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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燕阳所谓的好东西是个不易搬动的大物件,需要柳三更亲自前去观看。
      跟着燕阳左弯右拐的走了小半刻钟,直到一处他甚少来过的地处,便见一座水上亭阁,九曲环廊,四周青竹环绕,袅袅飞纱,处处显露是个清雅休闲之所。
      越走越近时柳三更总觉得有些眼熟,细细观察周围后这才后知后觉的认出这正是前段时日青竹说过的公主命人修缮的一座阁楼。
      公主带他来这里是看什么好东西?想到今日燕阳不对劲的举动,柳三更心头有个思绪猛然一闪,莫非她是要……
      想到公主还在身边看着,不能显露太多,柳三更只得揣着惊愕的心思静静的跟着她走,一路穿过弯折回廊,绿林铺路,进入中心的水中阁楼时便是到了这趟的目的地。
      站在亭前,柳三更抬头念出亭阁牌匾上的四个字。
      “水天一画。”
      “对,水天一画,你的水天一画。”身边的燕阳扬唇笑起,接着催促他进去看看。
      果然是自己心中所想。柳三更面色震惊的走进了阁宇里,定睛一看后是真的吃惊了。
      这个亭阁显然要比三柳斋修的更大更好,满满两大壁柜的纸张颜料,八尺来长的桌案挂满了各式画笔,卷轴砚山挂了一壁,旁边还有软塌小桌供人休憩,此处风景又优美,正是适合夏时赏鱼冬时赏雪。
      看完这些,柳三更毫不怀疑燕阳是派人把整座皇城所有墨斋都搜寻过一遍,否则如何能凑齐这么多各式大小不一的笔墨纸砚,怕是再未有别家能比得上这里的存货丰富了。
      为了他,燕阳不惜大动人力修缮出一座阁楼供他画画,还采购了所有类型的笔墨纸砚,这份深厚的心思用意就算是块石头都要被捂热了。
      何况其实已经陷落其中的柳三更呢。
      可是柳三更看后却表情僵硬,一动不动,这自然让本觉胜券在握的燕阳心中生忧,缓步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沉声问他:“驸马,莫非你不喜欢这里么?”
      她满心以为他看见这里后会欢心大喜,激动非常,为何反而半点不见喜意,只有无言呢?
      “喜欢的。”直到这时,柳三更的表情才是显露松动,勉强笑了一笑,“公主为我费心至此,我怎会不喜欢?”
      燕阳哪里信得他,看了他半刻,忽皱眉反问道:“你可是更喜欢府外的那个画斋?”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他是不是不喜欢在她的府里。
      但她问不出来。
      这个人如此的纯善干净不善心计,哪怕是说违心谎话也说的半分不像,那个答案她一点不想听见。
      诚如当初她所言,她的占有欲一向厉害,这个人与她成了婚便只应该属于她,只能让她一人看见观赏,谁也没有资格多碰一下。
      为此她特意打造了一座金贵舒适的金笼子,想把这人放进去精心喂养着,这样从今以后这人就只能靠着她的垂爱饲养过活。
      与她相伴相处近一年多的时光,柳三更显然了解这位霸道成性的公主的扭曲性情,他却并未排斥憎恶,他只觉得麻烦。
      很麻烦。
      至于麻烦的原因不言而喻。
      所以他只是藏住了心里的幽幽叹息,面上浮起微笑打圆场道:“这两个都是公主为我所造,我自然都是喜欢的,没有哪个更好之说。”
      说着不等她再次紧追,他马上佯作奇怪的抛出个问题引开她的注意力。
      “但是公主为何今日突然送我这个‘好东西’?”这个‘好东西’贵重的可都算不得是个东西了。
      而且燕阳独独挑今日绝对是有暗意的。
      果不其然,他状似疑奇的问题刚抛出,这位公主神情一变,开始闪烁其词,迟迟疑疑。
      大概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许久,还是缓慢说出了实情。
      “因为,今日是你的生辰……”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柳三更一怔,这才恍然大悟的回想起这个多少年没人在意过的生辰。
      他似笑非笑的看向面前目光躲闪的佳人,眼尖的瞧出她竟是显出几分窘迫,莫名生了逗弄的心思,故意装惊奇的询问:“公主怎知今日是我的生辰?”
