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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燕阳没想到柳三更会喝醉。
      毕竟谁也想不到他的酒量轻的一杯就醉。
      早知道她当时就不该放心的让他喝下那杯皇祖母递来的酒。
      “驸马爷?驸马爷你小心些,这地不太平!”
      抵达公主府下马车时,先下马车的燕阳还在想怎么给他解酒,忽然听见身后的急唤便闻声回头。
      这一看正好瞧见柳三更刚被仆从扶下马车,落脚时一下没走稳,便被前面凸凹不平的地面拌的几欲跌倒。
      她离得不远,见状下意识的快步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欲帮着扶他,不想手上的力气使大了些,竟把人一下拽离了仆从的搀扶,直接拽进了她的怀里。
      抱住这温热瘦长的身子一瞬间,燕阳的手就细微的抖了抖。
      “唔!”柳三更只觉浑身轻飘飘的自己被一股强大外力突然拽进了一个实在的怀抱中,下巴便被磕了一下。
      这点小疼反而让他恢复了几分意识,抬起脸懵懂的瞥了面前一眼,见到是张熟悉的样貌就又低下头乖巧靠着她了。
      他是真的喝醉了,脸庞微醺,眼神恍恍惚惚的没有聚焦点,醉的糊涂便有些分不清周围。
      刚才他瞥来那一眼分明是无意识的排斥着外物,却在确认是她的那一瞬间便乖乖巧巧的靠在她怀里。
      仿佛一只养熟了的野猫,终于不再畏惧她的接触靠近。
      燕阳抱着怀里这具瘦长紧致的身子,那颗心啊,瞬间软的一塌糊涂。
      “公主,让小人来扶着驸马爷进府吧。”旁边的奴仆小心翼翼凑上前伸出手。
      燕阳没有理会,沉默着亲自半扶半抱着柳三更入府。
      快走到偏阁时正经过花廊下的池塘,时逢夏浓,池中的荷花开遍整片。
      滚滚莲叶清秀可爱,嫣红荷尖的朵朵白莲散落在莲叶间,衬着夜幕中一轮濯濯明月,就连风中送来的暖风都带着淡淡莲香,令人倍感舒适,当真是花前月下的美景。
      可惜此刻燕阳没有当月赏花的兴致,搂抱着人就要走上花廊时,身前一直乖巧靠着她的人徒然动了动。
      许是闻见了池畔送来的花香,柳三更从酒醉中清醒过来,接着不知为何就挣开了燕阳,眼睛定定望着莲池,竟站着不肯走了。
      燕阳知道这人是在开始耍酒疯了,她也不发火,只柔声耐心的询问他:“驸马在看什么?”
      听见这声问话,柳三更才是做出了点反应,他抬手指住了池边团团拥簇的一朵莲花,转头目光深沉的看向燕阳。
      “公主,我想要那朵莲花,你能给我折来吗?”
      语气温软低哑,像是撒娇,更像隐有期盼的试探,这令燕阳一愣,而她身边的属下雁门最是忠诚,取朵莲花对他轻而易举,二话不说便动身欲上前去摘。
      “慢着。”一只雪白玉手拦住了他,只听燕阳语气平平道,“本宫亲自去摘,你照顾好驸马。”
      什么,公主竟然要为了驸马爷随口一句醉话就亲自去摘莲花?!
      在场的仆从们一副突然受到天打雷劈的惊愕表情,还不等她们出声挽留,燕阳已是说做就做。
      把柳三更托付给雁门小心扶着,随即转身就脱下累赘的繁重外袍走向池边,完全不顾池水污泥会糟践了她的华袍玉鞋,独身就义无反顾的进入了莲池。
      从小倍受天恩地宠长大的骄纵公主拿的是玉勺,端的是金碗,穿的是绸缎,半点苦楚没受过,还是第一次干下池摘花的这种脏活累活,可想而知后面的结果。
      果然等到燕阳好不容易的把莲花摘了回来时,整个人已是分外的狼狈。
      只见她云鬓凌乱,大半个身子皆是污泥沾衣,头发丝滴答滴答的往下滴着水,原本雪白的肌肤现在被东一块污泥西一点灰尘覆盖,显得可怜又可笑。
      昔日高贵不凡的公主一夕之间变成了坠落污泥的脏姑娘,开天辟地都是独一遭。
      可燕阳丝毫不在意外表的污浊难受,她甚至只是简单的由着旁边奴仆们大呼小叫的给她裹上衣物,便固执把手上的莲花一路送到了被雁门搀扶着的柳三更面前。
      “给你,你要的莲花。”
      柳三更全程垂眼看着她入池去摘花,看着她一步步踩着污泥,把雪白干净的莲花送到了他的面前。
      那一双狭长漂亮的凤眸在月光下灼灼生光,美的足以颠倒众生,却只把他一人深深看在眼中。
      恍若珍宝。
      原本他的确是醉了,但此刻又清醒了。
      他再清醒不过。
      柳三更笑着轻松接过了这朵艰辛摘来的莲花。
      堂堂一介高贵无二的公主为了朵区区莲花而染满污泥,模样狼狈,却丝毫不见恼怒,反而是语气温柔,引诱似得问他:“为什么想要这朵荷花?”
