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倾听》林呓

59、第三十五节 Part 1

　　方雨霏鬼鬼祟祟地走在医院里。她是来找郑轩的，可又怕在这个时候遇到施晓曼，因此不停地东张西望，随时准备着躲起来。
　　到了病房，方雨霏没敢贸然推门进去。她先是趴在门上仔细听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于是轻轻地将房门推开了一条小缝，眯着眼睛向里面看进去。咦？居然没有人，难道郑轩已经出院了？
　　就在方雨霏犹豫着是去问一下护士呢，还是直接给郑轩打个电话，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的？”
　　方雨霏吓了一跳，倒不是这个声音有多么响亮多么突然，而是被人揭露了自己的行径，让她顿时慌乱了起来。
　　回头一看，原来是郑轩坐在一张轮椅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什么鬼鬼祟祟？我是怕打扰了你的休息。”方雨霏很高兴只看到他一个人。
　　“还休息呢？在房间里躺得叫人心烦。这不，搞了个轮椅，可以四下活动活动了。劳驾，可不可以陪我到花园里转一转？”

　　花园里，方雨霏推着郑轩慢慢地散步。
　　“看你心情挺不错的，是不是就要出院了？”方雨霏问。
　　“我是难得有这么两天的清静啊，所以感觉很不错，还想多住几天呢，就是大夫不同意。”
　　“你是清静了，嫂子可就为你担心了。干嘛不早点回家去陪陪她？”
　　听到方雨霏提起施晓曼，郑轩的笑模样立刻就缩回到冰冷的面孔之后。
　　“大家都很清静啊，这样有什么不好？”他淡淡地说。
　　“可她很需要你啊。你不能总这么回避着她。”
　　郑轩停住了轮椅。他的声音有些激动：“为什么你还在对我们的事感兴趣？已经没意义了！”
　　“没有人想要干涉你们的隐私。我只是在尽一个老朋友的责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因为我知道事情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一拍两散，大家乐得个自由自在？”
　　“那你还想怎样？说和我们两个和好？别再这么天真了，已经没有这个可能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就不存在了！”
　　“存在不存在你比我更清楚，只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为什么你就这么固执，什么都不肯说？那些话憋在肚子里难道就能让你变得更坚强？”
　　“我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我从来就不需要去隐瞒什么！”郑轩倔犟得死抱着自己大男人的本色，丝毫不肯放手。
　　“那好吧，既然如此，你就跟我说说三年前的那场车祸，当时你都在做些什么？”
　　郑轩转过轮椅。他看着方雨霏，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这你就甭管了。我还知道很多事呢，甚至是你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可以不说，如果你害怕曝露了你的秘密。我不会再问起的，以后都不会。”方雨霏毫不退缩，她直直地看着郑轩的眼睛，完全是一副针锋相对的架势。
　　还是郑轩退缩了。他重新转过轮椅，背对着方雨霏。良久，他终于开口了。

