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倾听》林呓

1、第一节

　　同一条河在我们中间流淌
　　向它的两岸低唱着同一支歌
　　我独自躺在星光下的沙滩上
　　倾听着
　　晨光微熹中你一人坐在河岸边
　　倾听着

　　只是河水对我唱了什么
　　你不知道
　　它倾诉给你的
　　对我也永远是个难解的谜

　　———— 泰戈尔 《爱者之贻》

　　城市，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不是吗？你想想看，这里有千百万人聚集在一起，只为做同一件事情：忙碌！忙碌着走过同样的路，经过同样的房屋，淋着同样的雨，吹着同样的风。我们呼吸着彼此的呼吸，梦想着他人的梦想。我们是多么的熟悉啊，可奇怪，我怎么又不认识他们啊？我们明明听到相同的语言填塞在城市里的每个角落却又什么都没听得到，明明看见各色人影在眼前飘来晃去，可眼中还是一片空白。
　　你也许会不耐烦地问，那我们都在瞎忙活什么呢？呵呵，我们正忙着人生中很重要的事情——与这个人擦肩而过，然后准备着再与下一个人擦肩而过；我们忙着在制造距离然后再通过相互思念彼此靠近；我们忙着给一张张新的陌生面孔贴上标签以便记忆，同时又将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淡忘成陌生人。这就是新陈代谢。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细胞，千百万地粘在一起，共同维持着一个生命体的存在——城市！我们也只是个细胞。我们不知道这个生命体里其他的那些细胞到底和我们有着什么样的关联，比如说，在我们开始相互思念之前是不是也曾擦肩而过？我们新记住的这张面孔和我们已经淡忘的那些陌生人之间是不是也存在着记住然后淡忘的过程？说老实话，我们真的无从知晓。但这个城市会知道，因为她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体，而且全知全能，每个细小组织的状况她都一清二楚，只是她不愿对我们说罢了。
　　如果说城市是一个生命，你又问了，那么她也有回忆吗？她有思想吗？她也会做梦吗？别着急，我们一个一个的来。说到回忆，怎么你不学历史吗？她的历史悠长得足够围着赤道绕三圈！思想？呵呵，政治中心、经济中心、文化中心，这些响当当的名头总该听说过吧。至于做梦么，这个真让我有点难以回答了。城市会做梦吗？她的梦又该是个什么样子的？
　　城市的夜晚真是个奇怪的时刻。
　　你看，当夜色已经深沉了，所有的喧嚣早已褪去，倦意像穿不透的浓雾笼罩了城市，她正慢慢地阖上了眼睛。借着一路一路昏黄的街灯，你能够看到她熟睡时的模样。嘘，轻声点，你难道没有听到她柔和的呼吸吗？而偶尔飞驰的汽车压过路面发出的声音在黑丝绒般的夜色下不过是一阵阵的轻鼾。她真的睡去了，我们知道，她的梦也就要开始了。
　　不要被那些死气沉沉的楼宇所迷惑，也不要被这一堵堵呆板的墙壁所阻碍，只要从那些小小的被称为窗户的洞口进入，你就可以看清她的梦境。
　　很平和的梦境，不是吗？大多数人都会赶着她的时间伴着她的节奏早早去睡。然而还是有些躁动的火花在不安地闪烁着，就在那些忽明忽暗或者半明半暗的角落，有人在兴奋地放射出最绚丽的光彩，有人选择在酒精中忧郁地黯淡下去，有人甘愿守着天上的星辰一同寂寞，还有人则在焦躁地寻找着心中的一盏灯。
　　就是这样的一个梦。这个梦每天都会周而复始地重复着。她的梦就是我们的梦，可惜我们总是想不起来发生过什么。

作者有话说

　　本文的章节划分是按照场进行的，故而有些章节的内容比较短，而有些章节的内容比较长。对于很短的章节，我会连续多发几节，而对于那些过长的章节，我将分割成part1、part2……等部分，敬请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