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逮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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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藏月这一辈子，有人说他如高山霜雪，有人说他似挺立青松，用来比喻他的东西很多，大多都是赞誉，被比作一条黑狗，还是头一回。
还是那么丑的黑狗。
因长相清隽被夸了千百年的，喜欢好看的东西的夜明仙尊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情有可原。
但楼藏月会走开，倒不是因为这个。
毕竟也是活了上千年的人，外界如何言论，能勾动他心绪的，已是少之又少。
更何况，他一早就从钟期那里听过外界对他的传言有多么离谱，“坠入魔道，人人喊打。”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被几个孩子编排一下而已，他没那么计较。
但淡泊如他，在面对萧云霁的时候，总会有些失控。
会忘了那些束缚他的条条框框，忘了忍耐忘了隐藏，甚至偶尔会忘了自己是谁，在他面前，总会不自觉把心里想的最真实的一面展露出来，忍不住有点小脾气。
现在的名字是假的，那个昵称难听也是真的。但架不住萧云霁就那样漫不经心的喊出来，态度自然到了极致，总让他想起那声“阿月”，心跳加快。
楼藏月闭了闭眼，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自己再待下去，还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来，只能随意找个借口发作，逃出来冷静一下。
二来么，就是因为……
从进了鬼市开始，楼藏月就总隐隐约约觉得有视线落在他身上，像是有什么人正躲在暗处窥视，时有时无，烦得厉害。
而每当那股窥视之感出现的时候，他总能闻到一定特殊的味道。
似木而又非单纯的木香，深沉醇厚，悠远绵长。
那是扶桑木经过特殊处理之后才会发出来的味道，处理之法，唯千年前的归云宗才知道。
上几次闻到时都带了点焦味，这回没有。
——那是命牌的味道。
又是命牌。
楼藏月眉峰一敛，上次茶楼的心魔残念，坠仙谷里的面具阵鬼，每一个，都和命牌这个本该消失于现世的东西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如今又在鬼市里出现了……
到底是谁的命牌？
楼清羽吗？
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他隐隐觉得，无形之中有一根绳，正拉扯着他朝着某个方向走去，就是不知绳子的那一端，是深渊，还是黎明？
……
楼藏月向后看了一眼，发现本该在他身后的人还没跟上来，不仅没跟上来，甚至，连个影子都瞧不见了。
他不过才走了十几步而已，萧云霁和钟期那样出挑，怎么也不至于隔了一点距离就完全看不见。
不对劲。
楼藏月眼中一寒，心里冷笑，只道躲在暗处的那个家伙还真是有几分本事，不动声色，就能同时糊弄过夜明，玄烛两位仙尊。
很好。
真是好得很。
片刻后，他抬起一只手，凝神感受了下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依旧是灵泉枯竭，原本磅礴的灵力一丝都没有剩下。
现在在他身体里游荡着的，稀稀拉拉的那几缕，还是早上吃灵果时吸收进来的，他运转不动灵台，于是连这几缕也没办法完全克化，只怕再过不了多时，连这些也不会剩下。
但聊胜于无。
哪怕灵力稀薄得连一个最最简单基础的术法都没办法完全施展，但对夜明仙尊这样的人物来说，就这一缕，够他做许多事了。
于是他不再犹豫，楼藏月抬起右手，两个指尖一碰，游荡在身体里的那点灵气瞬间就被他尽数抽调了出来，汇成一个浅银色的光团，同时他偏头咳了一声，忍不住想：也不知道萧云霁给他摘的那种灵果，在鬼市里找不找得到，毕竟灵力全无，还真挺难受的。
修长的指节勾动，银色光团又在他手中一分为二，同时化作细长的线，向着不同的方向直窜出去。
一条去寻萧云霁和钟期的下落，另一条，去逮那只藏头露尾的老鼠……
……
老鼠还不太好逮，太滑溜了。
这人名叫丁正元，修为不高，长得贼眉鼠眼，一两百岁的年纪，脸上却已经沧桑尽显，比那些活了数千年的老妖怪们看着还要憔悴一些。此时他通身裹着黑布，埋着脑袋穿行在人流之中。
鬼市刚开，新涌进来的人们被楼藏月的佩剑吸引，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去，唯他一个逆流而过，显得格外特别。于是他越发的慌张惊惶，脚步一拐，扎进了一个无人的小巷。
丁正元喘着粗气，呼吸急促，惊魂未定的心跳快得离谱，他定了定神，又抻着脖子往巷子外面看了一眼，确定确实无人跟着他，才安心的舒了一口气。
幽幽的灵光从他的指缝中间泄出来，掌心握着的东西一直在发烫，丁正元咽了下口水忽然喃喃道：“怎么可能呢？那不只是个传说吗？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他从小，便生活在一个鸟不拉屎杳无人烟的地方，那地方，叫坠仙谷。在那个小村子里，他们世世代代，供奉着一副画像，画里是个长相俊美的仙人，丁正元看过无数次，可他却从没想过，离开了坠仙谷之后，他还能在别的地方，再看见那张脸。
