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占鹊巢》哲衷荒诞

5、第 5 章

　　“你真准备回去一趟？”

　　“从出门问到现在，你烦不烦啊？”从驾驶座出来后猛地关上车门，何复然对着唐锋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怕就别跟过来。”

　　“我怕什么？程思思找的又不是我！”唐锋有点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其实你也没必要管程青泉的事吧？那女人今早打电话找他儿子，又不是找你，你又何必去他们家自找麻烦。”

　　“他们家？你搞清楚，那是我家！那里每一砖每一瓦，甚至是每一根草都属于我，而不是那只狐狸精！”想起以前程思思是怎么赶走自己的妈妈，何复然一下子就更来气，“只是有些人非要死皮赖脸，怎么赶也赶不走，这次我回来就是要让那贱女人滚出去！拿回我应有的一切！”

　　看着男人一边咬牙切齿地提起往事，一边气冲冲地加快了脚步，唐锋耸耸肩，也只能匆忙跟上。

　　这场闹剧到底什么时候才有个结局？

　　昨晚好不容易从外地赶回来，唐锋没料到自己竟然碰上了这么一个烂摊子。先是在街上发现失魂落魄的程青泉，把那人带回家后，又忽然来了个不速之客何复然。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那两人就忽然在家里打了起来。原本以为过了一晚，大家都能冷静下来，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好好谈谈，然而今天早上那通火上加油的来电，却再次改变了局势。

　　“何复然，这次你们真的闹大了！”

　　天边才刚拂晓，何复然就在迷迷糊糊中被吵醒。一睁开眼睛，他就看到唐锋惊慌失措地跑进了卧室，拿着手机冲到他的床前。

　　“都怪你们昨天吵起来，程青泉昨晚没拿手机就跑了！今早我发现他妈在七点多的时候，每隔五分钟就打过来一次！你说怎么办！看样子那家伙昨晚是没敢回去啊！惨了，要是……啊！程思思又打来……”

　　还没等对方说完，何复然就不耐烦地抢过了电话，想也没想就把它接通。

　　“我到底作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你竟然瞒着我陪那个狗杂种过生日？”

　　震耳欲聋的辱骂从手机爆发，差点把唐锋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然而何复然像是早就料到会这样，打开免提后，他随手就把手机扔在床上，自个儿换起衣服来。

　　“你妈我前几天的复检报告也写清楚，我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你竟然还整个晚上都不回来！我打了十几通电话也不接。你这狼心狗肺的不孝子是存心想气死我吗？行啊！有种你今晚也别回来，这辈子也别回……”

　　“哟，狐狸精，别来无恙啊？”

　　“你……”

　　气氛凝固了三秒，程思思还没反应过来，穿好衣服的何复然就抄起手机，慢条斯理地又回了两句：“一大早就这么有活力，听起来不像是有病啊！怎么，难道昨晚一个人呆大宅里面，半夜闹鬼把你吓得只剩半条命了？”

　　“何复然！你这狗杂种不得好死！”电话那头的程思思像是被气得差点晕过去，她半喘着气，开始语无伦次地泼妇骂街，“你还要缠着程青泉到什么时候！你这个孤儿还有脸回来！你……”

　　“我劝你先一边凉快去，再这么激动下去，怕不是真的就这样活生生气死了哦！”听着各种无下限的咒骂，何复然像是完全不在意，还能够乐呵呵地继续接话，“放心，我不会那么快就死，哈哈！就算死，我也会把你拉过来给我陪葬！”

　　“喂，何复然，别……”

　　唐锋刚想劝架，何复然就猛地挂上了电话，把手机狠狠地砸床上。看着对方气喘吁吁地背对着自己，唐锋也不敢上前搭话。然而也只是过了十来秒，何复然就一下子调整好了情绪，抄起床上的手机，就往门外走去。

　　就这样，放不下心的唐锋只能一路跟着何复然，未免那人又做什么傻事。出了公寓，然后又上了车，等差不多到目的地，他才知道那个人准备回家。

　　尽管从停车场就开始劝何复然，但对方仍旧一意孤行，眼看就要回到那间老宅，唐锋刚想再次把人拦着劝说的时候，眼前的人一下子就把他的注意力转移。

　　“然哥？”

　　“林倩？”才看清来者何人，唐锋就发现那女人身后有一个熟悉的影子越来越近。

　　“你还真有脸来啊！”被林倩搀扶着的程思思，一步一步地从大院走到街上，“这里不欢迎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你没资格叫我滚出去，要不是七年前我没心情跟你们抢，这房子根本就轮不到给你这贱货送终！”

　　“你！”

