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倾听》林呓

57、第三十四节 Part 1

　　“你说的是你自己的事吗？”关钟一脸疑惑地问。
　　这时他坐在自己的诊所里，身份又变回了医生。而方雨霏正舒舒服服地躺在一张大躺椅上，闭着眼睛享受着诊所带给她的宁静。
　　“我是在体验另一个人的心理状态……”方雨霏慢条斯理地回答。看她那副陶醉的神情，好像正泡在芳香SPA的浴汤之中。
　　“下来！你又不是我的病人，还躺在这干嘛？还不下来！”关钟当头就是一大盆冷水泼将下来。
　　“偏不！这里这么舒服。如果再点上一些印度熏香，放上几首小曲，那就更美了……”方雨霏尤在梦中，不肯醒来。
　　“是不是让我再给你来套泰式按摩啊？”
　　这下方雨霏可就精神了。她立刻坐直了，瞪大了眼睛警觉地看着他。“哎，像你这样的，还有病人敢来吗？”
　　“我宁可一个病人都没有，也不想有个假病人拿着别人的故事来糊弄我！”关钟还有点不高兴呢。
　　“我可没有糊弄你。我来就是为了让你帮我分析分析她的心理问题。”方雨霏终于严肃认真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不叫她自己来？像你这样的二道贩子我可没什么说的。你又不是她，你怎么可能真正了解到她的感受，说出她想说的话？”
　　“那你总可以根据我说的情况有个大概的判断吧？好不好嘛？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这点小忙你还不肯帮我？哼，以后我可就再也信不过你了！”方雨霏软硬兼施。
　　“好好好，就当我和你随便聊天吧。真是拿你没办法。记住啊，以下内容盖不作为专业诊断，只供你参考。”关钟还是屈服了，“那你说吧，越全面越好，而且注意不要加入自己的主观情绪。”
　　“我刚才说到哪了？让你一搅和我脑子都乱了。嘿，反正我说的是一个朋友。啊，其实也算不上是朋友，只是一个朋友的老婆，我不过也刚见过她而已。其实我对她了解的也不是很多。可是虽然我知道她，她却不知道我，更不知道我知道她，当然现在可能已经知道了。有一天，她对我说……她说……她说什么来着？”方雨霏被自己的语无伦次搞糊涂了，心里面暗暗在打着自己的耳光。我可是主持人呢，怎么连话都说不利落？
　　关钟听得直难受，眉毛都在随着她说的每一句话扭曲成不同的形状。“她对你说了刚才你跟我说的那些话，对吧？”
　　“对对对。还是你脑子清楚。既然你都了解了，是不是认为她的确是有麻烦了？还不止这些呢，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觉得她实际上遇到的麻烦比她告诉我的麻烦还要麻烦。当然，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有像我想的那么麻烦，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但要是那样的话，这件事可就真的很麻烦了。”这回，方雨霏一举扭转了刚才很不专业的表现，就是利落得过了头。
　　“我觉得你才麻烦呢。”关钟艰难地从她的词句中爬了出来，直喘粗气。“我求求你别再说绕口令了，成不？你绕得我都快精神分裂了。我看你还是躺下吧，闭上眼睛，就像你刚才那样。对，就这样……慢慢地把整个经过说出来……”关钟引导着方雨霏重新在躺椅上躺好。
　　方雨霏也被自己说得有点头晕。她定了定神，回想着这一个月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不知不觉中，她的思绪变得平顺了。
　　“这事还得从韩嘉铭说起……”
　　于是方雨霏一五一十地把全部经过说给关钟。这次她说得简洁而又全面，从男朋友写的小说，到她发现了男朋友的诡秘行为，以及最终了解到施晓曼与这本小说的关系，再到施晓曼和郑轩的关系和处境，其中自然漏不了两起车祸和子虚乌有的桃色新闻，然后一直说到当她看到课本上写的内容后开始怀疑施晓曼可能存在心理问题。当然，有关她和韩嘉铭吵架的那些内容就很笼统地一带而过了。
　　关钟时而沉思，时而询问两句。最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嗯，这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案例。你说的很详细也很精彩，这才是个主持人应有的水准嘛。”
