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私奔》三鱼飞碗

60、亲缘

　　银河纪元7年3月，北境战况渐趋于稳定，而帝都始终未派军支援。

　　三月前，北境出现了一位有史以来最强的机甲师，那玄黑色机甲于北境战场，如定海针于汪洋，只要它出现，那这场战斗不论东异族占了多大的优势，都不会赢，它身后的指挥军舰也成了战争以来，唯一一座存活了三个月的军舰。

　　听说新来的作战统领和指挥官是普厄乌雅商会的老板奥古和卡莱尔。
　　驻扎在文特的第八军第九军原还不服，术业有专攻，他们军虫的正面战场让一群乌合之众来凑什么热闹，碍于两军军团长力压和普厄乌雅商会给的好处，才按捺下情绪，但如今却是心服口服。

　　不谈他们老板，就凭普厄乌雅等虫那玩命的架势他们也服麻了。
　　这时候，雪中送炭可是要搭上自己的命啊。
　　更何况，他们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那奥古和卡莱尔的身份……

　　顾瑜被抱上担架，长时间的钝痛让他双腿失去了知觉，哪怕京辞小心护着，也架不住战况瞬息万变，他在指挥舰和机甲间来回无可避免。
　　顾瑜就着呼吸面罩用力呼吸，才到医疗营一会儿，京辞便来了，顾瑜感受到京辞绷紧的手臂，脸颊在他手心轻蹭。

　　“我没事。”
　　京辞半强硬半请求道：“下一场，你不去好不好？”

　　六年前的那场绑架，让顾瑜以为自己从此失去了驾驭机甲的能力，但科技别名奇迹，普厄乌雅愣是发明出了适合顾瑜的机甲，早知今日，当初就留一手了，京辞后悔得肠子都在抽搐，要不是他看着，顾瑜怕是要往死里折腾自己。

　　顾瑜坚定的目光已替他回答，他扯开话题道：“我们缺虫。”
　　今日凌晨有消息传来，南方主战场已宣布休战，也就是说异族有北上的可能，北境也许会面临更大的危机。

　　他深深意识到，北境如今的佳境不过是风雨前的宁静。一直以来与他们对抗的东异族军只占全东异族军队的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在南边，倘若他们北上，现下势均力敌的局面必将再度倾斜。

　　见京辞似乎并不打算轻拿轻放，顾瑜道出事实：“奥伯维告诉我，他时间不多了，他担心他病死后军团内部生乱，我们必须在最短时间拿过主动权。”
　　奥伯维病了？

　　京辞姑且相信，他知道奥伯维心里打什么小九九，什么指挥权只能交给他雄主，无非是想借此绑住顾瑜，再借顾瑜绑住自己，要他猜，若他们稳不下局势，奥伯维就会公开他们的身份，为北境加码，逼帝都里那群虫做出取舍。

　　前世的那点师生情，怕是早就在年复一年的守望中磋磨尽了。
　　道理顾瑜也懂，他不由感慨，当初在第一军团没走通的捷径，在北境倒是走通了，他不费吹灰之力接过了两个军团的指挥权，所谓的代价，也是他半生夙愿，奥伯维之举正中他下怀。

　　只是，他轻瞥京辞，心中轻叹，他总觉得自己占走了世上最大的便宜。
　　京辞越是为了他在第一线厮杀，他越是不敢将他的后背交给谁，唯有他，他不能赌。
　　京辞拗不过他，抽回手气闷道：“你是我抢来的雄主，你要听我的。”

　　谁家雄主不是在家待着躺着，唤雌君将一切捧回来就好，只有顾瑜，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连他干上战场这种熟活都心疼，这天大的便宜，京辞占得痛苦又愉悦。

　　顾瑜闻言轻笑，笑得让京辞更心塞了，但也没阻止顾瑜重新拉回他的手，“小耶亲虫有消息了吗？”
　　“问得好，他今天来了。”
　　“让他进来。”

　　“你该休息了。”
　　“啵。”顾瑜一下下亲他手心。
　　“等着！”

　　岩内斯是位瞎了眼的军虫，他一板一眼回答顾瑜的问题，“对，是我教的小烨画地图，这样他以后上了战场，也不会两眼摸黑。”
　　“如您所见，我要精神力失控了，我已经做好了离开他的准备。”
　　“是的，小烨不是我的孩子，他是我和我伴侣收养的，我伴侣四个月前就死了。”
　　“哦，我伴侣应该就是您说的那具尸骸，我和他都是雌性，这有什么问题？”
　　“小烨原名叫，宋烨，他一直要找一个叫……宋言的雌虫，那或许是他亲雌父。”

　　“哐——”
　　顾瑜猛地转身，撞翻了矮几，顾不得翻滚的茶壶，他震惊道：“宋言？！”
　　“嗯，应该是叫宋言。”
　　抱胸倚门的京辞也惊讶地看了过来，真是剧本照进现实了。

　　顾瑜表示愿意免费为他提供信息素药剂，但他们要带走宋烨，岩内斯确认过他们宋烨亲虫的身份，好似松了口气，却拒绝了顾瑜的药剂，“现在我只剩下赴死这一件事了。”
　　时间无价，他又赴往军营，这次，他了无牵挂。

　　奥伯维与岩斯内擦肩而过，他顺手抄起地上的茶壶，稳当坐下，问顾瑜找他来有什么事。
　　“我打算扩军，”顾瑜平视他双眸，“召回军团退役军雌，组织队伍，并入前线。”
　　“那谁来主持后勤？”

