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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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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医生将注射器里的液体迅速推进樊仁的脖颈,这时传来了脚步声,那医生来不及细思脚步声来自何处,见已完成任务,便立刻收起针管,匆忙离开了病房。
医生离开之后,樊仁猛地睁开了双眼,一袭墨蓝色长袍的沈末从樊仁的床底下翻身出来,迅疾来到樊花身边,探了探她的鼻息,松了一口气,他回过头看向躺在病床上的樊仁,嘴角牵起一抹淡定的微笑,樊仁也放松下来,没有开灯的病房里,只有月色洒落进来,两人灼灼闪亮的目光注视着对方。
“放心,你妹妹只是被注射了迷药,晕了过去,一会儿就会醒”,沈末说着,将樊花扶起,放在椅子上,让她靠在椅背上侧躺着,跟着走到床边,俯下身,伸手从樊仁脖颈上取下了一圈猪皮做的假人皮,沈末轻柔细长的手指拂过樊仁的脖颈,因为靠近,温热的呼吸洒在樊仁脸上,樊仁整个人都僵直着,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沈末突然从窗户翻进病房,落地时轻的没有惊动任何人,他也是这样细致的将假人皮贴在了樊仁的脖颈间,又在他双手的手背上也贴上了假人皮,樊仁不知如何应对,紧紧闭着眼睛,装作没醒,眼皮却随着眼珠转动一鼓一鼓,沈末靠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知道你醒了,别动,听我说,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继续装晕,绝不能轻举妄动,我知道你相信我,那就把一切都交给我,这样我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话语间,沈末的气息挠的他耳朵发痒,樊仁还是紧紧闭着眼,僵硬的点了点头,那会儿,事态紧急,沈末没精力关注他紧张的模样,交代完一切,便钻进了床下。
这会儿,沈末看见他这副样子,顿觉可爱,忍不住上手捏了捏他的脸,古铜色的皮肤立刻红透了,像被烙红的铁,樊仁看着沈末笑嘻嘻的模样,心道,你当我是娃娃呢,我看你比我更像个娃娃,不自觉的抬起受伤疲软的手,一报还一报,也很轻很轻的捏上了沈末粉白的脸蛋。
沈末愣了一下,木然看着樊仁,眼神有些失焦,从没有人这样亲昵地捏过他的脸,小时候,他就失去了家人,也失去了一切,只剩下冰冷的金钱,他唯一曾获得过的暖意都来自于一群牛。
樊仁看他这副神情,却以为是冒犯了他,迅疾松开了手,“对、对不、起,我、我……”,一心急,声音有些大。
“嘘……”沈末连忙捂住了樊仁的嘴,任樊仁有些干裂的嘴唇和湿热的呼吸挠着他的手心,他没怎么跟人相处过,对自己现在的心绪也不太明白,他就只有一个念头,想把樊仁放在自己身边,养起来,大概就像一直陪伴他的对他很重要很重要的那群牛一样,沈末小声对樊仁说道,“你跟我回家吧。”
樊仁的嘴还被沈末狠劲的捂着,只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沈末继续说道,“现在你有危险,而你继续跟你的家人呆在一起,也会给他们带来危险,我很抱歉,是我给你带来了麻烦,但你只能跟我走,我保证我一定会护你周全,你离开,你的家人也会脱离危险。”
樊仁又不得不伸手去轻碰沈末的手背,示意放开他,沈末会意说,“不要太大声。”
樊仁点点头,沈末这才松开了手,樊仁说道,“不、不怪、你,我、我自、自己、做、做的、事,我、我清、楚。”
沈末挤出一丝苦笑,“遇见我,变得这么倒霉,你一定很后悔吧。”
樊仁平静的认了命,“不、不后、悔,注、注定、的。你、你不、生、生我、气了吧?”
“生气?呵,我早就不生你气了”,沈末微有些讶异,眼里却闪烁出一丝光芒,轻声确认道,“那你跟我走吗?”
樊仁天真地道,“都、都听、你、你的。”
沈末笑了,心想都被我害的这么惨了,还敢听我的,真是个傻瓜,又捉弄起他来,“你动不了,这可怎么办?”
没想到樊仁这傻瓜真的急了,“那、那、怎、怎么、办?”
沈末轻笑着说,“那……只好麻烦你扮演个尸体,被我抱走了。”
“啊?”樊仁惊得张大了嘴巴。
沈末将樊仁手上的假人皮也揭了下来,与刚刚从他脖颈间揭下的假人皮一起放进一个牛皮纸袋里,揣进怀中。
樊仁想给父母、妹妹留个信,却被沈末制止了,“你最好让他们就当你出事了,任由他们去找你,这样他们才能安全。你放心,悄悄给他们些生活费,不被发现,我还是能做到的。”
沈末一把抱起了樊仁,樊仁又多看了妹妹几眼,然后闭上眼,瘫在了沈末怀里,双手随便的垂在身侧,尽责的扮演着一个尸体,他完全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尴尬还是无奈,还是有些别的什么,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在乡间地里挥汗如雨的健壮男儿,居然被这么抱着,简直了,这都是什么事啊!
