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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神医妙手 ...

  •   梅砚那张清绝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些积压了多年的眼泪是何时流下来的,这般苦求许久,怀里的人动了动。

      “少傅,你怎么哭了……”

      宋澜的嗓音哑得太厉害了,梅砚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宋澜醒了,他忙起身看过去,却见宋澜半阖着眼睛,脸上的潮红退了些,但煞白。

      梅砚不动声色地抹了抹脸,似乎不想让宋澜知道自己方才落了泪,他抬手去摸宋澜的额头,“醒了?感觉怎么样。”

      他的额头还是烫,烧并没有退下去。

      梅砚见宋澜半阖着的眼睛里一点神采也没有,心里有些着急,又探身唤:“青冥?”

      宋澜过了好半晌才应了声,眼眸稍稍转了转,总算有了点活人的气息,他含含糊糊地笑了笑,像是在安抚一个孩童一般的语气。

      ——“别哭啦。”

      梅砚听在心里,压根儿不是滋味。

      “觉得怎么样,身上难受么?青冥,我去喊太医。”

      没等到梅砚把太医喊进来,宋澜就已经再度闭上眼睛,陷入了比之前更深的昏睡之中。

      似乎他方才醒过来,就只是为了和梅砚说一句:少傅,别哭啦。

      太医袖子下的手都是抖的,再度为宋澜把了脉,然后抖着回话:“梅少傅,陛下的病……微臣说实在的,方才陛下能醒过来一下,已经能够堪称奇迹了。”

      梅砚拧眉:“还能说得再含糊些么?”

      太医又一抖,真怕梅砚给他们请命,忙道:“微臣的意思是,陛下这样的病症本是回天乏术,许是梅少傅您这两天照顾得好,陛下才能醒过来这么一回,只是再往后就不好说了。”

      梅砚被他气得不轻,指甲都掐进了掌心里:“所以说,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敢用重药,全是在拖他的病,就等着哪一日把他拖死了,再回头来推卸责任?”

      太医跪了一地。

      “微臣也没说陛下的病真是无药可救,正在全力医治呀!”

      梅砚怒极反笑,不明白身为医者怎么会为了自保而隐瞒实情,更何况榻上躺的那个人,是当今圣上,天子之尊。

      “滚。”

      ——

      不到万不得已,梅砚并不想麻烦段惊觉,但眼下这种情况,显然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了。

      段惊觉一直陪着周禾在东市救治灾民,赶过来的时候风尘仆仆,便没敢直接入昭阳宫,而是先去沐浴更衣,顶着一身水气进来。

      “纸屏。”

      梅砚已经在屋里等他。

      段惊觉发丝微卷,映着一张面容更显媚态,是人间难遇的南国春景,唯独那双好看的柳叶眼里有些疲惫之色。

      段惊觉笑了笑,也不着急,悠悠应了:“景怀,你身子不适么?小东明怎么急成那个样子。”

      他要上前去搭梅砚的手腕,梅砚却微微摇了摇头:“不是我。”

      段惊觉便默了,在这深宫大院里能让梅砚担忧成这般的……

      啧。

      梅砚已经点了头,“是陛下染上了病,太医不顶用,眼下人病得厉害。”

      二人说着便已经入了内寝,明黄的床帐不曾放下,屋里满是苦涩的药香,榻上宋澜热汗频频,连呼吸都是微弱的,已经比先前的时候又严重了些。

      段惊觉自然想不到堂堂帝王能病成这个样子,不等梅砚说什么便去搭宋澜的脉,屏息良久,段惊觉眉头轻皱。

      他收回手,没说宋澜的病情如何,只道:“我来的时候带了药箱,落在偏殿的浴池边上了,景怀,你差人送过来。”

      无需梅砚去吩咐,守在门口的廖华已经亲自去拿了。

      段惊觉的药箱里除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药,便是一副金针,梅砚见到那针便有些慌。

      “他这病,竟到了让你用针的地步了么?”