　　方雨霏睁开了眼睛。“这么说，她真的有心理问题？”
　　“我们每个人都存在着心理方面的问题，包括我也包括你，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我？”方雨霏心里有些不服气。
　　“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这里面有很多事本来你可以直接从韩嘉铭那里了解到，你也可以一早就告诉他你身边发生的事情。可为什么非要兜个大圈子，搞到最后来个大摊牌才了解真相呢？”
　　“那还不是因为他居心不良、有意隐瞒！枉我对他如此信任！哼，以后他可没这机会了。”方雨霏把责任全都推到了男朋友身上。
　　“也不全是这样吧。我看，这和你的心态也有很大关系。”
　　方雨霏更不乐意了。“我挺好的呀。所有人都说我既开朗又大度。我才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小女人呢。怎么，难道你也不相信我？”
　　关钟笑了笑。“这个我一点不怀疑。不过，这反倒更容易让人忽略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方雨霏迫不及待地追问。
　　“这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对了，你最近有没有再做什么梦啊？”
　　“有啊有啊。我这几天做的梦好奇怪的，而且，以前做过的那些梦我也都记起来了。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吗？”
　　“关于这些梦的事，如果你有兴趣的话，过会儿我们可以再来聊聊，我相信你的那些梦一定同样很有意思。现在么，我们还是先说说你这个朋友的麻烦吧。”
　　“那么，关于这个施晓曼，你有什么结论吗？”方雨霏又回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话题上。
　　“她嘛，我可没什么结论。”关钟说的很平静，浑然一副债多了不愁的坦荡派头。
　　方雨霏有点失望。“原来你也是个混饭吃的。我还指望着你为我拨云见日呢。”
　　“你以为我是路边摆摊算命的？光凭你抽个签、测个字我就能说出你的前世今生？心理咨询是个长期的过程，要经过很多次的接触和交流才有可能分析出具体的原因。像这个叫施晓曼的，我们对她根本就谈不上了解，除了你跟我说的这些，其他的我们都不清楚。仅仅根据一两件独立的事件就去分析她的心理状态那和算命的又有多大差别啊。我现在最多也就能跟你说说大概的一些想法，只能说是一种可能性，离得出结论还差得很远呢。”
　　“好啦，我知道你不是算命的。不然我早就把你当个骗子扭送到公安局了。甭管你有啥想法，那就赶快说嘛。我可是着急得很，没时间跟你长期耗下去。”
　　关钟一脸的无奈。“像你这么心急，能不遇到麻烦吗？我看你先别急着听我说什么，你自己倒是应该静下心来把这个问题好好想一想。”
　　“我当然想过了，可是想破了头也还是想不明白啊。”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就和你重新再想一遍。我问你，如果就像你认为的那样，她的潜意识采用幻想的方式逃避焦虑感，那么你认为是什么让她产生了焦虑？”
　　“嗯，我想，这肯定和她的婚姻有关。她对婚姻感到很失望、很无助。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而且又没有了孩子，这肯定更让她感到生活没了方向。”
　　“好吧，我们假定是这样。接下来，我再问你，为什么她的潜意识会采用幻想这种防御机制呢？”
　　“当然是和小说有关了。这几个月以来，碰巧韩嘉铭将这么一部纯属虚构的小说带到她面前。她是那么喜欢这部小说，又一直都将精力倾注其中，渐渐地就走火入魔了，搞到后来主人公的情感已经完全与她自己的合二为一了，以至于在某一特定的时刻她就会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置换成那个拥有着一段无比浪漫的爱情故事的主人公。”方雨霏心里暗想，这还是我当年给她提的建议呢，告诉她把自己想象成小说里的主人公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不过，这些她肯定不会跟关钟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