性格分是10分,人品分是10分,所以最终得分也是10分。”

      “等等,你说慢点,再说一次。”朝日奈椿一副认真的派头,甚至从口袋里煞有介事地掏出一根笔和一页皱巴巴的纸拍在面前,三两下就画出一个歪歪扭扭的表格来。

      泷泽雪绘愣了愣,连手里的薯条都嘎巴一下掉到桌上,看着朝日奈椿的眼神里都带了点同情。

      这家伙不会真疯了吧?!

      显而易见的,朝日奈椿依旧沉浸在类似于研究小白鼠的快乐里,等表格里记完了,这才猛拍桌子发表感想,“我刚刚还以为是百分制呢,为什么雅哥他全都是满分,你这分也给的太不客观了!”

      泷泽雪绘摇了摇头,义正言辞:“我的评分纯是主观没有客观,你是神经病,神经病不了解暖男很正常。”她竖起一根指头,信誓旦旦地说道,“满分是多少雅臣哥就是多少。”

      总之,满昏。

      朝日奈椿:……

      泷泽雪绘想了想,说:“第二个写右京哥吧,长相分9分,性格分10分,厨艺分10分。第三是枣,性格分8分,持久分10分,人品分9分。”

      “不是,等一下……”奋笔疾书的朝日奈椿愣了愣,突然变得小脸通黄起来:“持久分是指……?”

      泷泽雪绘面无表情回答:“他长跑的持久能力啊,之前公司运动会他强行拉着我锻炼,我骑着车跟着他,脚都要蹬断了结果那家伙气息都不带乱的。”

      他恍然大悟地哦哦了两声,忍不住抱怨起来,“这评分标准也太双标了,怎么人和人还不一样啊!”他掰着手指头算,“那我呢?我多少分?有没有别的加分!”

      泷泽雪绘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可乐,才开口:“你?噪音分10分,搞笑分10分,可靠分……嗯,经常是0偶尔是1。综合评分,”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椿充满期待的眼神,吐出两个字,“待定。”

      “喂!太不公平了吧!”椿立刻抗议起来,声音引得不远处的梓都回头看了一眼。

      梓拿着吸管回来,就看到椿一脸不服气地试图跟雪绘理论,雪绘老神在在地吃着薯条,偶尔回一句就能把椿噎得跳脚。他摇摇头,坐下,将吸管递给椿:“又在吵什么?”

      “梓!雪绘她特别双标!”椿立刻告状。

      “胡说八道,我这些分打的都是科学合理的。”

      朝日奈梓又随意地问了一嘴:“那光哥多少分?”

      雪绘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他毒舌分10分,人品分1,性格分0分,最后得分倒数第一。”

      椿一口可乐喷了出来,“不是,光哥他才这么点……”

      “嗯,光哥的性格确实是洼地。”梓摸了摸下巴,赞同又若有所思地说道,“之前我还看到他在翻你们公司的官方账号,还说枣新穿了身西装人模狗样的,改天找机会一定要把他绊倒……”

      “行了,嘘,别说了。”朝日奈椿扑上来一把捂住他的嘴,一脸愁眉苦脸的模样强行解释,“光哥,光哥那是观察细致关心兄弟……唉!你别胡说。”

      泷泽雪绘眉头跳了下,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包庇朝日奈光。先是莫名其妙拉她来“调研”,问到光时刻意回避甚至维护,这根本不像他平时唯恐天下不乱、拼命煽风点火的作风。

      忽然,桌上响起一阵错乱的铃声。三人同时低头,然后发现椿和梓的手机都来了电话。

      雪绘叹了口气,认命地捡起桌上记了一半的表格,自觉地涂涂写写起来。

      “椿哥哥。”

      电话那端有一个声音软绵温吞,她耳朵尖,几乎是瞬间就听出了来电的是谁。琉生嘛,乖乖叫欧尼酱的乖宝宝可不多。

      但除了这个名字外,雪绘就没有听到更多其他的东西了,朝日奈椿只是一个劲的“嗯嗯”“好”,磨蹭了大半晌才打完,说:“好吧,那你过来吧。”

      又要来人?