      段惊觉的医术天下闻名,针灸之术更是出神入化,传闻他可以用金针贯通人的经脉,逆转人的血气,被人称作起死回生之术。

      但梅砚与他相识多年,从没见过他用过这针。

      段惊觉取了金针,头一根就缓缓刺入宋澜胸口的一处穴位上,应当是很疼,激得宋澜闷哼一声。

      他手上动作不停,待金针入了七八根,才缓了口气与梅砚说话:“那些太医虽怕死,倒也没敢说假话,他们全力救治了,但陛下这病,可不是一般的严重。”

      梅砚已经听出来段惊觉的话外之音,便问:“东市灾民的病症如何?”

      “都是暑热病,沾上便发热,但两副药下去就能好转,只是会过人而已。”段惊觉顿了顿,看向宋澜:“不像陛下,有濒死之症。”

      梅砚的心募地一紧。

      “陛下这病也是在东市染上的,且那一日东市的病症还没有彻底发作起来,怎么会病得比旁人还要重?”

      段惊觉缓缓摇头:“这我便不知了,许是体质不同,又许是忧思过甚。”

      梅砚便没再多问,静静等着段惊觉收针。

      如此一番忙碌两个时辰,段惊觉舒了口气,取过笔写了张药方交给廖华,才又回头对梅砚道:“景怀,别太担心。以后我每日都来为陛下施针一回,再配着我新开的药吃,过个六七日,这烧应当就能彻底退下去。”

      梅砚与他郑重道过谢,知道他还要去东市,便让东明亲自送出了宫。

      廖华去煎药,梅砚便又折回到内寝来,见宋澜还睡着,但已经不像前几日时那样出汗了。

      他这一病,已经几日没吃过东西,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瞧着可怜至极。

      梅砚想起段惊觉那番话,尚有些惊魂未定。

      这只小羔羊,差点就在鬼门关回不来了。

      如此过了三四天,段惊觉每日都来,宋澜的病情真就被控制住了,人虽不曾醒过来,但也不再频繁出汗。

      梅砚净过手,亲自喂宋澜喝药,宋澜被廖华扶着,已经不再牙关紧闭了。

      看着宋澜喝药时紧拧着的眉,梅砚叹了口气,笑道:“一会儿去兑碗蜂蜜水来,我真怕纸屏这药会把陛下苦死。”

      廖华亦笑,忙应下了。

      “陛下从小就不爱喝这样的苦药,可就是死要面子,就算再苦也会闷头喝了,然后没人处再向卑职讨颗糖吃。”

      梅砚搁下碗,拿帕子擦了擦宋澜嘴角的药渍,也想起了宋澜年少时的许多事,嘴角的笑意竟又深了些。

      “可不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话音才落下,就有小宫人才禀,说是景阳侯在外求见。

      宋澜一病十日,早朝自然上不了,孟颜渊等人早就递了无数封折子,宋南曛也在昭阳宫外头转悠了几个来回,但都被廖华找借口挡了回去。

      如今宋澜的病惊动了段惊觉,也就没有瞒着周禾。

      梅砚喝了碗药,再度净了手,才出来见周禾。

      周禾连日在东市救治灾民,即便进宫的时候换过衣裳,脸上还是有掩不住的倦色,他那双眼睛与宋澜有些像,俱是风流凌厉的眸子。

      他像是有些着急,见了梅砚也没多礼,张口就问:“梅少傅,陛下怎么样了?”

      “还没醒,但热症已经退了些。”梅砚抬眼看他,有些莫名的好笑:“侯爷昨天才去探望过,今天又来了?”

      梅砚说着就给周禾让路,却不想周禾没动。

      周禾这人性子急,一遇上事情便会束手无措,梅砚也知道这事,便问道:“侯爷进宫来是有别的事?”

      周禾犹自未闻,似在琢磨什么。

      梅砚又唤了他一声:“子春?”

      “啊……”周禾终于回过神来,这才像是打定了主意,拉着梅砚在殿里坐下,郑重其事地开口:“梅少傅,这事本该求陛下下旨的,可是他还没醒,想必也只有您能给个主意了。”

      这话倒是把梅砚听懵了,下意识就问:“什么事?”

