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掌上珠》观长月

3、回忆

　　沐莲站在床边看着躺在自己床上毫无防备的睡颜，莫名想起那年初见她时的情景。那时他因为一些缘由阴差阳错的进了宫，被分到了直殿监，便是在自己最黑暗的那段日子遇见了她。

　　宣德十八年春，镇南王连礼因历辽边境近日蠢蠢欲动，奉命前往大历西北驻守。镇南王妃郑氏早逝，留下一儿一女，长子连岳是年十岁，幼女连优昙刚满五岁，因此此行长子随行，幼女因年龄过小，只得交于镇南王妃的长姐郑皇后照料。

　　郑皇后与镇南王妃出身于历经多朝的簪缨士族显荣侯府。如今的显荣侯为郑皇后和镇南王妃的同胞兄弟，官拜吏部尚书加封太子太保，因着这层关系，即使年过三旬膝下空虚的郑皇后依旧能够稳坐皇后的位子。

　　无子是郑皇后的心病，早些年想过抱养其他妃嫔的孩子，但宣德帝子嗣稀少，如今只有两子一女，长子乃是淑女所生且天生体弱于大位无望，次子为深受皇宠的淑妃所生，被立为太子。

　　淑妃与皇后本质上是宠妾与正妻的关系，皇后实在懒得去替淑妃养孩子。

　　自小失母的优昙一年之中总有三四个月住在皇后宫中，也算的上是郑皇后看着长大的。毕竟镇南王一个大老爷们糙养儿子尚可，而在教养女儿方面属实无能为力，偏偏三代单传的镇南王与王妃琴瑟和鸣，王府连个妾室都没有，所以巡守边关之时，只能将小女儿托付给身为皇后的妻姐代为照顾。

　　因郑皇后并无子嗣，对年幼丧母又自小在跟前长大的外甥女自然是当亲女儿疼。
　　那日午后，优昙甩着手里的红色小皮鞭领着一众宫女太监在皇宫里四处溜达找蝴蝶，也不知道蝴蝶是不是知道了这小祖宗进了宫全都躲起来了，别说御花园了，便是整个皇宫都不见一只蝴蝶。

　　“折枝姑姑，蝴蝶都去哪里了？为什么一只都没有。”优昙皱着眉头，四下看了看。

　　折枝心想，这小祖宗进宫前还满世界飞的蝴蝶，现在居然一只都不见了，也的却是奇怪。“可能蝴蝶困了，回家睡觉了，小郡主困不困，要不要回宫睡会？”

　　“睡觉了？蝴蝶也要睡觉？”优昙圆乎乎的脸上明显写满了不信。

　　折枝姑姑和小顺子对视一眼，任命的继续跟着优昙找蝴蝶。一行人越走越远，眼看着已经到了太子所居的清宁宫地界。

　　“给本宫将他扒了看看到底是不是个姑娘。”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立即吸引了优昙。
　　折枝没来的及劝阻，优昙已经迈着小腿跑了过去。只见一名身着红色蟒袍的小胖子正指挥着几名小太监拉扯另一名瘦弱的小太监。

　　折枝一看是太子，便想着拦住好打抱不平的优昙。奈何太子已经看到了她们，想转身走已是不能，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给太子殿下请安。”折枝拉着优昙行礼。

　　优昙疑惑地看了一眼太子，又看了一眼被他推在墙边衣衫不整的小太监，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心中明白，这是在合伙欺负人。

　　太子尴尬地整理一下衣服，一本正经的免了她们的礼，笑嘻嘻的开口，“哟，优昙妹妹来了，许久未见妹妹，妹妹长得越来越可爱了。”边说边给一旁的随侍使眼色，几个小太监上前去扯摔在地上的小太监。

　　优昙蹙眉，心想还要继续欺负人啊？于是眼珠一转，龇着小牙问道“太子哥哥这是在玩什么？怎么我一来你们就停了？”

　　此话一出太子的小肉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低头捋了捋衣服。几个小太监拖着被欺负的小太监的手也不敢用力了。

　　折枝悄悄的拉了拉优昙的小手。优昙冲她明媚一笑，撒开手，甩着小皮鞭来到几人跟前道，
　　“皇后娘娘曾说过，宫中最重规矩，你们几个见了本郡主不行礼可是眼中没有我？”

　　太子一听，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奈何被人揪着错处，于是满腹怒火只能对着几个小太监发。

　　“你们几个死奴才，眼瞎了吗？没瞧见我们乐嘉郡主吗，还不快行礼。真是丢了本宫的脸面。”