      泷泽雪绘的死亡视线立刻瞪了过去,指指他,又指指皱巴巴的表格,咬牙切齿地问:“你还嫌这里人不够多?”

      椿大手一挥,打包票似的拍拍胸膛:“你信我,雪绘,信不过我还信不过琉生吗?琉生嘴很严的,他绝对不会乱说。”

      泷泽雪绘挽起袖子,琢磨着给他溜圆的脑袋来一下,正摩拳擦掌的时候又听到对面的梓不耐烦地冲着电话吼了一嗓子:“我跟椿和雪绘在一起啊,我都说了是椿找雪绘有点私事啊!”

      ……喂,谁和那家伙有私事啊。雪绘无语望天,感觉她周围这群男的一个比一个幼稚,十分需要让成熟稳重的律师先生给他们开个培训班。

      正胡思乱想着,就看到梓一脸无语地指了指他自己的手机,然后摁了免提。

      那端赫然传来朝日奈枣的声音。

      “她和椿能有什么私事?”

      “喂,你们现在在哪?”

      梓猛吸一口气,将手机向雪绘扬了扬,面无表情问道:“你要接吗?我都要烦死了,不接我就挂了。”

      泷泽雪绘只觉得莫名其妙,硬着头皮拿起手机,问:“你找我?”

      背景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滚到了地上,砸出一声闷响。

      “那个——”朝日奈枣有些迟疑的停顿了几秒,雪绘咽咽口水,这手机还开着免提,她生怕他说出点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出来。

      好在这家伙还算光明磊落,他只是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说:“我之前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泷泽雪绘“啊?”了一声,连忙从挎包里掏出了手机,一看果然,确实是有一通来自一小时前的未接来电。她去医院的时候就心情不好,一气之下把手机设置成了免打扰模式,竟然就这么忘了。她无从解释,只能含糊地把一切归于‘没电了’。

      “你找我有事吗?”她慢吞吞地问。

      “没。我就是…想问你下班后要不要一起吃晚饭。”朝日奈枣的声音顿了顿,“那你吃过了吗?”

      视线略过餐盘里被拆的只剩包装的儿童套餐,又斜眼看看旁边啃鸡腿啃的热火朝天的朝日奈椿,再加上不久前和雅臣在海边吃的一顿,泷泽雪绘迟疑了一下,说:“可能是吃……”

      “吃过了吃过了,你很烦诶枣。”椿突然凑过来,很努力的咽下才能讲话,不耐烦的用两根油乎乎的手指夹住手机扒拉到桌子上,“去去去!我们忙着说事情呢,你要是寂寞了就找同事去!”

      嘟的一声,他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油。”梓盯着屏幕上被摁出两个手指印的手机沉默了两秒,冷静地说,“椿,我要杀了你。”

      “不行,你先忍一下,我暂时还不能死。”朝日奈椿的脑回路显然不是常人能理解的,只是非常敷衍的拿了几张纸巾胡乱塞给他,然后一转头,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又拿出一张白纸往桌子上一拍。

      “雅哥京哥……嗯,这个表格你先放一放,把他们都忘了。”

      椿用没有沾着油腻的手指夹住笔,胆大包天地在雅臣的名字上画了个叉,转头看向她:“来,雪绘,你现在来自我剖析一下,众所周知的就不用了……你就写一下你特别喜欢的事情之类的。”

      “数钱啊。”泷泽雪绘答。

      “……还有呢?”

      “睡觉。”

      看着椿无语至极的表情,泷泽雪绘简直不要太高兴,结果一抬头,正好瞄见门口前后脚走进来的人影。

      起初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她最近被气的不轻,一整天都神情恍惚。然而跟在琉生后面径直走来的朝日奈昴肉眼可见的衣摆带风,几乎是同时就锁定了她的方向。

      泷泽雪绘难以置信地问朝日奈椿:“……你到底叫了多少人?!”