　　“军团退役亚雌和雄虫。”
　　“不行。”
　　“有何不可？”
　　“无能才让雄虫上战场。”奥伯维对自己的定位真是清晰极了，他永远活在历史里。

　　“哈，奥维德你失智了吗？是我教得太失败了，还是你还没活明白？时代变了，要我说，若退役雄虫自愿，应准许符合条件者进入前线。”
　　“不行，你说的不算，”奥伯维紧抿双唇，“老师这样的，不能代表雄虫。”满世界都传是京辞拐走了顾瑜，奥伯维却不这么觉得，在他眼里，顾瑜比京辞更极端，总之，他不同意。

　　“是，我不能，所以你要送北境去死？”
　　顾瑜倏然逼近，压迫感十足地盯着他，奥伯维一惊，下意识躲闪道：“南境已经休战，元帅绝不会放弃北境。”

　　“你这么说，帝都的叛徒同意吗？南境十三城同意吗？你少得可怜的智力同意吗？敢请军团长连北境的死法都早已设计好，我这些日子的卖力‘表演’原是笑话一场，军团长也不必联系帝都了，现在开始缝制投降的白旗便是。”

　　“罢，是我病懵了，”奥伯维噎了好久，似是屈服了般，慢悠悠给自己台阶下，“我在军中揪出了几名异族卧底。”

　　见顾瑜不搭理他，他掏出手帕，露出里面包裹着的芯片，“异形通过将芯片植入虫大脑窃取信息，这种芯片好比微型摄像头，取出后，能起到类似读取记忆的功能，非常阴险，但弊端是，这个芯片必须取出后才能被读取。”

　　顾瑜若有所思，“有什么检测方法吗？”
　　“我们这边目前只能送进扫描舱中精扫描，针对性检测仪器，目前只有帝都有。”
　　“可惜不能给你检查检查脑子了。”
　　奥伯维佯装没听到。

　　扫描舱成本太高，让北境军官全过一遍不现实，“给帝都军报的附上一条，我们要这种仪器。”
　　和奥伯维谈至深夜，顾瑜两虫才到住所，在沙发上打盹的宋烨听到动静，顿时醒了过来。

　　“哥哥。”
　　“抱歉，吵到你了。”顾瑜总算知道宋烨对他那莫名的亲近是为什么了，他们曾见过的，只是他忘了，他没忘。

　　“睡吧。”他将宋烨抱回房，哄他睡觉，看着六岁的雌崽，瘦得只有两、三岁的模样，低声承诺道：“我会送你回家。”
　　宋烨挣脱被子，探头问：“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赢？”他说得很慢，却无比认真，“赢了，回去。”

　　“……要是没赢呢？”
　　“长大，我去，赢。”
　　“一定会赢。”

　　见宋烨心满意足睡着了，顾瑜才退出房间，慢慢清洗这一天的疲惫，京辞贴上来。
　　“喜欢小鬼？”
　　“嗯。”

　　京辞似是不经意般道：“如果我生不了呢？”
　　顾瑜微阖的双眸睁开，“那合适了，你生不了，我也生不了，我们天作之合。”

　　“……”满分回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京辞觉得顾瑜比他还紧张。
　　“不满意？那你期待一下，我努力努力，我生？”顾瑜又道，他大有豁出去了的意思，明明没释放信息素，但红晕还是蔓上了京辞胸膛。

　　这厢情深，那厢意重。
　　克里希尔如刚从地狱爬出的血罗刹，眼眶耳鼻里都漫着血气，他找到了他雌父，伟大的厄尔琉斯的尸身，他加入了异族，他任务失败。

　　他在泥潭里打滚一辈子，最后活成了烂虫，甘心被泥泞埋葬。
　　脑子里还回响着雌父的话，“与异族合谋的虫，都将付出代价。”
　　可他已经不在乎了，他死也要把一切的始作俑者拉进地狱。
　　终于等到了雌虫，他望着他，哈哈笑起来，看着他拿走染血的信封，咽了气。

　　天未明，旌旗乘风雪俯瞰长夜。
　　城墙上，铅灰色斗篷如顾瑜本虫一般沉敛，于烈风中剧烈起伏。今日无战事，但顾瑜却像往常一样要求两军集合。

　　他拍手示意城墙后的雄虫和亚雌走出去，对军虫道：“今日，你们唯一的任务是，让你们的新战友，适应你们的作战。”
　　军虫几乎清一色都是军雌，他们震惊地看着数量可观的“新兵”，这是怎么回事？

　　“指挥官，我雄主怎么能上战场？他可能都忘了怎么开机甲了。”
　　“闭嘴！”那雄子与他隔空喊话，“能上你，自然上机甲。别忘当初在军校谁才是机甲系第一！”
　　军虫涨红了脸。

　　“北境不只属于你们，”顾瑜望向新兵们，“给你们三天时间找到自己的位置。我相信你们。”
　　他们向他敬礼，顾瑜庄重回礼。

　　“老师。”
　　奥伯维来了。
　　顾瑜示意底下开始，便转身望向奥伯维，他可别告诉他，他又后悔了。
　　奥伯维从斗篷下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昨晚我收到了这个。”他递给他一染血的信封，信封已经被拆开了，顾瑜将里头东西拿出，只有一张薄纸。

　　【血缘鉴定报告】
　　【鉴定双方：维吉尔，顾瑜】
　　【百分之九十九为亲子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