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是祸躲不过（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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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恭敬的声音在秦流身后响起。
那人身着麻衣，低垂着头，面容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他头也不抬，低低应了一声，眼睛依旧直直盯住被关进小屋里的女子，嘴里的话却是问向站在他身后的那人的：“可有查出些什么？”
那人顿时将头垂的更低，瞬间现出一抹愧色，冷不防屈膝跪下：“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么……”他喃喃自语。这是第几个了……印象中，已然是第三个了。什么都查不出来。
一个、一个，接一个……
他看也不看跪在他身后的下属，接过一边的人殷切递过来的钥匙，将锁眼打开，慢慢踱步进去。
里面的女子眼见门被打开了，瞬时抬头，眼中爆发出晶亮的光芒，然后在看清来人是他时，又转瞬暗淡下去。
秦流还极为清楚的听见她嘀咕了一句“倒霉，真倒霉……”之类的话语。
挥手将身后的几人都打发走，他示意她们他要和她独处会儿。
安静的囚室里，顷刻唯有他二人。
他冷着眉盯着她，却不言不语。
室内依旧一片安静。
他不动声色，但一直就只是在强装镇定的小柳妖却是忍耐不住了。她冲着他大声嚷嚷着，仿佛要像他昭示其实她一点都不怕一般：“你、你想怎样！我告诉你，就算你把我切成段，我也不会屈服的！”最、最多……最多她、她重头开始修炼！
豪言是这么放出来了没错，只是那小柳妖只要一想到自己被切成段的形容，她就一阵胆寒，故而说出来的话反而带上了三分胆寒，四分颤抖，还剩下的三分，便是无措。
她虽已有近五百年妖龄，对于人类来说已然太过苍老，但对于妖类来说，五百年不过是刚刚开始，甚至犹未成年。
更遑论小柳妖自小便在相城长大，除了与她一同长大的蚌精，便是独自一妖，寂寞如斯，也单纯如斯，她虽然常常说要食人精气，但真正说来，却是一次也未有过，从啦都只是与蚌精两人瞎说八道而已，为的，只是两人开怀。
而此番之所以会跑来，仅是无意间经过万妖殿时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欣喜万分，便乐颠颠的想找蚌精小宝分享一番，若是顺便能将二人的道行提高，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然而，世事万变，她哪知已然变成了人类的、传说中的上任上帝竟依旧如此厉害，竟将她整只妖活抓。
不要说她是妖，为何不能逃出去这种混账话！她若能逃，她还会呆在这里么？就是因为不能逃啊……她欲哭无泪。
其他三界有没有规定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妖界是正儿八经的的规定了，根据妖众法则第二条：妖界众生不得在人类面前使用妖术，违者夺其道行，丢入无回障。
无回障啊，那是个比地狱还要可怕的地方……地狱至少还可以爬回来，无回障么……她浑身一抖。
妖界的法则不多，也就那么三、四条，每一条都是顶顶重要的，其中是这第二条。据闻，也曾有妖偷偷违反了这条规则，结果被伟大的妖王得知后按照律条丢进了无回障，据说此后再未见过她。
想到这里，她周身一阵寒凉，深觉自己命在旦夕。
小宝啊……我对不住你啊……她在内心泪流满面。
秦流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瞬间就转变了数种神色的小柳妖，心头有些生疑：这人真是别人派来暗杀他的么？
若要说是，这人也未免太……形于外了吧？说她呆，实在一点也不为过。
但若要说不是，这人的身份也罢，出现的地点也罢，让人想不生疑都极难。
无论是哪种，他都不会就这么放她离去。
他盯着她，思绪瞬息万变，唯一不变的只有他的表情，唯有无表情。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两道身影悄然藏身于其上，她们自始至终都只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幕。
看了许久，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王，您看……”
女子偏了偏首，冰冷的墨色眸底现出一丝讥笑，很快消逝，她沉冷的声音仿佛冰冻了上千年之久，她缓缓吐出一个字：“蠢。”
身侧的女子闻言垂下头去，青色的眼在垂下的时候淡如轻烟地扫了那人一眼，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莫名的光彩，随后同样隐去。
两道身影渐渐淡去，犹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唯有秦流，却似有所觉的抬头看了看两人离去的方向，一无所获。
至此，小柳妖欢乐的日子终于告一段落，接下来等着她的……将是无限悲凉。
河岸边的一座小屋内，少年枕着一卷书倚在榻上闭目睡去，微风调皮地卷起他的发梢，午后的阳光从窗棂照进，点点洒落在他身上，带起朦胧的光晕，整个场景犹如一幅画卷，静谧，而温柔，让伏在窗外看着的人也起了一丝睡意。
就要睡去之时，却见那人身子猛的一抽，书卷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不仅惊了窗外的人，那先前还在睡梦中的人也赫然睁开了眼。
小宝猛地直起身来，正想关切的问一句“怎末了”，却见那一双眸蓦然抬起透过他的身体，望向了北面的方向。
小宝不由自主的吞回了想要问出口的话语，只因那一刹那，这人的眼底竟盛满了浓重的黑，以及莫名的瑰丽。
“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听到他喃喃自语的声音，语焉不详，眼底的神色，他无法读懂。
