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倾听》林呓

41、第二十七节

　　电台档案室，方雨霏找出一大堆录音带。从上面的标签可以看出，这些录音带都是她所主持的《午夜倾听》近一个月以来的全部备份。
　　方雨霏头戴耳机，将一盘盘磁带陆陆续续地放入录音机中。她印象里，就是最近某一天的节目里说起过童话故事和离婚的事。很快，她就找到了，正是两天前她心情最坏的那天和一个女听众的对话。
　　“喂，主持人你好。你还记得我吗？一个月前我也在电话里跟你聊过。”
　　“你能给我一点提示吗？”
　　“我跟你说过我的初恋故事，你觉得它浪漫得就像是个爱情童话。我忘不了那个人，我们彼此相爱，却总被各种各样的因素阻隔着，即使我们能够在一起，可还是会分开。我想去找他，就像他当初来找我一样，可你劝我不要总想着过去而忽视了现在。”
　　对，就是她！我记得她跟我讲述过这个故事。方雨霏十分肯定。
　　继续往下听。她们除了说到离婚的事情外，并没有再次提到那个“爱情童话”。
　　方雨霏心想，一定是在之前的那次对话中说起过。那次对话是——对，一个月前！这个女听众是这么说的。
　　方雨霏重新翻出了一些资料带，都是大概一个月前那几天的节目记录，开始一盘一盘地检索着。
　　终于，她听到了她所要找的。
　　“那还是在我们上大学的时候。从我遇到他起，就开始喜欢上他了。我觉得他是那么的有才华又有激情。而我呢，却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有些害羞的小女生。我寻找着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希望能够看到他，可是每当他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又总是很紧张，连话都不敢多说，就这么一直偷偷地暗恋着他。现在想起来真觉得有点傻啊。”这是那个不知名的听众说的。
　　“暗恋”一词立刻让方雨霏警觉起来，她摒住呼吸，认真地听下去。
　　“很美好啊，我一直都觉得暗恋是一个人一生里最值得去回味的经历。我虽然没有这样的体验，可我才不会觉得这是一件傻事呢，反而应该觉得自己的人生很丰富多彩。”她自己的声音。
　　“开始，我没有勇气告诉他，到后来就更没有机会去说什么了。因为那时他喜欢另一个女生，我很失落。可我更没有勇气将这种感情淡忘。所以我只能继续和他保持着距离，表面上还要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
　　就在最后大家互相告别的几天里，我突然想到应该把我全部的心思都去告诉他，不管会得到什么样的回答，我只想对他说再见，对我的大学时代说再见。然而那时他已经离开了，我没有办法，只能把自己的日记寄给他，只是让他知道，其余的什么也没有去想。可谁知就在这最后的时刻，我竟然又看到了他，就在我的面前，而且这一次他是来找我的。原来，他也一直都很喜欢我的，只是和我一样没有勇气去袒露自己的感情，那个所谓的女朋友其实是一场误会。当他看到了我写的日记，就立刻赶回了学校，只为了能够见到我……”
　　方雨霏按下了暂停键，又倒回去重新听了一遍。
　　就是这个。她可以断定。
　　这个女听众所讲述的不就是韩嘉铭的小说里的故事吗？只不过将男女人物的关系对调了一下，但其本质并没有什么区别啊！
　　这个是巧合吗？也许吧，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有那么多的爱情悲喜剧在不停地上演，发生类似的故事也没什么不正常啊！方雨霏这时想到了那句经常在电视剧里看到的说明：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只不过这两个雷同的故事在这么短的时间间隔内就相继让自己遇到，如果二者没有内在的关联，那就是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她按下播放键，继续听。
　　“真是不可思议啊！居然是这么浪漫的故事，像个爱情童话啊。我还以为这些只能发生在电影或小说里呢!”
　　“爱情童话”啊！方雨霏心中重复着这个词。只是不知道这个爱情童话是真实的还是虚构的。
　　“小说？”
　　“人生真的很奇妙啊！这可是我遇到和听到过的最美好的初恋了……”
　　小说！她提到了小说！方雨霏差一点喊了出来。当然，这个词是自己先提起来的。但很显然，当我说起小说的时候，她的思绪出现了波动，好像她和小说之间有什么关系似的。难道是韩嘉铭刚好听了我那天的节目而受到了启发？不可能，这期节目虽然是一个月前做的，但那时韩嘉铭的小说已经写了一大半了，所以不可能是他听到了节目而有了灵感。而且，听这个女人的口气，好像她是知道有这么一部小说存在的。看来只有这种可能——这个女听众一定是读到过他的小说！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女人——难道她就是韩嘉铭的那个女网友？方雨霏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了照片上这个女人的样子——文静而内敛，眼光中好像潜伏着某种深邃的东西。她心里一颤，不敢继续想下去，可又不由得她不想。
　　不可能，不可能！这太荒谬了，我的听众居然会是我的情敌？这也是巧合吗？还是那个女人有意为之，故意打这个电话给我？她想干什么？试探，还是捉弄？可是听她说的话和说话时的语气都是我经常能够接触到的那种，不像是别有用心啊！方雨霏开始困惑起来，隐隐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遭受威胁的感觉慢慢生长。
　　“……他不见了，消失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什么时候。他不想再和我在一起，就这么静悄悄地离去了，我找不到他去了哪里。再也找不到了……”听她诉说时的语气，怎么也不像是伪装出来的啊。这分明就是一个受到感情伤害的女人在倾诉内心的痛苦。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过去的事情。是它们找到了我，并且一直纠缠着我。只要我一闭上眼睛，它们就会出现在脑子里。我越想摆脱，反而记得越清楚……”
　　录音机里女人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然而方雨霏的心思并没有跟上，还在对话的前面部分来回地徘徊。
　　她想起来了，这个女人好像说过她经常收听这个节目，说不定打过不只这两次电话呢，一定可以从中找出点什么。
　　果然，当方雨霏把录音倒回开头，女人在说：“其实，我一直都把你当成一个朋友的。我经常听这个节目，以前也打过电话进来，不过都过了好久了，你可能都不记得我了……”后面的对话里，她并没有提到那是在什么时候。
　　究竟她之前什么时候还打过热线呢？她又说了什么呢？方雨霏不禁感到颇为棘手。像这样一个月前的对话她还能靠印象找到——这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要是更加久远的内容（说不定好几年前呢），那还不像大海捞针一样吗？她看来只能放弃寻找了。

