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私奔》三鱼飞碗

57、破光

　　吉夫与拉开门的顾瑜对视一眼，就深深地弯下了腰。
　　“卡莱尔阁下！”
　　“……”

　　顾瑜继续往上扣扣子，直到脖颈处的斑驳全部隐匿，才道：“什么事？”他将门合严实，扣门声暗示吉夫不必再躬着了。
　　“我想与你们同行！”

　　顾瑜将这位刚走出军校的年轻军虫领到书室，“你知道我们要去哪？”
　　“不知道。”
　　他忐忑望向顾瑜，顾瑜坐在他面前对他颔首，是等他下文的意思。

　　“北境将乱，南下是唯一的选择不是么？我们方向是一致的。”
　　再蹩脚不过的理由，不出意料地，顾瑜婉拒了他，将身体转向一侧，吉夫心中一慌，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撑在了桌子两侧，拦住顾瑜去路，“直觉！”

　　他拿出十分的真诚，“你们身上有硝烟的味道！”
　　“我只是个废物新兵，我知道我的同伴多半是遭遇了不测，我回去，”他声音哽咽，“我回去也做不了什么。可直觉告诉我，跟着你们，我会找到一个答案的……不论离开还是留下！”

　　“那你跟上吧。”
　　“什么？！”吉夫表情狂喜。
　　顾瑜微笑：“幸运的孩子。”

　　也许六年前顾瑜会瞻前顾后，但现在，他觉得让不确定的东西野蛮生长也别有趣味。
　　“我们正午出发。”
　　“好！”

　　*

　　星河寥落，万物俱暗，吉夫第一次见识到炼狱。
　　星舰下，焦黑荒芜的废土上火舌如同野草般生生不息，这可没有褒义的意思，吉夫只觉得惊悚，眼睁睁看着整片整片的黑色物质陆续坍塌，其中混杂的是破碎的建筑、倒下的机甲、亡者的骸骨和太多他想不到的悲惨，明黄的火舌随坍塌物的移动结成巨蟒，叫嚣着去摧毁更多。

　　这是沦丧的城池之一，抚利。
　　“呕——”
　　吉夫吐了，前辈诚不欺他，异族战场是最恶心的战场，异族是最残暴，最无耻，最没有下限的种族。

　　怪不得两族建交近七年，帝都外三境虫民无一买账，这就是理由，他们永远不会喝异族一口水，赚异族一分钱，原谅异族一桩罪。在他们眼里，所谓建交从来只是有权有势者的一场狂欢。

　　吉夫本不觉得，现在却有些动摇，帝国，没有保护好他们啊。
　　瞥见神色不改的顾瑜，他问：“阁下，您不觉得这一幕很恶心吗？呃……”
　　卡莱尔心情似乎很糟糕，吉夫识趣地闭嘴。

　　顾瑜什么也没说走近窗边，似是要看得更仔细些。
　　“叩叩——”
　　吉夫惊呼，看着一台不知从哪来的机甲攀上星舰，以倒挂的姿势敲着他们面前的窗户。所以刚刚卡莱尔看的其实是窗边的倒影？

　　他回头，却只见卡莱尔的背影。
　　他要去哪？

　　星舰舱门缓缓降下，该进来的雌子未进来，还将等候的雄子拖了出去。
　　顾瑜在京辞身边坐下，看京辞一脸神秘地对他眨眨眼，也不多问，静候京辞下一步动作。
　　这番表现，是心情不好无疑了。

　　京辞侧头亲亲他耳垂，默默加快了驾驶速度。
　　很快到了目的地，同样是一片漆黑的焦土。
　　顾瑜走在前头，每抬起一步，就有细碎的泥沙被带起又落下，再往前走，有一湾死水静伏，浊风吹起的浊波诉说着这里才发生过的一切。

　　两日前，这里或许是个不错的地方。顾瑜心想。
　　总归万籁俱寂，顾瑜蹲了下来，握起一捧土，与它一同沉默。
　　所以京辞带他来到底……

　　一个个光点从脚下破土而出，逆飞直上，顾瑜望见自己被吹起的发丝，刹那间万万光点将他包围，交错中，他好像掌握了某种让万物复苏的力量，亦或是落入了时空隧道，脚下枯败的土地压不住那磅礴的生命力，下一秒他就要乘风而起。

　　震撼的一切让顾瑜晃神了半刻，他伸手合住其中的一颗“星子”，再摊开看，就见那“星子”振翅离开。
　　这竟是一种生物。

　　“它叫破光。”京辞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捉住一只破光到顾瑜跟前放生，那团光划过顾瑜脸颊，“昨天你生日，我本想搞点特别的，没想到出师不利啊。”
　　想到东异族那群晦气玩意京辞就恼火。
　　“意外发现这些灭绝的小东西，就想布置一下再带你过来，可惜现场没了，但他们还活着，生命力很猛啧。”

　　他认真道：“雄主，我想你日日都开心。”
　　雄主二字在他的唇舌间绕了两度，电流直窜顾瑜脚心，他望着他，眼底有细碎的光闪过。

　　京辞表达喜欢从不拐弯抹角，他揣宝贝一般揽顾瑜入怀，嘴唇恰好能亲吻到他的眼睫，鼻息轻拍在他额发，“烦死，没为你准备最好的。”

　　难以想象，这个满眼爱意的雌虫是当年那位一身反骨，离经叛道的狂徒。
　　顾瑜捏住他下颌，让他俯首，与这个狡猾的狐狸交换了个缠绵的吻。

　　“也许先辈们说，虫死后会变成的星辰，指的是它们……去憩息时便不会发光了，但还存在着。”顾瑜似在透过破光看别的什么，忽然身体一轻。
　　京辞将他放在高处，自己蹲下，“上来。”

　　顾瑜伸手，被京辞拍开，给了他一个意会的眼神，“这么久了，殿下还在害羞吗？”
　　“……”
　　顾瑜腿搭上了他的肩。

　　京辞稳稳起身，故意颠了颠他，又一秒正经道：“时间不是良药，也不能抚平一切。你看，星星都在呢。”
　　顾瑜望着身边沉浮的破光，恍惚间似是在太空漫游。
　　“京辞，我们回去吧。”
　　“我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