      柳三更想了想,还是回答了她这个本该深埋的故事。
      “我小时候不爱说话,娘为了哄我开心便在一个夏日带我撑舟游湖,她问我想要什么,我就随手往旁边指了指,我娘便立刻跳进湖中去摘莲蓬。”
      想起当初他微微一笑,眼帘半垂,眼瞳深处漆黑如海。
      他轻轻摸着莲花的娇嫩花瓣,低低道:“可我想要的其实只是舟边咫尺可得的一朵莲花罢了,而不是湖里深陷淤泥的莲蓬。”
      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燕阳愣愣的看他。
      下一刻,柳三更又抬眼看向她,嘴角含笑,带着赤子的天真语气轻声问道:“公主,你想要莲蓬吗?我去摘来给你呀。”
      燕阳透亮的眼瞳在月光下波光兜转,一时没答。
      于是柳三更淡淡一笑,拿着这朵折给他的莲花便挣开雁门的搀扶,自己步履蹒跚的往花廊上走。
      瞧着他明显是醉的不清,燕阳也不顾脏衣未换,扯上外袍就跟在柳三更身后,小心看护着他走。
      幸亏柳三更闹了这一场酒性子后回屋便乖巧睡下了,连衣袜都未除下。
      燕阳站在床边望着闭眼陷入深眠的人,看了好一会儿后忽是叹了口气,扯过被子仔细盖在他身上才是转身出门。
      临出屋子,她转头瞧了瞧窗边柳三更随手放在桌上的荷花,出门后就对身边的雁门吩咐道:“吩咐人来,把这池子里的莲蓬全摘了,今后府里谁也不能让驸马再看见一个莲蓬,违者重罚不饶。”
      雁门无异应下。
      这一夜,旁人家户都是安声谧意,唯有公主府热闹了大半晚。
      翌日入宫为小太子授完课,燕帝照常留下她在旁伺候批改奏折,顺便询问小太子的课学进度,她便一五一十的回答后再给以公正评价。
      却是问着问着,话题就偏了方向。
      这方向自然是昨晚发生之事。
      燕帝倒是没因晚宴之事责怪她,只取笑她竟因柳三更随口一句就闹了府中整晚不安宁。
      “那次他与他娘同出外游,他娘不识水性,当时就在湖里溺死了,后来他再未去过那湖边。”燕阳垂眼磨着墨,语气疏淡,“这等不好的东西,何必让他日日瞧着难过。”
      “到底是你亲自向朕求的婚,这些事你都了解的仔细。”燕帝便笑了,回头继续批阅奏折。
      当日她执拗的求他请旨下婚,声势咄咄说她只愿嫁与那人,无论他怎番苦劝都无法叫其改变心意,就跪在地上一字不肯改。
      那个固执的模样真是像极了她娘亲当年,也是这般一旦认定了谁就撞墙不回头,生死相付。
      想起十年前皇兄病逝的第二日,那个就站在墙头纵身一跃而下的女子,燕帝便是止不住的低低叹气。
      他看了看身边静静磨墨的燕阳,身姿婀娜,眉眼如画,几分端庄几分清冷,像极了那个人,又不像那个人,一时心绪复杂,最后唯余悉数沉淀的无奈与愧意。
      当时她非那人不肯嫁,这其中定有她的私心不假,但终究原因怕还是因为朝堂中逐渐汹涌的议论纷纷。
      他老了,清月又小,朝中多少人就死死盯着她身边的位置,觊觎之心昭然若揭。
      得公主者得天下啊。
      随着时日越长,心思不轨的人就越多,明里暗里的不惜手段,为此他们两人都伤透了脑筋,被逼无奈之下只得挑选出一个不会引起任何争端的人方是最好。
      可她怎么偏偏就看中了那个一无是处的柳三更呢!?
      连着批了几本后,燕帝欲言又止,似乎想对她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搁笔怅然道:“也罢,终究是朕与月儿欠你良多,你想要怎样待他都该随你心意。”
      闻言燕阳蹙眉,立时反驳:“怎会,我从不曾受过委屈!”
      遂又慢声徐徐道,“当年父皇驾崩,母妃抛下我紧随而去,是皇叔你把我放在身边亲自带大的,我不过是为还恩罢了。”
      听完这话,燕帝抬头定定打量了她会儿,便是一笑:“你果然像极了你娘。”
      说着他重新翻开奏折,对她摆了摆手道:“行了快去吧,朕瞧着你的心早不在这了,留你在这也是碍眼!”
      燕阳眉角生喜,含笑退下。
      待她走后,燕帝从奏折堆里抬起头,视线追向殿外那抹翩翩蝶飞的身影,眸色变沉,几番涌浮,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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