      “哈?”朝日奈椿一脸茫然,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哦,昴怎么也来了?”

      “你问我啊?!”

      “难不成刚才那通电话是我打的?”

      两个人凑在一起头对头直嘀咕。

      朝日奈椿忧心忡忡,是因为怕他临危受命的某个任务被更多的人撞破。

      泷泽雪绘同样忧心忡忡,还是因为怕他嘴上不把门,在大庭广众下说出点什么见不得人的话来毁她清(浊)誉。

      正碎碎念的时候,姗姗来迟的家伙已经走了过来,像两团黑漆漆的云。

      琉生说:“雪绘姐姐。”

      昴说:“雪绘。”

      她硬着头皮冲两人点点头,扯出一个怎么看怎么别扭的笑来。突然眼前一亮,因为朝日奈昴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块她念叨了很久却一直没有时间去买的柚子柠檬塔。

      泷泽雪绘顿时喜笑颜开,长长地“哇~”了一声,兴高采烈地接了过来。

      “小昴,你真好。”这小甜点果然和网上冲浪时看到的一模一样,内陷丰富的都要溢出来了。

      看到她被两块蛋糕就收买了,椿恨铁不成钢地猛敲三下桌子,痛心疾首地批判起来:“不是哥哥说你,琉生都叫雪绘‘姐姐’,你大逆不道,怎么敢只叫她名字的?”

      “我爱叫什么就叫什么,雪绘又没说不行。”刚刚贿赂完裁判的年轻人显然并不和这个油嘴滑舌的哥哥客气,甚至揪住他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仔一样给他拎了起来。

      椿干脆摆烂,就着这个姿势往后一趟:“干嘛?”

      “我要坐这里。”昴一脸正气的指指雪绘身边的位置。

      “这位置有人了没看见嘛。”他头也没抬:“你走错桌了吧,我们这儿是大人局,更何况我我也没有邀请你,你要不然自己单开一桌小孩儿的。”

      “我不要。”朝日奈昴见自己鸠占鹊巢没戏,气呼呼的环视一周。“那我坐哪儿?”

      雪绘他们刚来的时候就没想到最后会有这么多人,就近就找了个四人的座位,人坐三个,狗粮占一个。而现在那箱狗粮被朝日奈梓放到了地上,空出来的位置又在他讨好雪绘的时候被琉生坐了。

      五个人的故事果然还是太拥挤了。

      他挠挠头,装模作样地挤到了雪绘身边,咧开嘴傻乐。

      “要不然……”

      “没门哈。”不等他说完,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的泷泽雪绘就面无表情堵了回去。她从散发着香甜味道的牛皮纸袋里抬起头来,眼睛一睨,挥舞着叉子随手指了指那箱快被人遗忘的狗粮。

      “把箱子搬过来,你坐箱子上。”

      坐在不够二十公分箱子上,人的物理海拔果然会矮不少,与餐桌相比只能探出一颗头来。

      朝日奈昴束手束脚,像是不习惯这个姿势,但又不怀好意地歪斜着肩膀,以极慢的速度往雪绘身上靠。他耳根泛红,假装在研究桌上的餐巾纸折法,却用余光偷偷瞄着她的反应。

      她斜斜瞟了眼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脑袋,顿了顿,用小刀将柠檬塔切成两半。

      就在这时,昴的目光扫过桌上那张写着雪绘喜好的表格。他眉头一皱,突然伸手抢过表格和笔。

      “这是什么?”他快速扫了一眼,看到自己的评分只有“幼稚分6分”,而枣却有满分,顿时不满地哼了一声。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大笔一挥,在表格空白处唰唰写下:「朝日奈昴:身材分10分,体力分10分,忠诚分10分。综合评分:100分(满分10分,多出来的90分是爱)」

      写完还得意地把表格拍回桌上,冲雪绘扬了扬下巴,一副“这才对嘛”的表情。

      泷泽雪绘猛咳一声,差点把柠檬塔喷出来。

      梓推了推眼镜,盯着那张被修改的表格看了半晌,嘴角微微抽搐:“满分10分却得了100分??你对自己还真是宽容。”

      “要你管!”昴别过脸去,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感情的事能按常理计算吗?说得通的还叫感情吗?”