      “是……是当时交换生辰贴,本宫随意一看便记住了。”不等再问其他,燕阳就拽着他走到桌边,指尖敲了敲桌面,示意他上前瞧瞧。
      “本宫让人把你平常常用的画笔都拿了回来,你看看还缺不缺什么。”
      柳三更憋着笑的上前,见桌面上摆放最前的纸笔果然都是他平日常用的,心头更是发暖,转头便对燕阳一笑:“公主真是好记性,我平日常用的事物竟是一样不少呢。”
      语气中满满含有打趣调笑的意味。
      燕阳长大至今身份尊贵,谁敢对她这般含笑打趣?也就是柳三更被她宠惯了才敢如此,逼得燕阳差点是恼羞成怒!
      正欲压声震慑他两句时,却见柳三更扭过头伸手取下一只画笔,笔尖沾了颜料在纸上随意挽出个弧度,随后再慢慢添出寥寥几笔,逐渐有了轮廓出来。
      燕阳绷着脸靠近,佯作无事与往常一般。
      “画的什么?”
      “莲花。”
      语落,下笔轻盈连落,勾勒出娇嫩的花瓣,一朵婷婷莲花跃然纸上。
      柳三更只是随笔一试,画完这朵便不再画了,而燕阳打量片刻,漂亮的远山眉忽地轻蹙。
      “一朵莲花未免孤单。”说着,她再提笔在纸上添了一朵与那朵莲花靠肩相伴。
      这下是显得热闹了点,只是她画的那朵不比柳三更的风骨好看,纵使两朵莲花相依相伴,但看上去并不搭对,像是生生硬凑在一起。
      看罢,她落笔叹息一声:“好好的花,毁了。”
      柳三更却拿起这张画仔细观赏一番后,认真评价道:“我瞧着倒是很好。”
      听着这话,燕阳心房一动,转头瞧见柳三更的侧脸睫羽纤长,嘴角含笑,淡茶色的眼珠子虚虚掩盖在略显苍白的眼皮下。
      适逢亭阁外吹来清风,他肩头披下的长发在风中微微飘散,有几缕散发缠绕着他的眉角下巴,整个人此刻便显得温柔极了,再普通平凡的五官都在这个笑容下发了光般的绚烂多彩。
      因为方才执笔添花,两人距离贴的极近他也毫无察觉,是以此刻与他不过咫尺之间,视线随便往下一扫,便能看见他雪白衣襟包裹的修长脖颈,这令她忍不住的心动,便凑头在他脖间吻了一下。
      感到脖间暖暖的痒意,柳三更惶惶然地捂住了脖子,他立刻瞪向面前犹有不甘的人面桃花,脱口质问道:“公主为何总这样的逗弄我?”
      “当然是喜欢你才会总逗你。”
      他问的随意,她答得顺口,话语刚落两人都愣住了。
      不待燕阳反应过来,柳三更率先扬眉笑了,一副原来如此的释然姿态。
      看来他亦早有所疑,只是之前都不敢问出口。
      他眼角弯弯的笑着反问:“原来公主喜欢我啊?”
      “对啊,难道你之前没感觉么?”燕阳故作镇定的回答,偏过头没敢直视看他。
      燕阳对他过于珍视的态度早有显现,就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柳三更轻轻颔首,叹着气的回她。
      “之前只是猜测,总怕是自己一厢情愿,便没敢询问公主。”
      他看了那张两朵莲花的画一眼,又看向身旁颜色绝艳的女子,见她偏过头的嘴角紧抿,身子紧绷,显然此刻是佯作从容姿态的等待他回答。
      见罢他的眸光微微闪烁,隐有笑意从眼底透出,便顺心答出道:“现在我知道了。”
      知道就完了?!燕阳听后恨得牙痒痒,顿觉心头淤血。
      念着对方就是根尚未开化的木头,她只好舍下公主的脸皮与架子,不然这句回答她一辈子也休想等到。
      “那你呢?”燕阳盯着他,一字一字像是齿间生生逼出。
      这辈子还没表白过别人,柳三更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不得不侧头避开了她的灼灼目光,好半响才嗫嚅的丢出个嗯字。
      “嗯是什么意思?”