　　那天晚上，已经九点多了，公司里仍然灯火通明，郑轩带领着他的团队还在忙碌着。
　　助理Linda推门进了办公室，她手里大包小包的拎满了东西。
　　“我给大家带回夜宵了！”随着Linda的宣布，办公室里一片欢呼。
　　Linda走到郑轩身旁，递给他一大捧鲜花，是一束百合。“这是你要的。花店差点儿就关门了，还好我去的及时。店里剩下的百合都让我买下了，总够了吧。”
　　“太麻烦你了。晚上一忙险些就把这事给忘了。一共多少钱？”
　　那边，同事甲嘴里大嚼着汉堡，插科打诨地说：“Linda真是偏心眼儿，怎么只给郑头儿送花，却没我们的份啊？”
　　同事乙接茬调侃道：“你也不瞧瞧你那副吃相，跟个猪八戒似的，还好意思要花啊，我看给你来一斤酱肘花倒挺般配的。”众人哄笑。
　　Linda也笑嘻嘻地对他们说：“我辛辛苦苦给你们跑腿，原来你们就这么谢我啊？”
　　同事甲佯装出很严肃的样子对大伙说：“听见了没，Linda不满意了！咱们怎么也得有点表示吧。我看这么着吧，兄弟们努把力，效率高点儿，可别把郑头儿一晚上都拴在这儿啊。人家还有节目呢……”说着话，嘴巴往郑轩和Linda那边努了又努。几个人又是不怀好意地哄笑起来。
　　郑轩笑着说：“你们几个家伙就坏去吧。不过要是真能早点完工，我还真的得谢谢你们呢。”
　　这时，郑轩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家里来的电话。
　　突然之间，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办公室一下安静下来。众人都摒住呼吸，似乎期待着某个重要时刻的到来。只有那个铃声还在响。
　　郑轩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扭头冲他们喊了一声：“吃都吃过了，还不赶快去干活？真想搞到明天啊？”看着几个人悻悻地回到各自的办公桌前，他才接通了电话，快步走到了门外。
　　“你这班要加到什么时候？”施晓曼的语气很冲。
　　“我都跟你说过了，我也不知道会到多晚。你就别等我了。完事了我再给你去电话，这会儿都在忙着呢。”
　　“不！既然我们都说定了，就不能变。好吧，你去忙吧，我会等你的。”
　　郑轩很无奈地挂上了电话，重新回到办公室里。迎面看到Linda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要对她说些什么。
　　Linda努力地冲他笑了笑，然后刻意地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我也去忙了。你们就辛苦一下吧。”刚想走开，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十点钟张总叫你到会议室去给他演示一下这个方案。”说完就匆匆离去了。
　　十点多，郑轩在会议室里讲解着方案的具体细节。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在场的所有人不得不放下了正在兴头上的讨论。
　　“不好意思。”他扫了一眼张总已经有些疲惫的神情，也没多想，就把来电取消了，然后干脆将手机也关机了。
　　“让家里人担心了吧？”张总随口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没事。我们继续……”
　　会议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结束的时候眼看就快十一点了。郑轩重新开了手机，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跟老婆解释一下为什么刚才不接她电话，手机却像心灵感应似的响了起来。
　　不出所料，他听到的是更加激烈的质问。“你总算接我电话了？为什么一直不开机？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次吗？”
　　“我刚才正在开会。”郑轩也感到有些不愉快，但他还是尽量控制着说话的语气。
　　“我当然知道你在开会。每次你都在开会。这次又是和你那个小助理一起开呢，对吧！”
　　“我没什么助理！你怎么又开始唠叨起这个了，没完没了了？”
　　听到这话，施晓曼自然是更加气愤，在电话里好一通的斥责。郑轩只能躲到更加僻静的地方，尽量压低了声音试图劝解妻子的不满。他不想在这一天两个人爆发口角争执，因为今天是他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日。
　　郑轩越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其他人还就偏偏越发地关注他。
　　“嘿，吵起来了！有好戏看了。”一人望着郑轩在走廊里的背影，小声嘀咕着。
　　“你就幸灾乐祸吧。刚才他老婆打来电话，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还能说什么，当然说他在开会喽。她问都和谁在开会？我哪知道啊，只知道有Linda。”
　　“你这不是添乱么。我看你纯粹是没安好心。”
　　“我可是实话实说啊。这已经不错了，我还没说人家小姑娘给他买了束花呢……”
　　那边厢，郑轩哪有心思顾及别人是怎么说他的事啊。“你就别再等我了，都这么晚了，你先睡吧。明天我们再把这顿晚餐补上。我们的日子多的很，何必非得是今天？”
　　“这是结婚纪念日！不是日历上随随便便的哪一天。过了今天就得等明年了。我知道你不在乎，可今天对我很重要，无论如何我都不能错过。”
　　“那你想怎样啊？目前一时半会我还走不了。”
　　“我来找你！就算只和你待上半个小时，甚至十分钟也算是一起过了。”
　　“你真是不可理喻！这有多大意义呢？大半夜的，外面还下着雨……”
　　“你甭管！你越是不想让我来，我越是要来！你就等着吧，我一会儿就到。”说完，施晓曼就挂上了电话。
　　郑轩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今天的这个结婚纪念日并不会那么轻松。

　　然而更加不轻松的是对往事的回顾。郑轩说到这里不禁有些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