      琉生慢悠悠地“啊”了一声,手指轻轻点着表格上“多出来的90分是爱”那行字,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小昴,真浪漫。”

      椿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整个汉堡:“不是,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会了?!”他猛地转向雪绘,指着昴,“这不算作弊吗?裁判!他这是恶意刷分!”

      昴立刻收起笑,却在桌下悄悄用膝盖碰了碰雪绘的膝盖,像是在寻求支援。

      其实雪绘有点尴尬,但也没指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正常言论。轻咳一声,适时地推了推面前的餐盘:“椿,你的汉堡要凉了。”

      “啊!我的饭!”椿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急忙抓起汉堡咬了一大口。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琉生温吞的声音:“右京哥哥,加班,让大家今天,自己,在外面解决,晚餐。”

      “想吃什么就快说?今天椿请客的。”梓喝了口可乐,不紧不慢地问道。

      “我,都可以。”

      “昴呢?”

      “你们吃了什么?”昴一边问一边若无其事地把从雪绘那里顺来的皮卡丘玩具摆在自己饮料旁,仿佛那是他的战利品。

      “儿童套餐。”

      “……”

      你是说刚刚三个加起来超过七十五的大人挤在麦当劳吃儿童套餐吗?

      泷泽雪绘尴尬地脚趾抓地,这简直是脑干堵塞患者才能干出来的事。

      可有一说一。

      她默默瞟了眼手边朝日奈椿给她的皮卡丘滑滑梯玩具,这附赠的小玩意儿真的挺可爱的。

      朝日奈昴同样呆滞了一秒,不可思议的眼神扫过她故作淡定的侧脸,又看看朝日奈椿大快朵颐的模样。然后说,那我也要一样的。

      梓嗯了一声,随即扶扶眼镜,干脆利落地给了椿一记肘击:“去点餐,琉生要热门的,昴要你这个。”

      “为什么是我去?”

      “难不成还是我去吗?你的蕃茄酱甜辣酱黄芥末酱哪个不是我拿来的?”

      朝日奈梓两只眼睛几乎瞪圆了,像轰小鸡一样把椿从凳子上心不甘情不愿的轰起来。

      聒噪的家伙不在,泷泽雪绘被吵的隆隆作响的耳朵立刻被解放出来。她低头专心致志地拆着自己的小蛋糕,指尖轻轻抚过纸盒边缘,无法想象这样脆弱的点心是如何完好无损地从远方来到自己手中。

      她蘸了点蛋白霜送入口中,微酸的果香瞬间在舌尖化开,像一场悄然而至的春雨。

      “好吃吗?”趁着梓在和琉生说话,朝日奈昴凑近她,声音压得很低。

      “好吃呀。”她抿唇笑了笑。

      “我也想尝尝。”

      雪绘瞥了眼对面正在交谈的两人,悄悄挖了一大勺递到他唇边。昴毫不犹豫地张口含住,酸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腮帮子顿时变得圆鼓鼓的。

      她放下勺子,眼底漾着笑意,“怎么样?”

