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私奔》三鱼飞碗

49、今夜无月

　　殷月时在等顾瑜，顾瑾也在等。
　　终于，悬浮车车门被拉开，顾瑜坐了进来。

　　闭目养神的殷月时睁开眼，望见顾瑜，一把将他拉过，“你是我的孩子。”
　　靠在他怀里，闻见他身上的松香，听见他话里的惊惶，顾瑜心中微怔，用力回抱他，“一直都是。”

　　回到伯爵府，顾怀等他已久，“许久没与小瑜聊天了。”
　　顾瑜冷淡颔首，“雄父繁忙。”

　　顾怀也不介意顾瑜的态度，他用权衡利弊的目光扫过顾瑜，再次感叹，当初弃用他当真是可惜了。

　　“小瑜多大了？”
　　“十六。”
　　“今年过十七？”
　　“过十六。”

　　顾怀全然不觉得自己问的问题有多可笑，只是思量道：“唔，是时候为你订下一门婚事了，小瑜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不怪顾怀着急提此事，毕竟纪追回来了，他了解纪追，给纪追时间，纪追一定会想尽办法把顾瑜带走，趁顾瑜还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要抓紧时间善价而沽了。

　　顾瑜抬眸，“我怎么会忘记。”
　　“那改日，便与我去参加一个慈善晚会吧……”

　　*

　　深夜，顾瑜靠在床上翻着一本书走神，他没有开灯，只是借阁楼外路灯的灯光慢慢摸索。
　　“叮铃铃——”

　　冥想被铃声打断。
　　顾瑜将通讯器举至耳边，“你好。”

　　“殿下今天开不开心？”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
　　是京辞啊，顾瑜表情恢复鲜活，含笑道：“开心。”

　　“嗯，那就好。”
　　今天的京辞有些奇怪，居然变得和自己一般三思而行了，顾瑜觉得还挺有趣的，于是和他说起自己那个淘气的小弟又做了什么窘事，快乐是相通的，京辞被他的吐槽逗笑。

　　“诶，”联络器那头，笑着笑着忽然重重叹了一声，京辞声音里满是扭捏，“我真是个扫兴的家伙。”

　　“怎么了？”闻言，顾瑜指尖捻起一页书角。

　　京辞讲起故事，“很久以前，我找到了一座宝矿，我立刻挑起铲子开挖，对着这宝矿畅想来日驰骋风云，这一挖便是几十年，现在，我挖够本了，又发现，这宝矿里还有最好的宝贝在等我，可我已早早把铲子丢进万丈悬崖，只能看着宝贝干瞪眼，你说这可不可惜？”

　　“挖了这么多年，也该挖累了，京辞应乘兴而去，尽兴而归，那些错失了的，是有缘无分，不必遗憾。”

　　“哦~甜心。”京辞夸张的感叹在耳边响起，顾瑜嘴角还来不及上扬，又听京辞道：“殿下，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
　　窗外的路灯倏然熄灭，顾瑜彻底陷入黑暗。

　　没听见顾瑜回答，京辞小心问：“生气了？”
　　顾瑜不说话。

　　“殿下知道今晚的月亮为什么这么圆吗？”
　　书角已经被他揉碎了，顾瑜伸手，连五指都看不清，更别说屋外的月亮了。

　　“因为……哈。”京辞哈了一口气。
　　“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告诉殿下答案。”

　　“我不明白，”难道一切的心照不宣都是他的自以为是？顾瑜同样有未尽之言，“所以是一开始就注定要告别的，对吗？”

　　“啊……嗯。”
　　怪不得当初他问他，是不是也要取舍时，他不愿正面回答他。

　　顾瑜挂了通讯，随手把通讯器扔了老远，好巧不巧砸到了收音机开关。

　　【纪追元帅率领第一军团重振荣光，一日内斩获三场大捷，异族噩梦卷土，已派兵支援边境，边境居民表示终于能安心生活……】收音机里，主持者亢奋的声音才响了几秒，就被顾瑜“啪”的一声按灭。

　　他走到屋外，仰头看黑漆漆的天，京辞那个骗子，根本没有月亮。

　　凌晨的水汽带着几分寒凉，曾几何时，他也想过走捷径，用最短的时间拿下最尖锐的武器，在异族战场上一雪前耻，都说他是天之骄子，可上天似是怕他太过骄纵，给他的上限极低，多拥有一点点都不行。

　　失了捷径，好歹将雌父还给了他，可京辞呢？
　　拿什么还给他。

　　因为一把破铲子就不要了的，叫什么宝贝。
　　狗屁乘兴去，垃圾尽兴归。

　　顾瑜重重关上了门，殊不知他走后，重重云彩散去，高悬的圆月明澈散落，将另一位伤情者照映。
　　“奥古斯都是怎么了？”黎七齐小声和华哈威尔说话。
　　他们的主心骨蹲露台蹲很久了。

