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占鹊巢》哲衷荒诞

3、第 3 章

　　“今晚我可是一直在外面等着你。”眼睛半眯着，何复然换了个姿势翘着二郎腿，慢慢勾起了一抹蔑笑，“或者你其实是想，穿着睡衣在这里给我过生日？”

　　程青泉一句话也没回答。他站在卧室门口一动不动，脸上还是那副冰冷无比的表情，但微颤的双手却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发现对方瞪着自己，仍旧沉默不语，何复然慢慢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

　　米白色的睡衣，黑褐色的长裤，非常合身。他曾经说过的那番话，刚才那个自然流露的抱怨，还有现在悠闲随意的举止……毫无疑问，这个人出现在这里并非巧合。

　　他们在同居。

　　眼神一霎间变得冰冷，就连笑容也逐渐消失。不知为什么，何复然只感到一股说不出口的郁闷从心底涌出。

　　“喂，你们两个！都什么时候了，可别给我在这里吵架！何复然，你先听我……”

　　“唐锋，外套借我一下，明天还你。”

　　唐锋才把话说到一半，程青泉就率先顺走了挂在沙发上的军绿色夹克，头也不回地往玄关方向走去。但就在刚想踏出大厅的时候，他就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按在了墙上。

　　后背咚得一声往后撞，程青泉还没来得及喊痛，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就凑了过来。两人几乎胸贴胸，近在咫尺的距离，嘴巴差点就碰上。那像是能够看穿一切的深邃眼眸让人不寒而栗，害怕对方下一步就动粗，即使已经不能再往后退，程青泉还是咬着牙不停往后缩，尽量和对方拉开距离。

　　“还想逃？我刚才的问题呢你回答了吗？”察觉到对方还在躲着自己，何复然霎时间更加火大，“那个女人和你的关系，还有你睡在这里的原因！说啊！别再给我装傻！”

　　“这些关你屁事！放开我！”咄咄逼人的态度让人更加反感，本来刚才的气还没消，听到何复然又提起，程青泉再次怒火中烧，“既然你那么喜欢，那女就送你好了！正好你们两个臭味相投的狗男女配一脸！”

　　\"哈，你可用不着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这种事你小时候不是看得很多吗？横刀夺爱抢男人这些，作为小三的儿子早就适应了吧？\"

　　“是吗？可惜啊，现在谁才是那个喜欢挖墙脚的贱货小三，一目了然！”

　　“你说什么！”

　　“说的就是你！什么都喜欢插一脚，什么都要跟我抢的窝囊废！”

　　“怎么？有本事的人那叫抢吗？管不住自己女朋友的废物难道不是你？”看到对方用前所未有的怨恨眼神瞪着自己，何复然更不是滋味。掐着那人的下巴，他把脸越挨越近，“不过要是你那么喜欢她，我就让给你好了，那种稍微一撩就上钓的女人，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你碰过的东西，免费送我也不要！”

　　被自己脑中的猜测弄得越来越暴躁，何复然更加用力地掐着程青泉的下颚，似乎想把手中的人捏碎。

　　“小心那边的酒柜……哇啊！停！停啊！求你们别打了！”

　　眼看两人下一秒就要打起来，唐锋吓得立马奔上前把他们分开。场面一度混乱，三个人就这样互相拉扯着，都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而就在第三者加入战场的瞬间，程青泉看准时机反手就把何复然推开，趁着唐锋劝架的时候，他敏捷地从那人身后钻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跑着离开了现场。

　　“程青泉你别以为我会就这样放过你！这次我回来，就是让你把这次还有七年前的债一次还清！别以为你逃得掉！程青泉！”

　　就在何复然想追出去的时候，唐锋迅速反应过来把人拦下。

　　“老兄，我真的求你别疯了，现在都几点了！再吵下去隔壁就要报警投诉了！”压着那气得发抖的肩膀，唐锋尝试让对方冷静下来，“有什么事明天再算吧！我明天带你去找他！”