      “呜哇……”少年的眉心突然拧成一团,压低声音抱怨,“好酸。”

      “姐姐亲一下就不酸了。”

      雪绘怔了怔,回过神来时不轻不重踹了他一脚,却被他不动声色地在桌下握住了脚踝。她倒吸一口凉气,压低声音警告:“你别这么猖狂。”

      很快,朝日奈椿回来了,他显然并不是会苛待自家弟弟的人,甚至对他们的胃口了解的心知肚明。以至于他端着六盒双层安格斯堡,一份四十块装的麦乐鸡,两个超大份的薯条放在桌上的时候,黑压压的足像一座小山。

      昴面色如常地和众人聊着天,甚至还给梓递过去半杯可乐,左手却在桌下不安分地按着她的脚腕,若有似无地打着圈。

      所有人吃吃喝喝谈笑风生,没人注意到桌下翻涌的暗潮。

      “真的不能亲亲吗?”昴再次低声问道,指尖微微用力。

      “不能。”

      昴轻哼一声,看似老实了。但没过多久,他忽然“哎呀”一声,几根金黄的薯条从指间滑落,轻飘飘地掉在雪绘脚边。

      “啊,掉了。”他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自然地弯腰钻到桌下,“在你那里,雪绘,帮我捡一下。”

      雪绘瞪了他一眼,在其他三人若无其事的谈话声中,只得无奈地俯身探入桌下。昏暗的狭小空间里,她摸索着寻找散落的薯条,指尖刚触到温热的炸物,一只大手忽然按住了她的后颈,不容拒绝地将她向前一带。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带着柚子柠檬塔的酸甜和少年炽热的气息。雪绘惊愕地睁大双眼,桌上椿和梓关于酱料搭配的争论、琉生慢悠悠的回应,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唯有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清晰可辨。

      他在她的下唇上轻轻咬了一下,随即退开少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有恃无恐地笑了起来。

      “现在不酸了。”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尖尖的虎牙,看起来像狗又像绵羊,“是甜的。”

      吓人,这小子太吓人了。

      泷泽雪绘猛吸一口气,一脚踩到朝日奈昴鞋上,咬牙切齿碾了两下。

      朝日奈昴骤然发出一声痛呼,梓原本埋头吃饭,被他这一嗓子吓一激灵。泷泽雪绘面无表情地钻出来,对着投来目光的梓笑了笑,将捡起的薯条丢进餐盘里。

      “没事,他把脑袋撞了而已。”

      而对此毫无察觉的椿,正激情澎湃地试图将黄芥末和草莓奶昔混合在一起,大声宣布这是他最新的天才发明。

      他看起来兴奋过了头。

      其实泷泽雪绘心如明镜似的,朝日奈椿不擅隐藏,任何时候都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告知所有人他的喜怒哀乐,更别提他今天关切过度的把她拉到这里询问她的情感偏好,评分标准问得事无巨细,尤其涉及到朝日奈光时那生硬的转折和维护……还有之前电话里,他答应让琉生过来时那略显仓促的语气。这一切串联起来,那个模糊的念头终于清晰。

      朝日奈光啊朝日奈光。

      你连找个靠谱的僚机都不会。

      泷泽雪绘顿了顿,再抬眼时不容置疑地向他看去:“他又威胁你什么了。”

      椿手一哆嗦薯条就戳进了鼻孔里,大脑极为罕见地空白了两秒。

      “……啊。谁?什么威胁?我、我就是做个调研……”他眼神游移,语气心虚得不能再明显。

      “拉着我东拉西扯那么久,我又不是傻子。“

      泷泽雪绘的眼睛漆如黑夜,被质问的朝日奈椿一时无措,半晌才垂下头,说:“唉,对不起雪绘。”

      “其实我也是真的关心你,想看看你最近怎么样。”他理亏,缩头缩脑的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但前车之鉴已经证明他讲“对不起”比睡觉时候流哈喇子还简单,常年挂在嘴边。那些个男人都是一丘之貉,虽然嘴上说着对不起,但心里其实是嘻嘻我下次还敢。

      泷泽雪绘低头吃着蛋糕,只用余光瞥了眼他:“你的道歉不值钱,别再跟朝日奈光煽风点火添油加醋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又不是总站在他那边。”朝日奈椿闷声嘀咕:“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怎么还对我有刻板印象啊?今天晚上都白聊了…”