　　“他是不是，不想走啊。”黎七齐继续对华哈威尔挤眉弄眼。
　　华哈威尔表面上做沉思状，其实一点思路都没有，黎七齐跟着他沉思，这么一深想，还真被他记起什么，他贼兮兮用气音道：“你知道克劳狄乌斯那个不知名的雄子么？”

　　噢！情报员华哈威尔怎么会不知道这条桃色秘闻。
　　难道？！他们默契对视——奥古斯都是为情所困？

　　“奥古斯都，咳，我们也不是什么正义之徒，那雄子您喜欢，咱们去抢来便是。”
　　“去！”毫不犹豫的一声回应，叫虫怀疑他是否早有此打算。

　　“那雄子是谁，我们为您安排。”
　　“顾瑜。”

　　哦，叫顾瑜啊，黎七齐拍了拍华哈威尔胸脯，“去查查顾——！”
　　“顾瑜？！雌父是议长和元帅的那个S级？！”他说破了音，嘴张得能吞下两个拳头。

　　京辞要往外走，被他们一左一右猛地拖住，“爹！使不得使不得，抢了顾瑜那雄子，那就不是回家了，是逃亡！”他们会被帝国追杀到死吧？！

　　“冷静点奥古斯都，想想我们奋斗了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
　　京辞一拳砸在了墙上，墙垣四分五裂，鲜血沿指节流下。

　　所有虫都沉默了，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不可解的变数。
　　黎七齐按住他，严肃道：“我们还走吗？”

　　能不走吗？
　　当年一诺，飘零者齐聚一堂，一追随他就追随了三十年，硬生生用时间与鲜血铸成他肆意妄为的底线，他总要正经一次的。

　　“走。”

　　*

　　阔别西塞罗已久，顾瑜受张水天所召，回来参加期末考核。
　　返校那日，他接到了来自付允的通讯。

　　“阿瑜，我以后恐怕不能再送你上课了。”对面的付允泣不成声。
　　“怎么在哭？”

　　“就是想到要离开阿瑜，有些难过，呜呜……”
　　这也像是付允能做出来的事了，顾瑜眉头一松，“因为要毕业了吗？没关系，在军团等我，我很快就去找你。”

　　“我不会去军团了，我要去继承家业。”
　　听出少年话里的悲伤，记起他曾信誓旦旦要做大杀四方的将军，顾瑜道：“阿允不愿意的话，我帮你想办法。”

　　“啊，忘了阿瑜是个背景雄厚的军二代，不过，不用阿瑜帮，我是自愿去的。”

　　“在西塞罗这六年，我已经逃避够了，当初说想去军团，其实还是想继续逃的，但是吧，已经不需要逃了，”付允声音里透露出一股浓郁的悲凉，“前段时间，我雌父死了，他那么可恶，却死得比谁都早。”

　　听到此，顾瑜意识到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在了他的朋友身上，而他需要他的倾听。

　　“我并不为他的死难过……小时候，雄父欺负他，他就欺负我和付穹，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对，或者不按他说的做的话，他就会往死里打我们。”

　　“我觉得他可恨，但看到他跪在雄父面前的时候，又觉得他可怜，他从来没给我什么好脸色，但管家说，雌父死前，把所有东西给了我……我不在乎他的施舍或者醒悟，我要把所有都捐出去，但是我雄父！”

　　付允声音变得嘶哑，“他把这些抢走分给了他的雌侍！这些东西就算我不要，也绝不给他们！”
　　“他们逼死了我的雌父，还要在他的灵柩上狂欢！我好恨他们！我发誓要拿回一切，我要有朝一日让这些有罪者俯仰我的鼻息过活！”

　　付允恨声说完一切总算畅快，对听他发泄的顾瑜歉疚道：“抱歉，让阿瑜听这些，我，我实在是不知道要找谁了。”

　　“稍等。”顾瑜冷不丁道，让付允有些懵，阿瑜是在忙吗？那他是不是打扰到他了？激情褪去，付允还是那个温良的付允。

　　“待会儿会有虫将付家主雌侍资料、梅利银行涉及产业信息发给阿允，晚点会有几位法官来拜访，阿允能把这些告诉我，是把我当朋友，而我亦是，你答应我，不要独自承担一切好吗？”

　　付允的眼泪不值钱，哗啦啦往下掉，好像要把余生的眼泪，在今日通通哭完，往后便再与脆弱二字不相干。

　　这是他选择的路。

　　顾瑜结束通讯，再望向待了三年的西塞罗，竟觉空荡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