      “还是灾民的事,如今天气一日比一日热,那暑热病就像是压不住一般,纸屏的药如今已经很对症了,可染病的人实在太多。我们缺人手,也缺银子,须得有户部和太医院的人帮忙才行。”

      梅砚不解:“户部和太医院不肯出钱出力不成?”

      灾民的事情是宋澜交给周禾全权负责的,这般情况下,周禾便有调动人手的权利,户部和太医院怎会不听?

      谁料周禾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梅少傅说对了,他们就是不肯帮忙。”

      梅砚一噎,心中疑惑更甚:“民生安危,国祚生息的事儿,他们还敢推脱?”

      周禾的面色有些难看,含糊着说:“梅少傅不知道,陛下根基不稳,朝堂之上对他多有微词,这些个朝臣又都仗着左相的威风作威作福。如今陛下一连十日没上早朝,孟颜渊那厮早就起了疑心,他打探不出陛下的病情,便想要借东市的灾民发难,那太医院和户部行事,从来都是顺着孟颜渊的意思。”

      梅砚想起那几个隐瞒宋澜病情的太医,心中一阵懊恼,他知道因着自己当年的一些冲动之举,宋澜这个帝王来的太过仓促,导致堂堂帝王在朝堂之上没什么根基,却不想这些个朝臣胆子这样大。

      究竟是宋澜根基不稳,还是他人品太差?

      梅砚沉默一会儿,将事情在下心中过了一遍,而后问廖华:“先前左相递的那些折子呢?”

      廖华沉默着去取了,竟有十几封。

      梅砚一封封看了,起初几份还在慰问陛下是否龙体抱恙,又问陛下可是国事繁忙,而后便说早朝不可不上,最后终于说到灾民的事情。

      孟颜渊的意思,是说如今染上暑热病的灾民太多,景阳侯周禾或许会力不从心,不如将灾民的事情转交到他的手中。

      梅砚轻笑:“东市现在是块烫手的山芋,咱们左相倒是不介意,即便是烂摊子也想抢过去看看。”

      周禾皱眉:“他只怕是想要趁机笼络人心。”

      梅砚自然知道孟颜渊想要的是什么,他提笔蘸了朱墨,却没急着落笔,而是抬头看周禾。

      “子春,当初我教陛下礼乐政刑之用,你也在旁陪读,还记得么?”

      周禾抿了抿唇,隐约意识到梅砚想要说什么,过了会儿才道:“记得,礼以道其志,乐以和其声,政以一其行,刑以防其奸。礼乐刑政,其极一也,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也。”

      “正是。”梅砚欣慰一笑,“孟颜渊意在笼络朝臣之心,而非百姓之心,东市若是到了他手里,他必然会将染病的灾民斩尽杀绝,以显他的雷霆手段。民心不可失,灾民的病要好好治。”

      也就是话音落下,梅砚朱笔折批已经写就,他驳了孟颜渊的奏折。

      周禾看得有些惊愕,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梅砚敢批圣旨、传圣谕,廖华却已经接过那封折批递过来,道:“陛下早就说过,梅少傅的意思等同圣意,要我等无不遵从。”

      周禾接过梅砚手上的折批,看着那些清绝卓越的字迹,猛地意识到梅砚在宋澜的心里究竟有怎样的地位。

      从前他问过宋澜,如今的朝堂之上,还有陛下尽信之人么。

      宋澜答不敢信。

      其实不是没有,是这人太久没有出现在朝堂上,以至于他们都快要忘了,这几个月的折批上,都是梅景怀的字迹。

      宋澜信他任他,许他论朝政,给他写批折的权利。

      这便是一个帝王最大的信任。

      此时梅砚驳了孟颜渊的折子,便是仍将东市交在了周禾手里,如此一来,太医院和户部都不敢再搪塞推脱,周禾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周禾将那折批郑重收下,压下心中的波澜起伏,恭恭敬敬与梅砚道了谢。

      梅砚没送他,而是顺手又将其他的奏折看了一遍,摒去那些躬问圣体康泰的不管,将其余的折子一一做了批复。

      如今宋澜的病情还没有稳定下来,他们仍不敢让朝臣知道宋澜病重的消息,唯独盼着宋澜尽快醒过来,好堵住孟颜渊等人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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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神医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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