　　“给郡主请安，郡主恕罪。”几个小太监顿时慌了，赶紧跪地讨饶。

　　优昙也不叫起，只拎着皮鞭来到被欺负的小太监跟前，用鞭把挑起他的下巴。这动作倒是将风流公子哥的精髓学了个十成十。

　　在看清小太监全貌后，优昙不禁渍渍出声，一双杏眼眯了又眯，暗道长得真好看，比前些日子抓的花蝴蝶还要好看。“你叫什么名字啊？”

　　折枝看着优昙“色迷迷”的模样，十分头疼，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太监的确生得好。

　　只见他面部棱角分明，双眉浓而不散，眉峰带着几分凌厉，鼻梁高挺，线条流畅，凤目微挑，黑睛微藏，颇具气色神韵。忽略其嘴唇有些干裂，单看唇形也有几分精致，许是年纪小尚未长开，打眼看去竟有几分雌雄莫辨，也难怪惹了太子的注意。

　　“回郡主，奴才叫小东子。”小太监脸上十分平静，声音清冷又不失礼数的回答。

　　“小东子？这名字不好听，你长得这么好看，给你换个好听名字怎么样？”话虽说的客气，然而优昙的语气中却没有半点询问的意思。

　　“折枝姑姑，我记得明悟大师曾经送给我一幅画，叫沐雨莲开，我见着他便想起那幅画，不如就叫他沐莲吧。”

　　折枝觉得此名赐给一个小太监，似乎不大合适，略带犹疑的开口。“明悟大师乃当世高僧，此名若是赐给一个小太监，未免对大师不敬。”

　　优昙笑的明媚，不在意的摆摆手，“一个名字而已。”

　　“优昙妹妹此言差矣，这大师所绘之画，给一个下贱奴才做名字，不妥。”太子看着优昙明显无视自己的模样，心中有火气，语气也不太好。

　　“我瞧着挺好，太子哥哥这个时辰怎么没有斗蛐蛐。哦...优昙忘记了，这个时辰您该是在书房跟着太傅读书吧，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呢。”优昙冲太子一脸无辜地眨眨眼。

　　太子怕她告状，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带着身边的人急匆匆走了，优昙在身后摆摆手道，“太子哥哥慢走，好好读书啊。”闻言太子走得更快了。

　　优昙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咯咯笑着，半晌后转身凑到小太监面前又欣赏了一番道，“你以后就叫沐莲吧。”

　　“奴才谢郡主赐名。”沐莲身子轻颤着叩首谢恩。

　　优昙心想对着这张俊脸真是能多吃一碗饭，于是回到坤宁宫便撒娇向郑皇后要了沐莲来身边伺候。
　　当郑皇后看到沐莲的长相后顿时明了，好笑的摇摇头心想这丫头打小便喜欢好看的东西这点还真是改不掉。

　　自打带了沐莲回坤宁宫，优昙似是找到了合适的玩伴，成日里带着沐莲在宫中四处溜达。

　　这日，本该午歇息的优昙带着沐莲偷偷溜出去坤宁宫，诺大的皇宫好似一个大型寻宝迷宫。

　　两人绕过西六宫、重华殿，然后越走越偏，最后来到一座偏僻的宫殿上书英华殿。这处与其他宫殿的不同之处在于一个字——破！只见墙头的琉璃瓦残缺不全，上了锁的大门上裂出几道大缺口，透过裂缝往里瞧，竟无影壁，一眼便可看清里头的情形。

　　优昙猫着身子仔细打量着这个破院子，院子狭小，青砖也多有碎裂，虽带着几分荒凉，但收拾的尚算整洁。一名身着海青的女子，手中拿着扫把在清扫院子，看背影似乎并不年轻。

　　沐莲在身后轻轻扯了扯优昙的袖子，优昙回头作一副凶巴巴的表情对着他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又转身趴到门上想看清女子的容貌。该女子已经扫完院子转身进了屋内，还顺手将门关上了，优昙有些失望站直身子。

　　这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两人匆匆往回走。

　　走了半炷香左右的时间，优昙便喊累耍赖不肯走，沐莲好脾气的蹲下身子，让她趴在自己背上，将她背了回去。

　　乱作一团的坤宁宫上下看见两人回来后，全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偷溜出去的两人还是受了罚，优昙被罚禁足五日，沐莲罚了十个板子。

　　这时，府外传来的打更声，将沐莲从回忆中唤回，想起昔日侍奉在她身边的日子，不知为何心中竟有几分眷恋。
　　可惜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岁月静好的日子怕是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