　　瞪着玄关仍旧敞开的大门，何复然撇了撇嘴，反手甩开了唐锋。转身往刚才差点撞翻的酒柜走去，他顺手抄起一支只剩半瓶的威士忌，猛地就往嘴里灌。

　　走到玄关处把大门关上，唐锋这才松了一口气。回过头察觉对方似乎还生着闷气，他走到吧台处的高脚椅坐下，也不敢再提刚才的事。

　　“少喝点吧，明天还要……”

　　“那女人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唐锋怔了怔，看着已经微醺的何复然，他无奈地回答道：“林倩是他女朋友。”

　　“我知道。”

　　“他们准备过两个月结婚。”

　　“我都说知道！不用你废话！”

　　“那你还问什么！”

　　“他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我怎么知道……”

　　气氛霎时间有点尴尬。本来早就受不了何复然的无理取闹，但看到那人双眼早已瞪得通红，就连声线也变得沙哑，唐锋感到很郁闷。

　　“你就……不会先问他吗？”尽管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傻，但唐锋还是忍不住继续问道，“话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林倩告诉你的？”

　　像是被对方说中，何复然瞧了唐锋一眼，然后迅速又挪开了视线。

　　“你先说你和程青泉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了掩饰自己的过分在意，何复然闷头又灌了一口烈酒，“看样子那家伙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吧？别告诉我你们在同居。”

　　“喂喂你悠着点喝！”看着自己一直不舍得喝的爱酒就这样被人当白开水那样灌，唐锋真的快要窒息了。

　　“说啊？你们到底是不是在同居！”

　　从女朋友，到现在同居，很明显程青泉都没有把实情告诉何复然。不知道是不是看错，唐锋貌似看到那小子脸色越来越差。头发蓬乱，衣冠不整，整个颓废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既然你这么介意，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别给我扯开话题！有没有同居一句话就了事！而且我为什么要直接问他？那混账根本就没把我放心上，直接问搞得我像是很在意他似的！”

　　难道不是吗？

　　唐锋冷笑着，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口。

　　“唐锋，这七年来到底都发生了什么？那小子到底还有多少东西瞒着我！”

　　“真是够了，你今年多大？能不能别在这种小事上闹别扭啊？我可不想再做你们的传话筒了，以后有什么事你就直接问他，不要像以前那样，有事没事拿我做挡箭牌！”

　　“有没有发现，你一直在回避同居的问题。”

　　“啊啊啊！我真他妈服了！”对方一直纠结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唐锋简直要抓狂，“对对对！我们就是在同居！你猜的没错，我跟青泉住在一起差不多有半年了！”

　　“半年？”何复然猛地站起来，单手就拽着唐锋的衣领吼道，“你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了？啊？当年我就发现你这小子看那家伙的眼神不对劲！你可别告诉我，他结婚的原因，是为了给你们的关系作掩饰！”

　　“哈？什么作掩饰……我们的关系？这又关我啥事啊？拜托你能不能别越猜越离谱！”

　　“那家伙一边和那女人谈婚论嫁，一边又和你同居，你俩能是什么关系？”

　　“青泉他老早就想搬出来。虽说是一起住，不过青泉也只是偶尔来这边睡，毕竟他妈不想他搬出去……”

　　“青泉青泉，我听着都快要吐了！”何复然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笑得有多难看，“‘只不过偶尔来这边睡’？哈！真亏你说得出口！难不成你们就真的只是‘睡过’的关系？”

　　“我……你这又是什么鬼逻辑！我说了几百遍，青泉真的只是过来睡觉！你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别老是在这儿阴阳怪……”

　　“他知道你是同性恋吗！”

　　吼声传遍整个客厅，唐锋张着嘴，瞬间哑口无言。

　　“我……我当然没告诉他。”

　　“没告诉他？”看到对方一下子心虚起来，何复然心里更怒，“瞒着他还要和他同居……哈哈，要是这次我没误打误撞识破，你俩怕不是睡着睡着就睡出感情来了啊！”

　　“我的妈呀，饶了我吧！你当我是禽兽啊？只要是个男的都可以！”唐锋真服了，这个小心眼的男人，就连吃醋的方式也和当年一模一样，“你冷静听我说，我跟青泉……我跟程青泉真的没什么！”