　　“然哥，你们先回去吧！伯母她身体不能受刺激！”眼看两人就要起冲突，林倩吓得赶紧上前抱着何复然的手臂，开始低声哀求道，“求你了，你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杂种你给我放手！咳咳……倩倩你离那人远点！他不是什么好……咳咳！”

　　“说啊，继续说下去啊！现在又装什么病！有种你就给我……”

　　“够了！”

　　一声怒吼打破了混乱局势，正在争吵的众人愣了愣，转过头就发现程青泉黑着脸跑了过来。看到儿子到场，心情五味陈杂的程思思一下子晕了过去。

　　“妈！”

　　“程姨！”

　　程青泉和唐锋迅速反应过来，猛地接住了差点摔地上的程思思。紧张地检查了一番，发现对方并没大碍，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我们先把她送进去吧。”

　　看到唐锋向自己示意了一下，程青泉点了点头。在脑中思量着什么，这时候他忽然转过身，对着何复然开口道：“今天你就先回去吧。”

　　“回去？回去哪里？你凭什么要我回去？”像是不甘示弱，何复然大步走上前，一把揪着程青泉的衣领吼道，“这十几年来，你们一家子都死占着这里不肯滚，你现在还有脸叫我回去？这里最没资格叫我滚的就是你。”

　　“首先，我从来都没用‘滚’这个字。”仿佛早就习惯对方那种语气，程青泉笑了笑，表情并没有多大转变，“其次，关于房产这方面的问题，以后我会找个时间和你好好谈谈，到时候你只要……”

　　“别他妈老是给我扯以后！我现在就要在这和你搞清楚！”

　　“喂，何复然……”看着情况貌似不太妙，唐锋刚想劝阻，就被程青泉一下子打断。

　　“今天我不想和你为了这事吵架！”忍耐也有限度，程青泉一把推开眼前的人，气得扯起嗓子喊道，“我说了再约时间就绝对不会放你鸽子！要是你还是不相信，大可以现在就报警，大不了我们就局子里见！”

　　吼声回荡在僻静的小路上，何复然愣在原地，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话都说到这地步，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必要。狠狠地瞪了一眼何复然后，程青泉转身就往院子里走去。

　　“然哥！”

　　刚才还一副怒火冲天的模样，眼看何复然竟然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往程青泉相反的位置跑着离开，林倩立即就反应过来，快步追了上去。

　　等二人都走远，这时候，唐锋才哭笑不得地嘀咕了一句：“我要是你，早就把林倩那女人甩了，你看她……喂，程青泉！”

　　程青泉已经走到家门前，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无奈地摇了摇头，唐锋一边搀扶着晕倒的程思思，一边快步跟上。

　　把程思思安置好后，已经花了大半个早上。看了一下时间，唐锋这才想起今天要赶回店里帮忙。

　　“你要回酒吧了吗？”把程思思的房门关上，程青泉从二楼走到大厅的时候，就看到唐锋准备出门。

　　“对，在外地的那几天，Chris就老跟我抱怨Touch现在忙得要命！说我再不回去帮忙，她就要累死在酒吧里了。”

　　唐锋扶了扶额，觉得想起来也有点搞笑。Touch这间酒吧，是他和一位女性好友Chris一起合资经营的。这店开业也不到半年，前段时间明明还在做亏本生意，按理来说不可能在这几天忽然忙得要命。想了想，唐锋觉得大概是因为前段时间忙着找供应商，把整间酒吧都推给自己的拍档管，所以才会不小心惹怒了那个小气鬼。

　　“那我先走了，到时候有事你就打过来找我吧。”

　　“等等，我……我也去。”

　　“呃？”

　　对于滴酒不沾的程青泉来说，要不是工作需要，一般情况下，他都不会主动提议去酒吧。当初Touch开业没多久，就算唐锋客套地叫上他来喝一杯庆祝，程青泉也会以工作忙为理由推掉。

　　唐锋也没料到，早上在大宅的那段纷争，竟然会让程青泉变得这么颓废。

　　站在后门往吧台方向看去，唐锋一脸担心地看着那个不停给自己灌酒的人。自从来了Touch后，从下午一直到晚上，程青泉就没有离开过他的座位。

　　“喂，Chris，你少给他调几杯啊！”实在看不下去，唐锋快步回到吧台处，推了推在调酒的Chris，“再这样喝下去我怕他撑不过今晚！”

　　“安啦，也就三杯长岛冰茶，死不了啦。”

　　“三……你能不能悠着点啊，这家伙以前没怎么喝过酒，酒量差得要命！上次庆功就喝了那么一罐啤酒，没两分钟就睡晕过去了！”

　　“啊，这不是更好？醉了就倒头一睡，不用担心他耍酒疯，更省事！”

