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倾听》林呓

22、第十五节

　　不知道雪儿现在好些了吗？方雨霏暗忖。居然在这么短短的两三天里就当了两次搬运工人，还是同一件死沉死沉的贵重物品，这出货速度也真是够快的。
　　然而更快的是林雪儿心中那个美丽的肥皂泡破灭的速度，快得甚至还没来得及看它在空中缓缓地飘上那么一小会儿。她的感伤方雨霏当然能够理解，不过她会好起来的，毕竟这不过是那些曾经暴掉的许多肥皂泡中的一个，而且还不是最大最美丽的一个。很快她又会笑嘻嘻地开始另一次的约会，只是不要再有肥皂泡了。谁知道她还能承受多少次这样的打击呢？方雨霏始终都无法释怀对好朋友的担忧。
　　现在已经是周日的下午了。方雨霏穿着睡衣蜷在客厅沙发上，发着呆。今天凌晨可是真让她感到疲惫啊，而且还得加上一个“又”字。林雪儿在酒吧里又喝了好多酒，她怎么劝都劝不住，终于第二次喝醉了，而且又一次醉得透透的。方雨霏依然像上次一样，一路又架又扛地把回了家。林雪儿依然是又趴到了隔壁家的防盗门上，只是这次方雨霏眼疾手快，在她砸响门之前把她拉了回来。进到屋里，方雨霏依然是为她擦脸铺床脱衣，忙活了好一阵子。不过，她不想等到林雪儿一觉醒来又问她是从哪冒出来的，于是看着她逐渐消停了，方雨霏就开溜，回到了自己的小窝。
　　方雨霏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家里现在只有她一个，小屹又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管他呢，他还能有什么事呢？雨霏这么想着，打了个哈欠。
　　“哐”的一声，房门开了，小屹拎着大大小小的纸袋走了进来。
　　“你跑哪儿去了？这些是什么东西？”方雨霏问。
　　“我去疯狂大采购了。”小屹一脸的兴奋，把这些纸袋扔到沙发上。
　　“还没工作就知道乱花钱。”方雨霏申斥着，随手抓过一个纸袋，从里面拿出一件外衣，展开一看，是件西服上衣。
　　“你怎么想起穿西服了？你穿西服好看吗？”她问边仔细翻看。虽说这件西服并不是什么高档货，但款型和做工都还是不错的。
　　小屹从他姐的手里夺过西服，直接就套在自己运动衫的外边。他单薄的身板穿上这件西服倒还显得挺拔，就是里外搭配得有点不伦不类。
　　小屹张开双臂，得意地展示着，“怎么样，像个职业经理吧。”
　　“我看最多也就是个小业务员。”方雨霏突然一下明白过来，问：“你找好工作了？”
　　“小case喽，手到擒来，明天就正式报到啦。”小屹想努力表现出一种冷静的神态，但这种深藏不露的功夫显然不是他这种刚踏入社会的毛头小子能做得到的。
　　“真行啊你！过来跟我好好说说，什么单位？做什么工作？”方雨霏很为自己的弟弟感到高兴，一把把小屹拉到沙发边。
　　小屹却有些不高兴了，抱怨着说：“你现在才想起来关心我啊？本来昨天就想跟你说了，你却一晚上不在家。今天早上想叫你陪我去买衣服吧，你又在睡大觉！”说着，他从茶几上翻出一个小画册，递了过来，说：“你自己看吧。”
　　这是一本公司的宣传册，印刷得很精美。方雨霏饶有兴趣地翻看起来。
　　“还是一家很大的公司呢。”方雨霏边看边发表评论。
　　“我可是从众多的应聘者中一路过关斩将才脱颖而出的。怎么样，我很棒吧？”小屹正对着镜子试着打一条刚买来的领带，头也没回地说。
　　方雨霏仔细地看着宣传册中的内容。在翻到介绍公司的管理层主要领军人物的一页上时，她的目光注意到其中一个人的肖像，底下的小字写着“市场部经理郑轩”。
　　“郑轩！”方雨霏喊出了声。
　　“他就是我们部门的头儿。”小屹还在笨拙地打着领带。“一个一脸正经的家伙！面试时差点就栽在他手上，好悬呢。往后在他手下干只怕没什么好日子过。嗯？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在市场部……”小屹转头看着正在发呆的姐姐，脖子上的领带看上去就像是系着一条红领巾，还歪到了一边。
　　方雨霏没有理会小屹的话，她的思绪已经飞回到大学时代。
　　当年方雨霏在学校学生会担当广播电台的播音员时，郑轩就是当时的学生会主席，彼此之间相当的熟悉。方雨霏之所以在一年级的时候就能出色地胜任她的职责，作为老大哥的郑轩没少帮助她，两人的交情相当深。虽然有很多同学——也包括林雪儿在内——认为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但方雨霏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只有友谊，是那种很纯粹的友谊，当然郑轩也很清楚这一点。然而他们的友好往来并没有持续下去——郑轩在毕业之后不久就失去了联系。有人说他出国留学去了，又有人说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可谁也不能真的确定。总之，这个人从她身边消失了，就像人生旅途中的许多人一样，只在他人记忆中的某一个片段里证明了他的存在。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在这么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里，因为小屹的缘故，方雨霏再次觅到了老朋友的踪影，而且他就在同一个城市。这种距离感就好像是隔壁的邻居一样。
　　真是没有想到啊，在自己身上也会发生这么巧的事情。方雨霏暗暗感叹。
　　从照片上看，郑轩明显成熟了许多，当年的意气风发变成了老成持重，毕竟是个部门经理了嘛，各种人情世故可不是一个学生会主席所能经历的。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一定得找他好好叙叙旧，而且现在要找到他居然是这么的容易。方雨霏暗暗打定了注意。
　　“老姐，你能再给我点儿钱吗？我的钱都花光了。”小屹的声音打断了她。
　　“你都自力更生了还向我要钱？！”
　　“我还没拿到工资呢。这一个月我总得吃饭吧。”
　　“好，就算是借给你的。发了工资记得还我啊。还有，你还欠我一顿大餐呢。”方雨霏可没忘记他的承诺。
　　“真是小气……”小屹不满地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