　　看着唐锋一脸认真的样子，何复然抿了抿嘴，似乎也知道自己刚才的确太过火。

　　“我警告你，别他妈再给他推荐什么乱七八糟的酒吧。”把喝得只剩三分之一的威士忌放回原位，何复然转身又瞥了一眼唐锋，“不要以为每个人的性取向都和你一样！”

　　“什么酒吧……啊，莫非是……”一下子就领会对方的意思，唐锋刚想解释，就又被那人打断。

　　“我今晚要睡这。”

　　“啊？”

　　往程青泉刚才出来的那个卧室走去，何复然推开门，就走到床边把上衣脱掉扔地上。

　　“淋了一身雨，我建议你还是冲个澡再睡吧。”看着何复然套上程青泉的长袖黑T恤后，就整个人往床上一躺，唐锋忍不住开口道，“明天发烧了我可不管。”

　　“哪有这么容易。”抱着那团被子，何复然又嘀咕了一句，“就算真的病了，到时候找程青泉那混蛋算账就好……”

　　好言提醒但并不被领情，唐锋也懒得再管。发现对方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走出卧室后便顺手把门关上。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除了窗外的雨声和那微弱的喘息外，室内几乎再无杂音。心情稍微得到平复，何复然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处蹭了蹭。

　　淡淡的薄荷清香，是程青泉身上独有的气味。瞬间，何复然的记忆深处，渐渐浮现出某个模糊的残像。这么多年，那熟悉的感觉完全没变。沁人心脾的香气，仍旧是那么让人着迷。只是躺在满是那人气息的床上，身体就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变得火辣。

　　“嗯……”

　　动了动喉结，何复然感到浑身上下热得难受。仿佛被一股蠢蠢欲动的冲劲拴紧，他下意识把被子搂得更紧，像小孩一样缠了上去。熟悉的气味划过鼻尖，还有胸前的那份触感，简直就像是把程青泉抱在自己的怀里。

　　何复然微喘着气，思绪漂浮，一下子回想起多年前的往事。还记得和程青泉一起住的日子，同样是下着毛毛细雨的夜深，因为家里来了亲戚住下，两个高中男生就只能勉强挤在一个房间，睡在同一张床上。

　　深夜里，何复然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一旦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温度，心脏就像被千只蚂蚁爬过，又麻又痒。即使困得要命，可只要被对方不小心碰到胳膊，某股不可名状的冲动就让他瞬间清醒。

　　那人的呼吸、气味、触感，一切一切都近在咫尺。即使背靠着背，何复然仍旧感受到越来越清晰的骚动。床上每一个轻微的晃动，都散发着暧昧的信号，仿佛在邀请着他大胆闯进禁域。诱惑当前，心跳开始加速，就连呼吸也急促起来。体内的细胞不听使唤地扩张着，每一个毛孔都巴不得把这份欲望吞噬。无论怎样忍耐，青涩的悸动还是让少年逐渐失去控制。

　　小心翼翼翻过身，先是把手探进被窝里，然后撩开上衣，从腰侧开始，一步一步地攻略，得寸进尺，偷偷摸摸地探索。回想起以往在深夜里干过的傻事，何复然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些事，就算隔多久都不会忘掉。分开的七年里，他每晚闭上眼都必定想起那个人的一切。

　　“今晚还是……喝多了。”身体上的变化是最直观的反应，那股埋在体内越发膨胀的骚动，正让血液沸腾起来。

　　好想再碰他。一下就好，甚至只是一个单方面的轻抚，也可以润泽心理上的暂时枯竭。

　　何复然也没想到，现在脑中竟然只剩下这么一个可笑念头。又翻了个身，他强迫着自己不要再多想。就这样在微醺中，何复然度过了他有生以来最糟糕的生日。

　　“何复然！醒醒啊！”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耳边传来一声又一声叫唤的时候，何复然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大早的干嘛！”

　　“你先别急着发脾气！”

　　气喘吁吁地跑进何复然房间，唐锋拿着程青泉落下的手机，慌得语无伦次。

　　“你们这次真的闹大了！程青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