      纵使心里已然狂喜,明面上燕阳却还是要个明确的答案。
      “你到底喜不喜欢本宫?”
      高傲不饶人的公主逼着他要句答复,柳三更躲不过去,扭捏好半响才是低低的回答她:“我也喜欢公主。”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燕阳知道这段时日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有了丰厚的回报。
      她终于抓住了那只振翅白云之上肆意飞翔的珍鸟。
      晚夜降临时,两个初次互诉衷情的情人便当窗剪烛,夜话膝头,叙述这艰辛得来的一段情谊。
      时至今时今刻,柳三更终于能问出那个埋藏许久的疑问。
      “公主,你喜欢我哪里?”
      喜欢他的什么?又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他话中暗意蕴含最深最沉的疑问,若他得不到确切的答案,许是一辈子他也不能放心待在她身边。
      明白这个意思的瞬间,燕阳在烛火下盈盈抬眼看来,凤眸清亮如云月,一点泪痣拨云翻月。
      颠倒众生的女子注视着他足足半刻钟的时间,接着便垂眼沉静的看向桌上翻动的烛火,殷红的唇瓣掀起,开始徐徐叙述。
      “十四岁那年的夏晚,本宫甩掉了侍卫宫女们偷溜出宫,不小心在街头迷了路,有两个人贩子路过便抓住了本宫,想把本宫卖进妓院,路上趁他们不备便狠狠咬了他们一口跑了,他们就跟在本宫身后一边追一边骂,扬言说要把本宫的双腿打断再送进妓院。”
      任何人任何时候听来这事都会觉得后背发凉,十分痛恨那些竟为了点钱财就无情葬送女子一生清白的渣滓。
      哪怕事过多年,她仍没忘记当时的害怕厌恶,语调阴森冷酷,越往后说,越有恨不得再把这两个人贩子生食其肉唾啖其骨一遍的浓重恨意。
      “本宫那时怕极了,慌不择路的跑进了一个死胡同巷子里,他们追的急,那时没法再换路逃跑,听着他们叫骂的声音越来越近,本宫顿生绝望,心想与其被他们拖去虐打侮辱,倒不如与之鱼死网破,便在手里藏了块石头,想趁着他们不注意时狠狠砸个几下随后再撞墙自杀,本宫便是死了都要他们不得便宜。”
      听到这里,柳三更面上不变,心里却暗翻感慨,可见这公主从小的性情便是如此了,伤了她的害了她的,她豁出性命也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就在本宫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时,巷子外面的骂声忽然变得远了,本宫才知是躲过了一劫。”
      到这停了一停,燕阳忽然直直看着他,声音变柔变轻:“之后你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跟本宫说你暂时把他们哄到别处去了,但发现被骗以后肯定会立刻找回来,说完就拽着本宫的手往外面跑。”
      直到现在她还清楚记着,那夜星空月朗,风声呼啸,那个小小年幼的十岁孩童牵着她的手在荒僻的街头急速奔跑,空气里不知从何处飘来缕缕的桂花香。
      香味甜甜糯糯,丝丝缕缕的萦绕不断,竟是让这个原本荒冷害怕的夜晚萦绕了一丝丝的甜意。
      后来她找到了那股甜意的来源,正是从紧紧抓着她的那只小手的主人身上传来的。
      她那时呆呆的一边任由他抓着跑,一边冒出无数的胡思乱想,至于想的什么,现在大多数她已然记不清了。
      现在唯一记得一点就是,她喜欢这股香甜的味道,甚至是贪恋这股味道。
      她想让这丝香甜成为她的所有物,介时就能供她紧紧抱住,沉溺其中,一一闻尽所有的甜蜜滋味。
      她想要得到这个人。
      她从小长到大周围的人们对她皆是有求必应,一旦她想要得到什么,便是用尽手段也要得到。
      所以她当时暗暗的下定决心,这个人,她必须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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