不自觉的，他也循着他的视线看向了那个方向，想的，却是那个被他丢出门去的小柳妖。
也不知……她现下如何了……他暗自叹息，面上现出了几分若有所思，以及几分莫名的惆怅。
隔着一道薄薄的墙，半扇半开的窗，两人的心思却是迥异的。
“唉……”不自知的，他叹息出声，转了下身子，继续逗弄不知何时爬上岸的小虾兵，连身后原先还吸引着他注意力的柳情都无暇去关心了。心思却不知何时又转到了那人身上。
心头有些气愤有些悲伤。那家伙竟然真就这么跑了……竟然就那么跑了……真是、真是气死他了！以后再也不要管她了！
他一边这么想，一边狠狠的绞着手里硬硬的东西，耳边猛然爆发出的惨叫声让他蓦然回神，定睛一看，才知自己先前绞得……竟然是那虾兵的钳子……
他惊得骤然松手，可怜的虾兵再度爆出一声惨叫，只是气力却显然不如前一声。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那虾兵有气无力的哀嚎。
而柳情从窗边探出身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这他原先还有些沉重的心情顿时轻松了些，他不自觉地笑看着他们两妖，轻笑出声：“你们两个感情委实不错……”
虾兵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而小宝则是一脸的无辜。
他再度轻笑，决定暂时将那些不祥的预感抛诸脑后。
与此同时，禀京，萧府。
“公子，老太太来了。”清秀的男孩清脆的声音在萧翎耳边轻轻响起，这人正是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侍候着萧翎的小侍从。
十岁的萧翎轻轻颔首，放下手里正在琢磨的图样，由着侍从将自己的衣服整理的服帖些，便亲自起身将门口那面有憔悴之色却依旧一脸慈祥的老太太——萧老家主迎进了门。
“奶奶安好。”他依礼向老人家招呼一声，打发小侍去倒茶，自己扶着老家主坐了下来。
“哎……小翎儿哟……”老太太一把搂住萧翎，亲昵的捏了捏他嫩嫩的脸，面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咱们家翎儿当真是秀色可餐呐……”
萧翎面上一红，脑中却在思索着老太太这句话的意思，还不待他想个明白，老太太就接下去说了：“我看我们家翎儿也长大了，再不久就要被别人家的女子抢走了哟……”
老太太的口气似是万般无奈，但萧翎却分明听出了其中的调侃。他瞪了眼为老不尊的萧老家主，心里头有些埋怨又有些庆幸，自己的好脾性都快被这老顽童磨光了……但也幸而此时的奶奶已经能够说玩笑话了，再不像先前那般……
他慌忙止了思绪。
老家主呵呵笑，见他面上羞红了才正经了口吻：“奶奶这不是为你着急么，你看隔壁家的孙公子以及再隔壁的李公子，早已让人迎进了门，翎儿你条件不差，但奶奶就怕你挑花了眼……”
萧翎乖巧的站在一边，静静地听着老家主的唠叨话，心里头明白奶奶这是被人怂恿了来，八成是看上了谁……
直到老家主惊讶的看向他，他一惊，才明白自己竟将话说了出来，不过事已至此，总要说的，不如索性挑明了：“奶奶可是有相中的人选了？”
老家主望着他，眼中的神情瞬息万变，最终化作一声喟叹：“是，也不是。说相中，倒也不尽然。只是……这女皇选秀的日子终究还是快到了，我以前老想着攀龙附凤，想着这般咱们萧家的地位总能好些，然如今……”她话未说话，却突然顿住，显然想到了什么不如意的事，眉宇深锁。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又接着说了下去，话头却是一转：“到宫里的日子总不如在外头来的好，所以我就寻思着莫不如让你尽早找个人家订了，也省得往后日子不安稳……”
萧翎默然。这些本不是他此时应当懂的，他却分明懂了，所以他沉默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他懂的，就犹如他二舅一般……
二舅……一提起这个名字，他眼前就仿佛出现了那时偷偷看到的、二舅回首时那含着泪与伤痛的眼。二舅……是他们萧家最深的伤……
须臾，他望向老家主，目光坚定：“奶奶，这事翎儿全听奶奶的，奶奶莫要太过担心。”
他不会，也不能让自己走上二舅舅那一般的路。
萧家，有那样一道伤痕已经足够。
怔怔地望着萧翎，老家主突然间长叹了一声，再出声时，话题已然转换到了另一名萧家人身上：“你二舅舅他……”她闭了闭眼，强自抑下眼中的泪，声音中却依旧带了丝哽咽：“你大姨已经通知家里的其他人了，除了你姐还未回来，其他人都在家里住下了……所幸你回来时，你二舅已经出嫁，你也不至于……”
说到这里她沉默了下来，屋内一片压抑凄然。
萧翎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论说甚么都是惘然，只得跟着沉默。
良久，老家主才再度开口，话题再度一转：“说来，那丫头真让人操心，不过是让她去寻个人罢了，怎得到现今都未归，莫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不肯回来了罢？”
她低声叨念着，听得人哭笑不得。
气氛终于缓了先前哀伤而冷凝，空气再度轻快的流动起来。
两人就这般闲话了会儿家常，直到家人再三催促，老太太才起身恋恋不舍的准备离去。只是人才刚刚站起，她便被身侧的吓了好大一跳，呆立在当场。
“翎……儿……？”她惊疑的看向猛然站起身来的萧翎，满脸疑惑，她实在有些想不明白怎地一向乖巧可人的孙儿会突然做出这般有违礼仪之事。疑问的话还未完全出口，她便在看清他此刻面容时被怔住。
眼前这个……面容冷凝，眼角含煞的人，当真是她家翎儿么……
莫不是……中了什么邪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是祸躲不过（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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