　　“省你个头！别给他调了！有空你就快点去后院拿点冰来，这里的快用完了。”

　　“啊！一会儿就叫我看好他，一会儿又赶我去加冰，你到底想怎样啊。”用力把雪克杯敲桌上，Chris眼珠子一转，像是猜到了什么，“话说你那么紧张干嘛？莫非……莫非他是你的新对象？”

　　“喂，你别在这里乱说！”一想到这话要是被何复然听到，唐锋就忽然背后一凉，“总而言之，就算站在朋友的角度，我也不能让他乱来啊！虽说我们酒吧比较安全，但要是他喝醉后出事……”

　　“真搞笑，还能出什么事啊，咱们吧可安全了。况且他整晚都在听着Luke弹吉他，除非你说他醉后会冲上舞台强吻Luke。”

　　“我真的服了你……能不能别再乱开玩笑了……”

　　和一般酒吧差不多，Touch里也有一个提供表演的小舞台。往不远处看了一眼，唐锋果然发现程青泉正趴在吧台上，侧身注视着舞台上弹奏的Luke。

　　Luke是最近来得比较频繁的小伙子，看上去很年轻，大概也就二十刚出头。但不得不说，唐锋非常喜欢他的演奏。简单却动人，初听惊艳，细品则让人回味，颇有当年何复然的风范。能够弹出这种既狂妄又细腻的音调，也难怪程青泉会听得如此入迷。

　　“青泉，你……别喝了。”发现程青泉想把最后半杯的酒一饮而尽，唐锋实在忍不住走上前劝道，“都这么晚了，我先送你回家好不好？”

　　“我不要回家……那不是我家。”

　　“要不……去我家？”

　　以前滴酒不沾的程青泉，现在喝得烂醉如泥，唐锋也心有戚戚。要是何复然看到此刻这情景，他怕不是活不到明天。

　　现在首要任务就是在被何复然发现之前，先把人送走！

　　“就这样决定吧好不？我们先回去？”

　　看到对方没回答，唐锋又重复了一遍，而程青泉撇了撇嘴，笑得特别讽刺。无视耳边的唠叨，他拿起酒杯就往舞台方向走去。看着对方换了个离舞台更近的位置坐下，唐锋也实在无可奈何。

　　“算了吧唐锋，你就让他一个人静静不好吗。”Chris看热闹似地走了过来，随口感叹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今晚都黑着脸，现在好不容易醉了，笑容反倒多了不少。”

　　“行行行，怎么说都吵不过你！”

　　唐锋现在只希望何复然不要忽然出现。

　　吧内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客人，大家也都在喝酒闲聊，完全没在意舞台上的吉他手。其实一整晚，也就程青泉在认真听着Luke的弹奏。即使那吉他声的确动人心弦，但大多数客人都只把它当作背景音乐。特别是在一个谈天说地的清吧里，来这里喝上两杯的人，他们的关注点大多数是手中的那杯鸡尾酒，又或者是眼前的聊天对象。

　　在这个场合下，唯独百无聊赖的程青泉留意着舞台的一切。他安静地喝着酒，目光几乎没有从Luke的身上移走。

　　没有哪个表演者不喜欢这样的观众，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吉他手来说，Luke甚至有点受宠若惊。所以当程青泉忽然换了个位置的时候，他一下子就留意到这个细节。

　　对方离自己只剩两三米的距离，即使在昏黄暗淡的灯光下，程青泉脸上那股黯然伤神的醉意，Luke仍旧看得一清二楚。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拿过旁边一直没用上的麦克风，清了清嗓子，忽然边弹边唱起来。

　　动人的旋律环绕在吧内，本在聊天的客人也闻声抬头，不自觉面露欣赏地称赞。弹唱的结合让人耳目一新，就连一直愁眉苦脸的程青泉也不自觉愣了愣。

　　“想不到那小子还有这么一手，还不赖嘛！”Chris停下手中调酒的动作，抬起头不禁惊叹道，“喂唐锋，你有没有发现Luke就连嗓音也和何复然差不多，都是那种偏沙哑的撩人调调……喂！”

　　以往在吧内的表演，Luke都只专注弹奏，从来都没开口唱过一句。对于这次毫无征兆的边弹边唱，唐锋确实感到意外。然而正当他听得入迷，眼前一个突如其来的画面让他一下子回过神来。

　　就在大家都沉醉在动听的歌声中，这个时候，程青泉忽然站了起来，步履蹒跚地往Luke的方向走去。

　　“程青泉怎么了？他……”眼看对方就要迈步上台，就连一直大剌剌的Chris也看出不对劲。而就在下一秒，程青泉的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