　　出了档案室，方雨霏一直低着头闷闷不乐的样子。直到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霏霏，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方雨霏抬头一看，是导播。
　　她忙说：“我过来查点资料。”
　　“想找什么？我帮你。”导播很热情地说。
　　这倒提醒了方雨霏，导播应该对这些资料很熟悉的。“对了，我要是想查以前的一些热线录音，可又不知道是哪一天的，那该怎么找啊？”
　　“这可就难了。”导播有点为难。“不过，你要是知道是谁打进的电话，有他的电话号码，只要一输入电脑，所有这个号码的电话记录都能查到。”
　　“可是我不知道她是谁啊，电话号码就更不清楚了。”方雨霏气馁了。
　　导播摊开双手表示爱莫能助。
　　就在两人转身准备各自离去时，方雨霏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急忙回头叫住导播，说：“我找到了她最近一次的电话录音，这个有用吗？”
　　导播想了想。“嗯，我们可以根据这个录音查到电话号码，这样不就都解决了吗？”
　　方雨霏高兴了。“太好了，过会儿我就把录音带拿给你，你帮我把所有她的电话记录都找出来吧。”
　　“没问题，等我一有空，立刻帮你搞定它！”
　　俩人踌躇满志的样子好像就要去冲击某个混双项目的世界冠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