      泷泽雪绘把叉子一丢,暗暗腹诽你都助纣为虐多少次了,人一旦有了案底哪那么容易洗白。她敏锐感知到旁边昴的脑袋蠢蠢欲动的,心里一沉,生怕他再顺嘴秃噜些有的没的,立马将他的脑袋揽过来,箍到自己腿上。

      “那你又落了什么把柄,能受他威胁花这么多时间找我话疗?”她顺理成章问。

      “你说光哥他威胁我了?……唔,好像也没有,但我总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椿自问自答:“可能是因为他对我又进行了道德绑架,你知道的,一般来说没人能说的过他。”

      “他说什么了?”

      椿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复述什么神圣宣言,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光哥说他虽然喜欢你,但真的没想做什么,他就希望你能幸福,就像你希望绘麻幸福一样,不管以后是和谁在一起,或者不和任何人在一起,他都希望你能幸福。”

      椿顿了顿,挠了挠头:“我当时就傻乎乎地接了句:‘但是我觉得雪绘和你的关系跟雪绘和绘麻的关系逻辑好像不太一样,面对绘麻未来的男朋友雪绘会认真审视,但对于雪绘的男朋友你只想掐死他。’”

      “然后他就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裹着被子像个巨大的怨灵蘑菇,还用他吃完胃药的空盒子砸我,砸完又把自己裹回去,说:‘所以你去帮帮我吧小椿,我知道我可能永远得不到她全部的心,但如果不能以爱人的身份站在她身边,那就以任何可能的方式留在她的生命里,哪怕是作为一个让她又爱又恨的阴影,一个无法摆脱的执念。’”

      “我那时候脑子没转过来,就问:‘这不是有点太极端了吗?你不是刚祝她能幸福么?’”

      椿模仿着光的语气,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冷静的执拗:“光哥当时就笑了,他说那当然是客套话,哪有求而不得的小三真心祝福原配的?爱本来就是极端的选择,要么全部,要么全不。祝福她与别的人幸福?那是圣人的选择,而我只是个固执的凡人。我宁愿她是恨着我的,咬牙切齿地恨,也好过某天她云淡风轻地提起,说那年佛罗伦萨的太阳太大,晒得人发昏,连带着发生过什么都记不真切了。”

      朝日奈椿,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讲什么。

      泷泽雪绘沉默两秒,问他:“所以你就这样被说服了?”

      “这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我动脑子想了,发现那确实有点不公平了。光哥喜欢你,你也需要了他的陪伴,但他不能当你的男朋友还得留在你身边?那算什么,舔狗还是见不得光的情人啊?”

      朝日奈昴噌地站起身,怒不可遏地瞪着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当情人怎么了?!”

      昴的声音陡然提高,引得梓和琉生都看了过来。他深吸一口气,表情严肃,“感情的事,哪有这么多条条框框?!”

      整个餐桌的气氛瞬间凝固。

      不是……

      泷泽雪绘默默捂脸。

      这里都乱成一锅粥了,你又来添什么乱啊。

      梓推了推眼镜,视线在昴和无地自容的雪绘间扫过。他察觉到了暗流,却选择沉默地啜饮可乐。琉生轻轻“啊”了一声,慢悠悠地眨了眨眼,仿佛还没完全理解眼前的冲突。

      椿张大了嘴,显然没料到昴会有这么大反应,尤其还是针对这句话。“小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昴打断他,声音压低了,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小豹子,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目光灼灼地盯着椿,“喜欢一个人,想留在她身边,有什么不对?非得要个光明正大的名分才叫爱吗?如果……如果那就是唯一能靠近的方式,如果离开的痛苦远远大于留下承受的一切,那为什么不行?”