且，不是画像，而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
“一定是我看错了，怎么可能，传说怎么会是真的，怎……”自言自语还未说完，忽然尽数卡在了嗓子眼，丁正元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感觉到，在这个巷子里，多了一道气息。
空气骤然安静，丁正元紧张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就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小巷尽头，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他一身素白的衣裳，高挑精瘦的身子遮住了洒进小巷的月光，在地上投出一大片阴影，同时勾勒出一个浅浅的轮廓，逆光而立，在鬼市这样随时随地都闹哄哄的地方，清冷得有些格格不入，宛若鬼魅。
丁正元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光线太暗，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壮胆似的，高声喊了一句：“你……你是谁？！”
面前的人未答，略有些不爽的抬了下头，那双清浅却锐利的眼睛，一下便扫到了他的身上，也正是在这一瞬，丁正元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那是方才还在暗处看过的……
“扑通——”一声，丁正元跪了，面色灰白地惊恐喊道：“仙……仙人！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啊！”
刚准备说话的楼藏月：“……”
看见他之后，上来就扑通一跪高喊仙人，是现世新流行的什么见面礼吗？这都第几个了？
楼藏月觉得自己有些麻了。
他还未说什么，就见这个跪着的人哆哆嗦嗦，想动又不敢动，一副心如死灰、任他处置的模样，楼藏月又是一默。
本以为逮到人了会是宁死不屈，倒是没想过，银线捉出来的“老鼠”，是这种性格的……
……
楼藏月观察了一会，发现这人是真的怕他。
他眼神闪了闪，不由有些疑惑，到底在怕什么？他也没有很凶神恶煞吧？
半晌，楼藏月掀了下眼皮，虽然表情淡漠，压迫感却依旧在，他说：“问你个事，你如实回答，便不杀你。”
丁正元一怔，而后连忙道：“是！是！仙人您说！您说……”点头哈腰的动作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接下来的半炷香时间里，丁正元为了活命，将自己藏了数十年的秘密，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个干净——
这事可以追溯到一百多年之前，那时的他还生活在坠仙谷外面的那个小村子里，还有个至交好友，叫做周圭。
两个人都是少年气盛，不甘心在那幽暗深谷之外蜗居一辈子，于是决意离开，又在离开之前，铤而走险，从村落长老手中，骗走了楼藏月当年寄存在那里的东西。
却没想到，楼藏月落在那个盒子上的禁制实在厉害，他们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根本打不开，于是又动了歪心思，想着把东西带到鬼市上卖掉，换个别的宝贝也是好的。却没想到，刚进鬼市不久，周圭和那个盒子，突然一起失踪了！
“失踪了？”听到这里，楼藏月皱眉：“什么叫失踪了？”
“就是……就是那日，周圭照例带着盒子出去寻找买家，早晨就走了，走……走了之后，就再没回来。”丁正元有些心虚，毕竟当着人正主的面说准备怎么卖他的东西，他就是再脸皮厚，也有些臊得慌。
说着，他忽然低声骂了一句：“妈的！周圭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定是想独吞！等我找到了他，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楼藏月看过来，抓到了几个关键的字眼：“找？你还能找到他？”
丁正元忙不迭的将手里捏着的东西递了上去，谄媚道：“仙人您看，这……这是我从周圭身上偷来的戒指，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只要靠近周圭本人，就会发烫发亮，距离越近越亮！我……我今日会来，也是因为这玩意亮了，就是没想到……”
没想到周圭没看见，却见到了楼藏月本人……
真是造孽。
丁正元闭了闭眼，又低声骂了句。
这次楼藏月没理他，只是视线扫过他的手心，看到了一枚荧黄的戒指，他顿了顿，伸手去拿，却在指尖触到那戒指的刹那，黄光大盛。
楼藏月心里一动，终于确认，此前他察觉到的命牌的味道，就是从这个戒指里面发出来的。
这不是周圭的东西，这是他的。
或许，也是他曾经留在坠仙谷的东西的其中一样。
因为这气息，是他自己的命牌……
戒指感应的也不是周圭，而是周圭身上的属于他的盒子。
这倒是和坠仙谷里那个阵鬼说的话对上了，楼藏月的眼神一凝，更加好奇，自己当初究竟在盒子里装了什么？那个盒子，如今又流落到哪里去了呢？
……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逮人
，还差 