樊仁也不知道沈末这个比他单薄的小身板是怎么有这么大力气的,沈末一手抱着他,一手抓着从楼顶顺下来的绳索,从医院外墙荡了下去,稳稳落地。
沈末一路公主抱着樊仁,樊仁想要下去,沈末在他耳边说,“你要是听我的,就别动,好好扮演尸体。”
樊仁只得继续像个尸体一样瘫软在沈末怀里,听着沈末轻声为他解惑,“第一,你的腿伤了,你不能下地走动,第二,这些年来,我一直觉得背后有人在害我,他不仅想弄死我,还会伤害、吓走我身边的人,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监视我们,若是他知道你没事,不知道还会生出什么事端。之前我让你假装昏睡,不让你去管你妹妹,就是笃定他不会害与我无关的人,虽然确实如我所料,但还是让你担惊受怕了。”
沈末没有说出口的是,他发现行凶之人会是医生,却猜不到那针筒会扎到樊仁身上哪个位置,他猜来人不会那么麻烦,要去掀起衣服,所以只包住了樊仁裸露的血管重要位置,但若不是他猜到的位置,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在医生下手之前阻止,他在赌,拿樊仁的性命来赌,若是不赌,即使现在救下樊仁,之后还是危险重重,赌赢了是最好的结果,若是赌输了,樊仁立时就会遭殃,沈末却仍会去赌,他一向对人淡漠,樊仁是个例外,突然闯入他世界的意外,他会心疼,但仍不至于让他用上笨办法,给自己惹麻烦,保不下来,他也没办法,所以他骗了樊仁,樊仁却丝毫没有怀疑的信他,这让他心里泛起了一丝负疚的酸苦,要对小结巴更好一点才行。
樊仁像是明白了什么,沈末应该并不是什么瘟神,这一切都是幕后要害他的人制造出来的假象,可他又不明白,小声问,“为、为什、么、害你、的人、要、要编、一个、那、那样、的故事?”
沈末微微动了动嘴,“我有个猜测,但还没证实,以后再说吧。”
樊仁没有再问,沈末却又自嘲道,“你不觉得我确实是个瘟神吗,那个传说也许是真的也说不定。”
樊仁轻声嘟囔,“十一、不是、瘟神。”
沈末的嘴角朝上轻轻弯了弯。
樊仁还是有些担忧,轻声问,“确、确定、我、家人、一、一定、不会、有、有事吗?”
沈末说,“我保证他们不会有事。”
“我、信、信你”,樊仁闭着眼装尸体,声音也像蚊子一样哼哼,却十分坚定。
沈末把樊仁带回了沈宅,放在了他那张雕花大床上,从那天起,樊仁就在那张床上扎根了。沈末还是像从前一样,带着钱去各大饭店抢食,抢的还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老板们都深受其害,甚至有些老板关店保平安,但他不会在街上闲晃了,抢了饭就忙着回家,因为家里有个小结巴在等着他。
沈末自小就自己照顾自己,自然也很会照顾人,樊仁没办法,他只能像个宠物一样被沈末照顾着。沈末会给樊仁投食,樊仁不愿意,宁愿自己凑嘴叼着吃啃着吃,更是像极了一个小动物。沈末会给樊仁擦澡,甚至会在擦澡的同时,仔细研究樊仁的皮肤、肌肉、骨骼,甚至某些让人羞耻的地方,樊仁觉得都是大男人,明明没什么,可沈末的举动却让他觉得十分异样,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会有一种害羞的感觉。沈末喜欢看书,医书也看了不少,对医药有些研究,自然也会去拿钱抢药,回来给樊仁上药。
沈末不肯去别的屋睡觉,也不肯把樊仁安排在别的屋子里,就这样他们同吃同睡了十来天,沈末窃笑着想起初见之时那个没能留下他的晚上,心道你还不是又被我拐回来了,现在还不是要和我一起睡在这张床上。沈末似乎对樊仁身上的药味十分依恋,他喜欢被樊仁的味道包围着,沉浸在其中,他都不想起床,夜里,樊仁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响起,沈末心底里会泛起一种幸福的感觉,就像他小时候窝在黄牛崽肚皮下面一样安心。
每天早晨,樊仁睁开眼,也会凑到沈末身边,嗅一嗅,拱一拱,用软软的手碰碰他,告诉沈末,他饿了。每当这个时候,沈末就会想起自己曾赌誓,如果再理樊仁,就会被他折腾死,他大概是上辈子欠了这小结巴吧。
樊仁的手先灵活了起来,他终于可以像个常人一样,端着碗拿着筷子吃饭了,也能自己给自己擦身,他立刻拒绝了沈末给他擦澡的这一行为,而后他的腿也好了一些,可以拄着沈末给他抢来的拐杖,在沈宅里溜达了。这段时间,他觉得在沈末身边,过得简直就是神仙的日子,可他总不能这么一直下去,他总不能让沈末照顾他一辈子,他知道他是配不上过这样的日子的,何况沈末还同时养着他的一家老小,短短十来天,他已经有了深深的负罪感,他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沈末对他的付出,最起码他要赚钱,要赚很多钱给沈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