      雪绘在桌下轻轻拉了一下昴的衣角,示意他冷静。她的指尖微凉,触到他紧绷的腰部肌肉,让他颤了一下,但并没有坐下。

      他的心怦怦直跳,不仅仅是因为椿的话,更是因为刚才桌下那个偷来的、带着薯条咸香和柠檬塔酸甜的吻。那种隐秘的、近乎越界的刺激感还残留在他唇上,让他生出一种荒谬的勇气去捍卫那份不被认可却真实存在的联结。哪怕那种联结,他自己也未必完全懂得其重量。

      雪绘的心里却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层层复杂的涟漪。昴的激烈反应,与其说是在反驳椿,不如说无意中戳中了她和朝日奈光之间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她想起了佛罗伦萨的午后阳光,朝仓流光微卷的长发在风中轻扬,那双看透人心却总是带着隐秘笑意的眼睛。那个她曾经全心全意信赖、甚至萌生过爱意的女性友人,那个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为她筑起一道无形屏障,将所有可能的爱慕者都隔绝在外的人。

      恨他吗?当然恨。恨他以保护之名行控制之实,恨他精心编织的谎言,恨他让她喜欢上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可是……

      当那个总是游刃有余的朝日奈光在她面前彻底破防,颤抖着告白,却又被她以“我喜欢的是流光,不是你”为由拒绝时,他眼中那种自毁式的痛楚,至今仍会在深夜刺痛她。

      那不是伪装,朝日奈光擅长操纵情绪,编织故事,但那一刻的崩溃太过真实,真实到让她无法简单地将他归类为一个“骗子”。

      恨与爱交织,互相折磨,却又无法彻底剥离。

      “昴,”雪绘终于开口,“先坐下。”

      她用了点力,将他拉回座位。一脸懵然的椿转过头,审视着她过分冷静的表情,像见鬼似的问:“你一点触动都没有吗?”

      想了想,雪绘还是诚实地说:“有点,但不多。他那张嘴里说出来的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总能恰到好处地戳中人心里最软的那块肉。黑的能说成白的,死的能说成活的,偏偏还带着十二分的真诚,让人明知是陷阱也忍不住往下跳,被他说动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你……”

      “不去。”泷泽雪绘说。

      朝日奈椿被狠狠噎了下,憋了一下午的一筐腹稿无从开口:“……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别拒绝这么干脆,万一我是有事要请你帮忙呢?”

      “问我要我们公司新游戏的配音资讯啊?”

      “…不能吗?”

      “可以,明天就发你俩邮箱,入选了还能给我加提成。”泷泽雪绘回答的爽快。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却更清晰了:“但去见他这件事,免谈,这就是我的答案。”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泷泽雪绘:“好吧,我其实还有一个问题。”他声音低了些,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如果…如果光哥这次的痛苦不是演的,那些极端的想法也不是算计,而是他真的…已经无路可走了呢?你会回头吗?”

      这个问题比之前的更加直白,也更加沉重。餐桌上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泷泽雪绘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然后,她转回头,看向椿,眼神清晰而坚定。

      “无路可走的人,会选择伤害别人还是伤害自己,那是他的课题,不是我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不能,也不会,为另一个人的极端负责。”

      椿像是被这轻柔却锋利的决绝划痛了,仍执拗地追问:“可如果这次是你错看了他呢?”

      “那就错了。”

      一瞬间,空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声地碎裂了,像是很久以前那个阳光过于明亮的午后,未曾说出口便已注定凋零的对话。朝日奈椿凝视着她骤然沉默的侧脸,在那片平静之下,似乎窥见了一掠而过的、极淡的阴影。

      他等了很久,最终像是认输般,声音干涩地挤出那句盘旋已久的话:“……你和光哥,就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了,是吗?”

      她微微偏过头,视线落在虚无的某处,仿佛在丈量一段难以跨越的距离。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一片羽毛轻轻落下,压在凝滞的空气里,也压在所有未竟的期待上。

      “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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